这是一种掩藏在人类每一个细胞中央的本能,一种在黑暗森林里存活的本能。
在人们走出黑暗森林的时候,他们便把这种本能遗忘在记忆深处。他们发明了道德,发明了规律秩序,发明了交往的原则,发明了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而这些,就像在黑暗森林里升起火并在火边跳舞一样危险。
是的,他们走出黑暗森林了,他们以为。
黑暗森林,或许可以说是本能本身。
张胜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早就清楚的知道,他一直在里面,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伪装得和所有人一样,但出众的记忆力让他依然记得那些悠久到让人怀疑真伪的儿时记忆。
把肥嘟嘟的绿色肉虫用树枝戳破,看它们苍翠欲滴的□迸射出来涂满台阶,或者把总是欺负自己的隔壁小孩最喜欢的小卡车偷偷扔进池塘,看见美丽的事物就靠近,看见讨厌的人就躲起来或者索性哭出来。
无关善恶,评判的唯一标准是喜好和那一刻的心情。
这就是小孩子的恶,他们是小小的兽,完全依靠本能行事,而这本能是人类最初的依持,永恒的武器。
现在,他们要逆袭了。
他像一个潜伏在成人世界已久的奸细,压抑着内心的欢欣鼓舞,虔诚地等待着。因为【它】不会伤害他的女儿,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他便无所谓。
好戏就要登场了吧?
他不知道他要带什么东西回叶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要带回去的【它】,他相信,会有引导的力量帮助他的,就像他相信邪恶一样坚定不移。
等到夜色渐浓,晚上十点零五分,他抵达了曼谷。
热带的风扑面而来,张胜祥打车到预订的酒店,一口流利的泰语让司机半里路都没敢多绕,直奔目的地。
晚上十一点,他已经洗了个澡,悠闲地倚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湄公河两岸流光溢彩的美丽夜景,思考着女儿的去向。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没叫客房服务,会是谁呢?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悦,张胜祥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女孩,拘谨的神色,低着头,生疏又小声地问了一句,“Do you need a special service?”
张胜祥当场愣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着女孩又期待又不甘的复杂神情,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不是不知道曼谷很乱,尤其是城市外围的贫民窟,多得是十四五岁就为生计所迫的雏…妓,只是他住的酒店还算不错,怎么也会遇到这种事?
酝酿一下语气词汇,正准备拒绝,也许是猜出了他的想法,女孩的脸色都变了,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慌乱的用泰语急促地说,“我只需要500泰铢,再便宜一点也行,我还可以给你当导游……”
女孩似乎说完才反应过来客人不一定听得懂,正准备搜肠刮肚地想她估计恶补没几天的英文,张胜祥开口道,“那你留下来给我当导游吧,一天就500铢怎么样?”
张胜祥让她进了房间,女孩不知是不是才干这行没多久,神色间还是放不开的不安,见他会泰语,也就小声地问,“您以前来过泰国?你有什么观光计划吗?”
张胜祥当年在曼谷呆了一年多,几乎玩遍了整个曼谷,这次自己又是有事在身,听她这样问,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莫非您也是来看婴儿尸体的?”见他一直不回答,女孩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婴儿尸体?”张胜祥突然起身的动作把女孩吓了一大跳。
“就是半个月前警察在东区的一家小寺庙找到了2000多具婴儿尸体,结果好多游客都说要去开开眼界。您也要去吗?”因为不用卖…淫就可以挣钱,女孩的心情变得好起来,话也流利多了。
“当然要去。”张胜祥觉察到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明天早上十点来找您,希望您不要忘记。”女孩接过张胜祥给的100泰铢的定金,转身走出门外。
张胜祥正要关门的时候,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这次女孩进去了很久。
第二天,天气是不变的晴朗。
张胜祥把随身值钱的东西都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做好防盗措施,裤袋里只留下几千泰铢。女孩准时的来了,眼圈有点黑,眼袋也有些浮肿,应该是一夜未睡吧。
坐上计程车,女孩熟练地跟司机讨价还价,尽好本分。车子行驶在湄南河畔的小巷,七拐八绕,张胜祥却觉得越走越熟悉。
车子停在小巷里一个已经现了颓势的寺庙前,司机嘀咕着又是来看死孩子之类的话,接了钱就迅速离开。
张胜祥眯着眼看阳光下有些破损的寺庙,这不就是他和殷月初见的那个寺庙吗?怎么变得这么荒凉,他明明记得当初香火是很鼎盛的。
路上遇到几个一看就是游客的外国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瞪圆了眼睛,用西方人特有的夸张神情小声地谈论着。
“为什么尸体还没有处理?”没走多久,就看到场院里清一色的白色塑料袋,就算做了处理,远远地还是可以闻到尸臭。有两个警察懒懒地守在入口处,见他们靠近,就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闪一边去。
女孩子看上去有些伤感,“太多了,因为数量太多,牵连了很多事情,所以尸体还没来得及完全处理,这只是剩下的一部分。”
“这些都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你知道吗?”张胜祥看着那一溜烟的袋子,觉得眼睛蒙蒙的,看不真切。
“我也不太清楚,人们说都是堕胎的小孩,我们泰国法律是不允许堕胎的,但只要给钱,还是会有小诊所愿意做。也有人说是养小鬼,将头什么的,你知道,泰国流行这些说法。”女孩神色很淡定,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却带着另一种惆怅。
看淡死亡,张胜祥觉得这就是泰国文化的一部分。在生存面前,人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感伤已经逝去的生命。
正在他感叹的时候,张胜祥突然感觉到一个声音在耳畔轻轻地说:“【它】在这里。”
整个身体因为这句话微微地颤抖起来,要来了吗?
张胜祥把剩下的四百泰铢递给那女孩,让她自己回去,女孩显然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结束了,连忙双手合十,不断地向他表示感谢。
女孩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看场院,见张胜祥疑惑看着他,一句话脱口而出,“这里面有我的孩子。”随即像是失言一般立刻捂住了嘴巴,转身朝门外快步跑去。
张胜祥没有在意,彼此又不认识,知晓了你的秘密又如何?更何况在中国,人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大学生不用说,连高中生,甚至初中生都有许多女孩子做过。为了追求自己的感官享受,而轻易地制造生命,摧毁生命,在那些人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而现代科技的进步更是让人流这件事变得像饮食睡眠一样普通,无痛,快速,杀人于无形。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巡视那些袋子,试图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每一个远远地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突然,最边上靠近花坛的那个袋子似乎动了一下,张胜祥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风。
就是它吗?
张胜祥走出警察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场院,却激动得手心里全是汗。
绕到院子后面,如他所料,并没有人看守,翻过不高的围墙后,他立马蹲了下来,在那个袋子的前面还有好几个袋子,张胜祥只能跪在最边上,伸直了身体去够那个认定的袋子,整个上身几乎贴着了那一片袋子,一股恶臭铺天盖地地围上来,低下头就可以触到袋子,手指终于勾到袋子的提沿,一用力,终于压着其他袋子被拖了过来。
这个袋子没有臭味,这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选对了?
张胜祥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警察的方向,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吃力地翻过围墙,好在围墙真的不高,不然以他常年宅在家里的体能一定会被发现的。
脱下外面披着的衬衣包着那个袋子,【它】又动了一下,走到僻静处,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袋子,里面是一个婴儿,不,不是尸体,是活生生的婴儿,不哭不闹,见到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他。
张胜祥现在才发现,孩子有双黑色的眼睛,如国画里最优质的墨,整个眼睛就像是由最浓稠的墨汁凝固而成,没有所谓的眼白,黑得纯粹。
张胜祥看着【它】,【它】也在看着张胜祥,看着【它】的黑色瞳孔,张胜祥内心被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击中了,“我会带你回去。”
把【它】从袋子里抱出来,放进衬衣里包裹好,张胜祥打算赶紧离开这里。
走出寺院没多久,只顾埋头走路的张胜祥被一双手拦了下来。
“我一直在等你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你终于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女人依然是记忆里温婉的模样,却多了几分冷漠的棱角,即使已经经历了很多奇异的事,这一刻,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她一头陌生的短发和熟悉的眉眼,喃喃地喊出声:殷月?
12我要我们在一起
房云第一次接触到拐卖这档子事,很是苦恼了几天。幸好从电话中了解到那群小鬼够听话,陈虎和赵小勇一个劲地催他联系买家赶紧脱手。这尼玛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
那个诡异的梦让他心有余悸,那种黏糊糊的触觉让他印象及其深刻,还有这几天刻意忽略的事情——那天晚上,脚上的的确确有浊黄色的恶心液体。
地板上没有,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可他的脚上有!那怪物惨痛的尖叫声似乎就回荡在耳边。
操!管你是什么东西,再来老子照旧踩死你!房云忿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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