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扬本来满腔的怒火,被媛罗这个关切的举动,瞬间熄灭了。他看了看她,禁不住笑了起来。
“傻丫头,我又没病,你摸我的额头干什么?”他说道。同时心里不禁想到,如果妻子能够像媛罗这样关心自己,该有多好啊!想着,不觉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刚才怎么了?”媛罗见子扬笑了,也跟着笑了。
“没什么。”子扬挥了挥手,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媛罗见子扬已经没事儿了,连忙将放在一边的提篮拿到他的面前。
“子扬哥哥,你看,我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你。”说着,她兴奋地从篮子里将饭菜端了出来。
一盘肉末豆腐,一小碟姜豆角咸菜,满满的一碗白米饭。那盘豆腐还做了很美观的造型,红白分明,让人一看就有食欲。还有那碟姜豆角咸菜,也是昨天自己顺口说很喜欢吃的。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一说,竟让这个小丫头上了心,今早便特意做了。
子扬感激地看着媛罗,心里暖洋洋的。媛罗见子扬眼角湿润地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一下子便红了。
“子扬哥哥,你在看什么?”她低着头,声音小小地问。
“谢谢你,媛罗。”子扬情不自禁地捧起媛罗的小手,温柔地说道。
媛罗的脸更红了,急忙从子扬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小手,站起身,捂着绯红的脸蛋儿,飞快地跑出了卧室。
“子扬哥哥,我…先走了。”很快,门口传来她充满喜悦的声音。
十五
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轻地用手推开了房门,好像一阵淘气的风偶尔光顾般不被人轻易察觉。
尽管来人的脚步很轻,但子扬还是感觉到了,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媛罗在他写作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媛罗吧?他想。来这个房子的人,大都就只有她。媛罗有时会顽皮地偷偷溜进来,藏在他的身后,在他最专注的时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吓他一跳。
但子扬这次却猜错了,当来人走进卧室时,他抬头一瞧,竟是翠云的女儿,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童装,此刻正朝他露出甜甜的微笑。子扬对这种微笑并不陌生,只是连续两次,出现在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脸上,他还是会感到很吃惊。
那种微笑,除了小女孩之外,他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前些天的那个夜里,他做的一个梦中。那个蔡家的女人,也是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微笑啊!仿佛大彻大悟般释然,眼神中充满慈悲,似乎一切都已老去,一切又会重新开始,但世态种种实可尽化于这淡淡一笑中。
尽管在小女孩的笑容表面有一层天真作为掩饰,可是子扬还是感觉到了那微笑背后的神秘。真是一个特别的小女孩!她既有作为孩童可爱幼稚的一面,又有一种连大多数成人内心都不拥有的沉静。相比之下,子扬觉得,媛罗的表现更像是个小孩子。
“叔叔,妈妈让我告诉你,她有事找你。”小女孩见子扬有些失神,开口说道。
那个翠云,竟然会有事找自己?子扬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他与她只见过两次面,连话也只说过短短的两句而已,她会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呢?难道是向自己解释,他为什么不该在这里的原因?还是会向自己这个陌生人说些疯言疯语,来赢取唯一一份来自外界的信任?
子扬很好奇,他猜不透翠云的用意何在,同时又对她是个疯子的说法半信半疑。
“你妈妈,找叔叔有什么事?你知道吗?”于是,他问道。
“不知道。妈妈说,你到了水井房,自然就知道了,她现在在那里等你。”小女孩笑着回答道。
水井房?又是水井房。自从上次差一点掉入井中,子扬对那间水井房的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哦,叔叔知道了。谢谢……对了,叔叔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子扬笑着问道。
“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十五,妈妈叫我五儿。”小女孩用清脆的声音答道。
十五?五儿?子扬听完,心里不禁暗暗发笑,这算什么名字,简直就是儿戏么!难道这个小女孩真如张伯所说,是翠云与哪个野男人生的,所以才起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来掩人耳目?
“那好,五儿,你回去告诉你妈妈,就说叔叔马上就过去。”子扬对五儿说道。
他心想,去看看也好,一来,看看翠云到底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二来,他也想了解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是个疯子。在翠云身上,实在藏着很多令子扬猜不透的地方,这些谜团一天不解开,他一天都不会死心。
五儿见子扬答应了,便说了声“叔叔,再见。”扭头出去了。片刻,子扬听得房门啪的一声轻响,知道小女孩已经走了。他这才关了电脑,穿上鞋子,随后也走出了房门。
来到室外,子扬只觉得阳光一阵刺眼,想来是这些天,在屋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总不见阳光,使得眼睛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他索性闭上眼睛,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睁开,总算好些了。
于是,子扬向与翠云约定的地点——那间水井房,迈步走去。
十六
人有时并不懂自己在做些什么,就好像现在,子扬正走在去水井房的路上。为了种种疑问,等到这些疑问得到圆满的解释时,或许,还会有更多更新的疑问正等着他。没有人强迫他一定要这么做,只有他自己在强迫自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多想,这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就是这样。
终于来到了那间水井房的门前,子扬却有些踌躇了。该不该进去,该以怎样的面目进去?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翠云不在。一个戴着草帽的老汉正躬着身子,从井里将水桶拎上来。子扬认出,那个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张伯。
听到门响,张伯转头看见了子扬。“大侄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笑着问,脸上的皱纹因笑容显得更加的紧凑了。
“我…我只是随便走走。”子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出于关心,张伯一直不喜欢他和翠云有什么接触,他不想让张伯认为,他在有意枉费他的一片好心。
“哦,我还以为你来找什么人呢?”张伯好似随意的一说,然后低着头,用有些诡异的眼神看了一下子扬。
“大伯,我来吧!”子扬见张伯的动作有些吃力,连忙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井绳。毕竟是年青人,子扬很轻易地就将装满水的水桶从井里提了上来。他注意到,这只水桶的提栏处明显地系着一根打了结的红丝带。
怎么这么眼熟呢?子扬看着那条长长的红丝带,有些疑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在张伯家。
对了!想起来了!是那天在水井房里,见到翠云的时候,她用的水桶上面也有这样的一条红丝带,也是系在相同的位置。子扬还清楚记得那天的情景,水井房的门半开着,翠云拎着水桶向门外走去,一阵风吹来,这条红丝带被吹了起来,仿佛离自己很近很近,就在他的眼前飘啊,飘啊……
会有这么巧,两家的水桶上系着一摸一样的东西?
不可能!他见过张伯家用的水桶,从来没有发现上面系着什么东西,面前的这个水桶一定是翠云用的那个。
从记忆中清醒过来,子扬对整件事感到很困惑。张伯为什么会拿着翠云的水桶,他不是对自己说翠云是个疯子吗?那他…为什么还会和她有接触?难道,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怀疑的那样,其中另有隐情吗?从翠云的水桶留在这里来看,她一定来过,况且已经和自己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她没有理由不等自己。可是,她为什么会不在呢?
难道,和张伯的出现有关?
咳咳……张伯见子扬眉头紧缩,好像在心里想些什么,便故意咳嗽起来。
“哦,大伯,您来的时候,见到什么人没有?”子扬从沉思中缓过神儿来,他决定,直接从侧面问一问张伯。
“没有,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张伯见子扬盯着自己,好像对什么事情有所怀疑,便肯定地说道。
没有?虽然张伯的语气十分肯定,但子扬还是从他恍惚闪烁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破绽。
他一定在说谎!这一点,子扬的心里已经十分确定。
只是,张伯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呢?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出于好意,不想让自己陷入与一个疯子纠缠下去的麻烦中?
子扬在头脑里,反反复复地思考了自从他见到翠云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张伯一家三口、翠云、五儿,这几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刻意隐瞒着自己!而且,张伯一家和翠云在这件事上,所处的位置是对立的。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子扬猜测不出来。面对着张伯,在一切还没明了之前,他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过早地表露出来。于是,他拎着水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微笑着和张伯一同走出了水井房。
隐藏在幕后的真相往往只有一个,它究竟是什么呢?
十七
午饭像每天一样,依旧是媛罗送过来的。青菜与肉的搭配,按照一些营养学的观点,这样的搭配刚刚好可以补充人体内的养分。
媛罗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点缀着蓝色暗花的裙子,长长的头发用一条彩色的丝带随意的一束,裸露在外面的脖颈与手臂在白色映衬下更显得圆润如玉,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米色半跟凉鞋,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子扬的面前。
子扬盯着媛罗看了半天,不禁在心里暗暗叹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以前媛罗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已经让他觉得很美了,现在这一身城市人的打扮,简直就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媛罗见子扬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咯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