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案大球子怎么不跑呢?他还用那公司钓着别的鱼呢,贪心不足蛇吞象,同时他觉得只要自己老在“出国”状态,就算有事儿也不会马上进入法律程序,他总有脱逃的机会。没想到,小哥们儿扯闲话扯出了他和“狐狸”闹矛盾的事儿,而引来赵老太爷顺藤摸瓜,又把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给暴露出来。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老太爷 – 说起来这大球子作案手段也算有特色,但是这案子跟您办的其他案子相比,似乎……似乎……
你是说似乎缺少点儿传奇或者烈度?说这话的时候老太爷刚跟我一起走进一家饭馆,中午了,大伙儿总得吃点儿东西。老太爷点菜,最贵的一个是宫爆鸡丁。
老萨低头夹菜,算是默认。
老太爷把鸭舌帽摘下来,放在旁边那把椅子上,小心地捋了捋前额处不甚多的头发,叹了口气,说这案子的确不复杂,要真立案了,也就是个日常工作。有意思的是我们把情况基本搞清了以后,各方的态度很不正常。
洗衣机厂这边不用说了,人家一听你说房产证有可能是假的马上翻脸。你态度再和蔼,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贯彻得再到家,人家死活也不跟你合作,要有西方“你可以保持沉默”的权利,老田非把老太爷的人轰出来不可。
房管所那边没一个人承认丢过空白而且盖过章的房产证,既没有报案的兴趣,也死活找不到他们单位领导。
最耐人寻味的是那个白胖子,一边和老田打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说警察来了,马上变颜变色。问起这件事,只说是和老田他们有点儿“小的产权纠纷,双方正在协商解决”。
看这意思,好像警察来了,大家都不大欢迎。
老太爷也被搞糊涂了 – 别人怕我们情有可原,白胖子是受害者,他为什么躲我们呢?通常这种情况是白胖子身上有案子,怕被警方发觉,但是了解之后,也没发现他有过什么杀人越货的案底。难道这人缺心眼?
深入调查下去发现,白胖子是一个合资企业的法人代表,他炒房可能是用了公司的款项。但是,根据备案看,他那个公司合同很不完善,白胖子具有公司财务的绝对支配权,就算是他真的挪用了款子炒房,从法律角度说,也勉强是合法的。
及至看到白胖子的境外合作伙伴,老太爷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待续'
京城捕王之五十四 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2012…03…05 15:02:06)
标签: 杂谈 分类: 梦里关山 (纪实,传奇)
老太爷在看到白胖子背后那个名字的时候,几乎立刻醒悟了白胖子古怪行为的原因,那无非是因为两个字 “挪用”。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和现在大不一样,吸引外资是一个政治任务。想想各级政府现在拿着大笔的外汇储蓄胆战心惊,真让人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那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招商引资,外边来个和尚恨不得都要榨出几百美刀来。但索罗斯之流并不敢象几年以后那样到中国来折腾,因为他不知道这块神秘的土地上有什么玩意儿等着他呢 – 老萨曾亲眼看见北京机场来合资的德国鬼子学中文,关于“投机倒把”这个词,有教条的鬼子能写出十四五条标注来。
这一点同为炎黄子孙的台湾人最为明显。他们从小受的教育中,北京满大街都是骑马的红胡子,赵老太爷这样的“红色鹰犬”办公室应该直接设在水牢里。由此可见妖魔化对方是政治斗争中的常态,无论哪一方都是一样。于是,敢到北京投资的,多少都得有些三刀六洞,混不吝的本事。
好吧,再说明白一点,当时海外来华投资的人物中,灰色人物不少。跟白胖子合作 – 或者说干脆是这个公司的全额投资者,一方面是来自东南亚的爱国同胞不假,另一方面我国警方也深知其另外一重身份 – 那是地地道道的黑道大豪。不过,他这个身份,也只有警方清楚,因为他第一不曾在我国境内作案,第二不曾被国际刑警组织追捕,我们自然不会宣传他的这个身份,把好端端的投资吓跑。
这种好人和坏人交织的身份一点儿也不奇怪,那个时代很多人都是如此。比如著名的中日友好人士笹川良一先生,现在一提起来人们便会想到笹川良一奖学金 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重庆大学、吉林大学等10所中国的大学都受惠于此,有两千人以上的中国医学学生受到笹川先生的直接资助在日本完成学业,其爱和平,重友好的形象令人仰慕。然而,笹川良一还有另一面。他在战前就是日本重要的右翼分子,积极推动日本的法西斯化进程,以至于1945年被以甲级战犯嫌疑人的身份拘禁于巢鸭监狱。他与川岛芳子关系亲密,桃色旧闻至今不时见诸报端。而即便战后,笹川也是日本右翼最著名和最强大的教父之一,日本为美军提供“官妓”的事情背后,就有他的影子。1954年,他和李承晚,蒋介石共同主导成立了“亚洲人民反共同盟”……与此同时,他又进军慈善事业,主张“日行一善”,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成为了“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面对晚年回头是岸的笹川应该怎样评价,至今无法确定,只能说,世界是复杂的。
这位来北京投资的华人黑道大豪,对人民政府多少还是有些胆寒,因此自己不敢出面,便用了这位他结交后认为十分可靠的白胖子来代他管理京中产业。在这位老大看来,白胖子原来身无分文,只能依靠自己,但的确有经营才能,而且“讲义气”,应该是自己很好的代理人。
出身黑道,这位老大在经营上多少有些粗疏,但也有独具一格之处。与商学院出来的商业精英不同,这位老大一点儿也不吝惜给白胖子足够的权利,根本不讲什么相互监督,几权分立,而是痛快地让他独当一面,仅仅定期查账而已。这种做法虽然有利于公司的运作,但正常情况下难免出现白胖子翅膀硬了单飞之类的事情。
但他也不怕白胖子脱钩,因为老大讲义气,将白胖子一家变成了我国改革开放后最早期的移民家庭之一,其子就在这位老大安排下于国外某著名大学深造学习呢。
你只要好好帮我打理生意,我不但罩着你,还罩着你老婆你儿子,但你要敢跟我闹独立,甚至……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经营的收益没达到我的预期,你都可能享受“灭你全家”的幸运。
真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我觉着这位老大要肯屈尊去管中国足球,世界杯出线应该不是问题。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能跟黑社会老大混成哥们儿的,有几个是善茬?根据老太爷的推断,虽然在这样的压力下,白胖子仍然一直在偷偷地用那位老大的钱,而不是自己的钱在炒房。
曾经有人用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搞垮了巴林银行,白胖子虽然手脚做得干净,而且公司的利润始终过得去,但很明显大笔资金被占用,必然导致老大的收益下降。
更重要的是这种背叛的行为,在黑道上是极不被容忍的 – 你要拿我的钱去炒楼我装不知道,下回就该有哪个兄弟拿我的枪打我的头了。
这就是白胖子死活不肯为白兰厂这件事对簿公堂的原因 – 老大不是傻子,要知道他买房论层来,那还猜不出他哪儿来的钱?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自己背着老大倒腾房子的事儿公开出来。
于是,本来百分之百占理的事儿,竟然稀里糊涂地凝固在这儿了。除了老太爷,似乎就没人对揭破这案子积极的。这种事儿,连大球子都想不到。
那后来这案子怎么处理的呢?不管怎么说,这是诈骗……
据说,后来的事儿老太爷一点儿都不清楚。
因为他采取了一个特别符合手续的做法: 把情况汇总,作为线索向上汇报,由上级决定怎样处理。这是严格合法也合条例的。至于上级究竟怎样处理,他也不知道 – 每天线报多得很,上级领导日理万机,注意没注意到这条内容,注意了怎样处理的,想来都无需向他这个刑警队长说明……
只是,过了几个月,老太爷“偶然”见着老田,不免问问情况。老田说自己退下来了,就因为那件事儿 – 新任领导和白胖子达成了和解,洗衣机厂筹资,再给胖子一百万元,房产证合二为一,工人们也就没再搬家。
这说明白胖子是个聪明人,当时房价正在看涨,他卖那楼里其他的房子已经够他回本还有赚的了,这二十套房跟定时炸弹似的,一个洗衣机厂能有多少钱?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吧。
“合着你也知道大球子那证不靠谱啊?”老太爷调侃他。
“那是……哪有五万块钱一套房的便宜事儿。”老田很是懊丧,“现在简直没法做人了,见了面就怕工人骂我败家。”
“后来又见着他,”老太爷说,“老田出门都戴墨镜,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说老有工人找他,问他能不能找找陈经理再买几十套房,就算过后再补交一倍的钱也认了 西客站的楼,才一千多块钱一平米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从说起工人们没有再搬家,老太爷嘴边就带了一抹坏坏的笑。
“您当初把这案子当线索报上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我问。
正在这时,飘过来一阵电视剧对白的声音,餐馆装了电视,算是招揽顾客的一个手段。屏幕上,李幼斌正在大义凛然,铜锣腔听得异常清晰,再没有黑宋江的一点儿影子。
老太爷看了片刻,摇摇头。“《法不容情》,啧,这讲的什么玩意儿?”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悠然从挎包里拿出个相册来,问我:“你上回的意思说这案子平淡,是吧?”
“多少有点儿吧。”我犹豫了一下,说。
“那我给你讲一个几十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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