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炉的小点心要不要?”
“饮料……冷的热的……”
“喂……”
这声音很淳厚,落寒不禁停下,看见一个胖厨师笑咪咪地端着个盘子:
“学校自制的炸薯片,要一份吧。”
落寒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
他又拿出一个瓶子:
“还有番茄酱。”
出现在落寒眼前的是一片殷红。他立刻别开眼睛,摆摆手,低头从另一个门冲出去,没看见身后唐禹冰冷的眼神。
向学校借了一间办公室,张臣拿着调查材料在里面来回走着。唐禹坐在一边。
“死者陆月,18岁,计算机学院大一学生。在实验楼下,花园拐角处的小路上发现尸体,据判断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凶器是刀,形状与一般常见水果刀相似。死者的伤痕集中在两处,后脑的碰伤和胸腹之间16刀的致命伤,推断在行凶过程中就已经断气……”
唐禹叹口气,插道:
“又是老程序。从凶器的选取推断,凶手是女性。而从手段的凶残看,又不像……”
“你认为女人就不凶残吗?”
“总结先贤办过的案子,你就会发现,女人是往另一个方向凶残。她们可能一边向你微笑一边把毒下到你的饭菜里,捅刀子倒是……”
“但是这次是女人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每一刀的力度都……”
“还有什么吗?”
“还有就是,结合现场血迹的分布……”
“可以推断出行凶的过程。”第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落寒!”
他边走边说:
“当时应该是这样……”
走到张臣身前,几乎贴着他:
“现在我是凶手,我捅了你16刀,血滴在地上……然后,你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于是我觉得你应该已经死了,把你往前一推……后脑会碰到地面……尸体脚附近的地面会滴上点状的血迹。”
“但这样行凶有两个问题:”
“第一,凶手能与死者如此接近,必须是很熟悉的人。第二,死者的血必然沾到凶手身上,他要怎样处理这件血衣?”
“落寒你……”
“还有其他情况吗?”
“没……没有。”
“那听听我的证词吧。”
落寒第一次抛弃侦探的身份,以证人的立场说道:
“我大概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成年人……”
在纸上画个图:
“这是方位。实验楼俯视是长方形,左边的长边邻着花园。上面的短边挨着花园小路,就是凶案发生的地方。楼右边是大路,我就是在那里看到她和小孩一起玩。然后大约9:20,她们往上走,要从上面拐到花园去,就……”
落寒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张臣看着图,嘟囔着:
“只要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死亡时间就可以确定了……带发现尸体的女孩吧。”
女孩走进来坐在张臣对面,依然有些喘气。落寒和唐禹已经在隔壁了。
张臣开始提问。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我……”女孩结巴两声,“今天上午没课,我就去图书馆借了本书,一边儿看一边儿往宿舍走。一拐弯,我闻见一股不对的味儿。我当时还想呢,就算花园施肥,顶多臭一点,也不应该是这个味儿的呀。往地上一看,血!到处都是血!”
女孩又激动起来,双手乱挥。
“镇定一下,好吗?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张臣温和地说。
女孩喘着气:
“下课时间是9:35,当时大概9:30的样子。”
“你在发现尸体前后,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我想想……当时好像有个小孩蹲在尸体旁边。其他人就……不是,有,还有一个!”
“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张臣的表情出奇认真。
“是那之前,有个人跟我走迎面,应该是刚从尸体的方向过来。我看书的中间抬了下头,就瞟了一眼,是个男生,长得相当俊……”
“你说的不是报案的那个吧?”
“报案……对!对!就是他。”
张臣向她挥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下一个本来应该是林雪的,可是她依然在哭,情绪很不稳定。张臣决定从她的同学那里了解情况。
那个卷头发白皮肤的女孩坐下,手里拿着一张半湿的面巾纸,不时擦擦眼睛。鼻子旁边都已经擦到起皮了。
“你和死者同班同宿舍,是这样吗?”
“是。我叫顾斯玮,住她旁边的上铺。”
“你们今天上午没课吗?”
“有课的。”她还算镇静。
“那死者为什么没有去上?”
“因为……因为……”她哭起来。
张臣耐心等着,终于她擦干眼泪:
“我们早上上了一节课以后,出来透气。本来课间休息才有五分钟,可是是上机课,管的松,所以……走到实验楼附近,看见一个小男孩,在路边坐着,很沮丧的样子。她就过去问他,那个孩子说他妈妈答应很快回来,可是一直没有。正好我们先前经过宣传点,就是厂家到学校做广告,在路边发些试用的化妆品和小玩意。她拿了个红气球,就用这个逗他。后来我们觉得应该回去了,催她快走。她坚持要陪着小男孩,直到他妈妈来。她还说,反正是上机课,不点名,去不去都一样,就逃一节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没想到……没有……再也没有了……”
她又开始哭。
“所以她就留下,你们去上课了?”
她抽噎着点点头:
“……直到有同学来告诉我们出事了,我们跑去看……”
“那么,你认为她为什么会被杀?她有什么仇人吗?”
“不,不可能。她是个很活泼的人,和大家处得也不错。她和人混熟了之后特别亲热,像个小妹妹似的。有时候她会做做鬼脸,或者突然扑到你怀里……”
“拥抱!?”张臣站起来。
“对……对呀,怎么了?”
张臣坐下:
“没什么,请继续说。”
“她是不会得罪人的,就算是有人恨她,也一定是误会了。她不是有心的。”
“噢?举个例子。”
“嗯……这件事我是听她自己说的。她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抓了条毛毛虫来玩。后来没有看住,那虫子爬到同桌女生的铅笔盒里。那个女生偏偏特别怕这个,而且有先天性心脏病。结果一开铅笔盒,特别惨地叫,然后晕倒,送去医院抢救。最后到底怎么样她没跟我说,反正她说她一直特别后悔。”
“那别人完全有可能因为这个恨她。”
“可是……您不要以为她是无聊地想吓唬人。她从小住平房,和各种虫子甚至老鼠都混得很熟,她根本就喜欢这些东西,还经常主动去找。她说她有时候架个笼子抓只老鼠来养,还到土里挖虫子的……应该叫‘蛹’吧……总之是那种东西。我们宿舍遇上个蟑螂壁虎什么的都找她。她说要不是因为高中那件事,她真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我们看见那些东西会叫。您知道……她自己本身不怕,所以她认为别人也不怕。真的,她不是故意要伤害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落寒从门缝看着生物吕老师走进来。他依然挂着笑容,但似乎有些苍凉的味道。
“您不奇怪我为什么请您来吗?她并不是生物学院的学生。”
“虽然是这样,但是她旁听过我的课。即使您不叫我,我也会来。因为我觉得我非常了解她。”
“噢?”
“我一直在惋惜她为什么学了计算机而没有来学生物。她对动物植物非常热爱,非常非常热爱,一看就是适合我这科的人。”
“这个我听说过一些了。您似乎非常欣赏她。”
“当然,她比我们学院的学生更有求知欲,经常缠着我问这问那。老师都喜欢这样的。我想想……她问过我‘为什么一只蚂蚁要背着另外一只蚂蚁’,‘老鼠偷鸡蛋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吗?一只抱着另一只拖着它的尾巴’,‘樟脑对植物的生长有好处吗’,还有‘把刺都剪掉的仙人掌会不会死掉’……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想法很特别。”
“这么说她在您眼里是个好学生了?那么,人呢?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这方面,就更加不可多得了。长到这么大还这么单纯的学生有几个?”
“单纯?”
“而且善良。有一次,我教做解剖小白鼠的实验。她居然跑到讲台上来问我,这些老鼠不会绝种吧。我告诉她,这是为了实验特别培育的,所以没关系。我劝了她半天她才放心。她也是个热心的孩子。还是那天,准备实验的时候,我发现丢了解剖刀,她一直帮我找呀,把整个教室都翻了,虽然没有找到吧……我现在正在搞的生态缸的实验她也帮了不少忙。”
“那她可不可能和人结怨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吕老师还在继续回答问题。
在隔壁,唐禹说:
“过来坐,别老跟门那儿站着。这些人的证词迟早也是给你看。来歇会儿吧,你够累的了。”
落寒过来坐下,有些无力:
“是啊,我觉得自己手里攥着四条人命。”
“一个坏女人,一个刚才死的陆月,还有五年前的一对恋人……对了,这件事有新发现吗?”
落寒把李维安作文的事和禹说了。他听得眼睛发亮,还一边点头:
“我一直就这么怀疑,现在确定了。就是他,没错!好,这事算结了,你就专心忙今天的案子吧。”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这话一般是别人问落寒,他自己这么问倒是第一次。
“就是咱们的委托人--陈赫呀。”
“理由呢?”
“你看李维安的文章啊,那段对话,男生要去赴约会,女生不让他去。她说‘这种事……他不会讲情面’,说明约男生去的人和男生的关系不一般,所以那句‘到底我们也……’也许是‘到底我们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后边那句‘只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