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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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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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又来了,坐的居然还是上次的座位……那是上星期四,陆月死的那天……今天是星期几?四?……不对,昨天是星期二,那今天应该是星期三……
  过糊涂了,也难怪,平时都是按着上了什么课来判断日子,今天上课根本就是到课堂上坐着,连看见了哪些老师都记不得……既然今天不是星期四,那就没有西方名著可听……
  落寒看看四周,觉得十分疲倦,并不想站起来离开,就继续坐着。
  一会儿,很多人走进来,大多不解地瞟一眼第一排的他,然后找位子坐下。落寒也不时抬眼看看——这些人,应该是大二大三的学哥学姐。
  仅仅几分钟工夫,教室就坐了个七成满。有意思的是,似乎是从后往前坐的。前三排只有落寒一个人。
  门口闪过一个人影,转眼到了黑板下。定睛一看,是汪老师。
  她穿着黑白条衣服,衣袖半卷着,灰裤子,头发从顶心往外白了一圈。现在正用风风火火的动作把扩音器的电池盒别在腰上。
  麦克风一夹上领子,声音立刻响起:
  “好,开始上课了啊!”
  这同时解释了出现那种怪现象的原因。汪老师嗓门之大,根本无需扩音器,大家不想往前坐是避免被震死。
  汪老师自己也发现扩音器似乎是多余的,加上声音忽大忽小,有时人声有时电声,抱怨一句“从来没好用过”,摘下来抛弃在一边,开始单纯练嗓子。
  “你们今天可要认真听。作为计算机学院的学生,必须要好好学。我要讲的内容非常重要,在程序设计中特别常用……”
  从音量上讲,这种行为可以称为“信息轰炸”。她的声音对耳膜造成压迫感,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让你不得不听。她的肩微微缩着,在保持这个姿势的前提下尽量加大动作。手有时作成鸡爪形,全身的力气都运到指尖;有时两手最大限度张开,前后左右地挥动,脸上的纵向条纹也随之起舞。要不是讲台离第一排还比较远,以她的慷慨激昂,一定把脚踩到桌子上以示豪迈。
  “……就是‘面向对象的思想’!!”
  “思想这种东西是一通百通的,一旦学懂了,以后就什么都容易了。一定注意了啊!”
  “所谓‘面向对象’,就是着眼于你看见的东西。这个思想的精髓就是,研究眼前的具体的物质。比如你看见了桌子,桌子就是研究对象。”
  “当然,大家可能不理解,会觉得东西有什么要紧,重要的不是各事物间的联系吗?事实上,这种联系是十分薄弱的。我举个例子……”
  汪老师左右寻觅,一眼看见离她最近的落寒:
  “来!这位同学,站起来!”
  落寒一惊,自觉照做。
  “来!大家看这位同学,他穿着浅色的裤子,还有黑色短袖上衣。他和衣服的联系就是:他穿着它。而他明天换了身衣服,这种联系就不存在了。看见了?多么不稳定!只注重联系,我们就得不到任何值得信赖的东西!”
  “而运用‘面向对象’的思想,我们应该看见的就是两样对象:他,还有衣服。然后开始研究其性质。他可能有一天不再穿这件衣服,但总不能不穿衣服吧?”
  后面一阵窃笑声。
  “所以必须穿衣服就是他的一个属性,这是绝对稳定的。有什么样的联系完全取决于有什么样的性质……”
  汪老师把手向下拍,示意他坐下。
  落寒没反应。
  她喝口水,清嗓子的咳嗽声中带着撕裂的质感:
  “你可以坐下啦!”
  落寒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爬上属于自己的上铺。瞪了天花板一会儿,单调的景象使眼睛不愿意继续睁着。
  ……
  他站在学校里的那片绿草地上,望着远处似曾相识的温馨一幕:
  林雪以非常淑女的姿势坐着,文羽站在她背后,低着头,手里握着她一绺头发。徐宁站在一定距离外歪着身子,照相机镜头瞄来瞄去。
  他呆看着,忽然觉得有人轻拍他的肩膀,一转身……
  “张平!?你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
  “我只是离开一下,这不是回来了?这次有带礼物给你……”
  一瞬间,张平的胳膊躺上了一束花,另一只手拉着一只红气球。
  “你想要哪个,二选一吧。”
  落寒抬起手,直接去拿那个气球。
  张平眼睛一瞪,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厉声说:
  “你太让我失望了!”
  落寒抬头望着天,那一团红色越飞越高。
  徐宁忽然冲过来:
  “你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情况多危机知不知道?要考试了!”
  话音刚落,天就完全黑了,一张张惨白的考卷自空中飞转而下,身边的地上很快堆满了。纸边如刀片般锋利,在落寒的脸上破开一道口子……
  落寒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摸摸脸颊,没有伤口……是梦!
  屋子里是黑的,现在是什么时间?工地上的灯光射进窗口,借着看了一眼,11:30。
  已经熄灯了,但大家应该都还没睡着,落寒也不认为自己可以继续睡,就按平时的习惯,把手伸到下铺,想敲敲床板,伸到中途,才想起张平已经不在了,再缩回来。
  他说过:“……我不想我的上铺没人睡……”
  落寒自嘲地笑,爬下床,旁边的徐宁和文羽似乎已经睡熟了。
  落寒漫无目的地走着,到花园时,眼睛已经非常适应黑暗了,所以能立刻发现一个浅色衣服的身影。
  虽然那人的身份他心知肚明,但还是问道:
  “谁在哪儿?”
  不意外的,林雪转过来面对他。
  他走近两步:
  “你怎么在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
  “有些晚了。”
  “离宿舍楼关门还早。咱们学校的宿舍又不查夜,不回去都没关系。”
  她的声音总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好像随时在对你说“去为我做这个”,但让人觉得可爱而不是厌恶。
  “现在还呆在外面,危险,会让人担心。”
  “人?你说宫?你不告诉他不就好了。我这么出来有很多次了,哪次也没出过事呀。”
  “为什么要这样?你刚才在干什么?”
  林雪指着身边的花坛:
  “看这些花。”
  “白天来不好吗?”
  “白天太乱,不一定让谁看见。”
  “这些花……有什么特别吗?”
  “是我姐姐亲手种的。”
  “她也是咱们学校的?”
  “咱们学校的?是,”声音卷着嘲讽的笑音,“当然是。说她的名字你一定不知道,但是要说她是‘五年前惨剧’的女主角,你就明白了吧。哼!‘五年前惨剧’,多有意思的一个词!”
  “原来是这样……”
  “最近的热门话题呢!你有没有参与这场世纪大讨论呀?无聊的人真是到处有,一件和他没有关系,而且在往后的日子里,可以预见的再怎么样也扯不上关系的事,他还一定要说,那种理直气壮的样子呀,那个了解呀,好像和我比,他们才是她妹妹似的。有意思!就像今天,所有人都在说昨天的……”
  她忽然停住:
  “算了,不扯别的,还说我姐姐。她什么样子,那些人知道吗?你知道吗?她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美女,是气质,是完美。”她语气狂热,“往你面前一站,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你就是不得不去注意她,一旦注意了就会欣赏她。你能了解吗?就是这么特别。”
  “有人说她傻,她傻?没有人比她更聪明了。她以前说过:‘一个女人漂亮了就一定要聪明,不然害人害己’。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会傻?她还说过:‘朝三暮四就是最大的愚蠢,而且也很危险。’她这样的人,身边一直不缺崇拜者,但她处理得很好,不像其他有姿色的女人那么摇摆。这样也许很明智,但是到底好还是不好呢?谁知道?不得不说,她聪明一世,还是办傻了一件事,就是找了那样一个人。”
  “知道世界上有‘白痴’这么一个词吗?要是你看见我那位准表姐夫,就能充分了解这个词的含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林雪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为此大伤脑筋。“没有社会生存能力?我不是说他混不到文凭找不到工作,事实上,他学习不错。那……不食人间烟火?实在不合适用在男的身上。这么说吧……我举个例子,只是类比,他没干过这些事。比如,一个人明明知道车祸的发生率有多高,死亡率有多高,可是过马路的时候还是敢不看左右有没有车,交通灯亮的是哪个,脚底下有没有斑马线。再比如,明明知道社会很乱,杀人的,抢劫的,坏人无处不在,可是坐公共汽车还是不注意看着自己的钱包。没别的,就是头脑简单。”
  “你对他印象这么不好?”
  “最开始听姐姐说,还以为是个多好的人呢。他第一次去我姐家,正好我也在。家里养着一条狗,他们在逗它玩。姐姐让狗站起来,用两条后腿走了两步,他笑了,说‘狗都是可爱的’。我也很喜欢狗,别人要这么随便说说,我能接受。可是他这么说让我觉得难受,因为他好像真的特别相信这种绝对的言论,把它当成真理。后来他约姐姐出去,决定逃一节选修课。姐姐说‘那点名怎么办’,他说‘让陈赫替我答到呗。放心,没关系的,朋友都很靠得住’。你知道吗?他老这么说:什么都是怎么样的——简直是固定句式。”
  “既然这样,你姐姐怎么会喜欢他?”
  “谁知道?一时糊涂吧。但说良心话,他一直对姐姐很好。姐姐这样的人,当然让他着迷。女人一恋爱,脑筋就卷成一团了。他们经常约会,有时候夜里溜出宿舍看星星,一起出去玩,吃饭也在一块……浪漫地够傻。”
  “那后来呢?”
  “后来?都死了!说是自杀,我不信。叔叔和婶子认了,我不认。姐姐是被他影响得傻了不少,但还没傻到把自己杀了。像他那种白痴倒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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