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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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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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是这样。你能看见,所以你知道那是个瘸子。而刘湘看不见,只能根据她姐姐的话来了解。‘一个人走路需要手杖’……把‘拐’说成‘手杖’,是口误,还是为了说着好听呢?如果她听到的是‘拐’,自然想出一根带三角头的棍子。而‘手杖’在想象中就是单调的直棍。她会误以为那是个拿着直杖,和她一样失明的人。”
  “可是瞎子和城市,还有脚痛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说过,每个人想法的产生,都与其经历有关。而刘湘因为失明,对城市交通的进步--她出门可以很方便地坐到车,以及针对残疾人的公益设施特别敏感。如果她认为姐姐说的是个盲人,那么他在城市里要走路,一定需要盲道。你走过盲道吗?”
  见我摇头,他笑道:
  “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妹妹呀,有一年春节,我带她去逛庙会。还没到会场呢,就N多人。我们就跟着人流慢慢蹭,她忽然提出和我换位置,当时人挨人人挤人的,实在是不方便。她非换不可,说‘我正好踩在盲道上。你到我这边试试,脚心像抽筋一样疼。’”
  “是这个意思……她自己也一定深知个中滋味……”
  杜公子打断我出神,让我继续听他说:
  “好,现在火车停了,刘湘和她姐姐下火车,到了旅馆。她姐姐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去张罗入住事宜。在这之前,刘湘也许为火车上的事,以为姐姐在说瞎子,与她闹了别扭。因为从心理方面考虑,失明让她离开了最心爱的舞台,她一定非常痛恨,从而忌讳别人说她的眼睛。所以她姐姐不敢直说,只用‘身体不好’带过。”
  “姐姐走后,你去了,认出了她。而她说你声音耳熟,这就很奇怪……”
  “有什么怪的?我在火车上,也觉得她声音耳熟呀。”
  “在火车上,你只看到她的背影,听见她说话,所以觉得声音熟悉正常。而当时你都站在她面前了,她如果看得见,认不出你的话,会说‘我不太记得您,但您很面熟’,而不是‘您听起来耳熟’。”
  “她不知道你是谁,而你说‘我变样了吗’,言外之意是‘你仔细看看我,认不出来吗’。她一听这话,就想:难道他不知道我失明?……”
  我跟着杜公子说的情节回忆:
  “然后,她故意拿话套我,我说我只听说到她出院为止。明明是挺难受的事,她脸上一下闪出非常奇特的光芒……”
  “那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人知道她失明,简直是个绝佳的舞台。一般的演员能成功演盲人已经非常了不起,而要以盲人的身份饰演正常人,对她来说,是个值得兴奋的挑战。”
  “是呀,”我补充,“当时她说‘我再也不能上舞台表演了’,我当时觉得她特别强调‘舞台’,原来是说只不能上真正的舞台,却可以在现实中表演。她摸着额头的疤表情哀伤,我以为她在伤心破相,其实是为了那次车祸带来的失明吧?以她的脾气,如果只是容貌受损,她会继续努力当个稀有的,脸上有疤痕的明星。可是,据她说,舞台的走位相当严格,如果她看不见往什么方向走……恐怕这才是她退出的真正理由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装正常人,所以要了解自己舞台的更多情况,所以和你即兴表演了一出‘娇小姐与忠仆’的短剧。她问你这里有哪些人,就是想知道所有角色的情况;如果她不想暴露自己眼睛不方便,就不能找人带领,必须自己回房间。她姐姐可能告诉她房间号,但那对她没用,所以她要确定具体位置。问你朝向,其实是问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问你离楼道口远近,是为了了解是从外面数第几个门。这类问题的答案简直是唯一的,只能像你当时那么回答。”
  “而且警察来搜查时,又点了一次名,也加深了她对大家的印象。”我说。
  “然后就是晚上,她不去睡觉,顺便打听了老板的作息时间,然后设更早的闹钟。这没什么难的,虽然看不见,但她用自己的表已经很娴熟了。老板留她一个人在大厅时,因为大厅是她认为的最重要舞台,一定摸索得很仔细。电视开着有声音,她很容易过去关掉;而灯她就不知道了。最后摸到架子前,想找到伞上楼去了,却没有摸到。搜查时,齐老爷子撞过架子,把她的拐杖伞碰到了架子下。她只好拿田静的伞顶替了。上楼也简单,一天中很多人跑上跑下,她不难知道楼梯口的位置。到了二楼,也就发出了大家听到的‘笃笃’声,她顺着右边的墙摸,先到了第一扇门前。这就是田静说的,搜查的那天晚上--也是刘湘到达第一天的晚上,有人推她的门。而后她摸到第二扇,终于进去睡了。次日早上,她被铃声惊醒,下楼去大厅,把田静的伞挂好,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挂在了那件衣服的后面。这就是第二天的找伞事件。因为衣服在上面,你总觉得动的是衣服。可是从固定的挂钩上想一想,其实位置改变的是伞吧?”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她第一天成功了,以后就依此类推?她真的是非常敬业呀,她说过,演员要为了表演而控制调整自己的生理机能,这些天,她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唉!另外,她在细节上的随机应变也很出色。比如与人第一次见面,会先出手,免得人家和她要握手时她不知道位置;接东西一向是伸好手等着……不过,第二天,她提到她穿的衣服,如果她看不见,怎么知道那是紫色的?”
  “你忘了衣服上的绣花了吗?她可以摸出来的。大概是爱美之心,她虽然自己看不见,但还是要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我相信她很多衣服上都绣有不同的花样,让她知道是哪件。她故意让你注意她的着装,是在表演给你看,表示她可以分辨颜色。”
  “那昨天晚上……”
  “你们水房巧遇的事?她一听到是你,顺手把支撑的伞靠墙放着,想等你离开她再走。谁知你拉她一起,而伞没有放好,倒在地下,‘啪’了一声,黑伞在黑屋子里又不明显,所以你没看见。”
  “哦……我基本上明白了。一确定她是个盲人,感觉马上分出去好些疑点,剩下的好像不多了。不过,也有问题呀。她为什么被杀?灭口吗?可是吕良案子发生时,她还在火车上,不可能知道什么;而她住在旅馆的期间发现了一些东西吗?这也很难想象。我看过专门的研究资料里说:人获取的信息中,有70%-80%来自眼睛。她都看不见了,还能怎么样呀?”
  “正是因为她看不见,才拥有我们这些明眼人没有的优势:敏锐的听力。如果情况特殊,正常人不知道的事情,她倒可能知道。”
  “我不懂。”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事物都是用声音来定义的。你说过,她曾经对两个人有奇怪的反应。一是江先生,第一天他似乎都呆在楼上,即使搜查时也没有下来。所以,我猜他第二天出现在大厅,并叫任莉莉过去时,是刘湘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她不是对人家有什么莫名的敌意,而是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还有齐老太太呢?”
  “表面上看她在瞪她,现在知道她看不见,所以不可能。她不会是在‘看’,那会不会是在‘听’呢?你说当时大厅非常安静,她非常有可能听到什么。明确一下方位,齐老太太在她右边,她扭头面对着她,耳朵应该和后背一个方向。那里有什么?”
  “小书桌,江汨在上面写字,田静在他旁边看书。”
  “她皱眉听完之后,有个不寻常的举动。她因为眼睛的问题,从不主动和人说话,而那天她却自愿地去夸奖江汨。后来打翻了东西。江汨对练字持抵触态度,这个意外可以让他休息了,他理应高兴才是。可是你说他的神色很愤怒?”
  “就像妨碍了他什么乐趣似的。”
  “他的乐趣好像很单一呀……是不是他正在进行的一场恶作剧被打断了呢?”
  “回想起他的样子,很有可能。那他在搞什么呢?”
  “不说他,说刘湘,一切以她听到的为准。当时她坐在沙发里,齐老头说‘好孩子,写得不错’,加上写字的声音,她知道,身后江汨在写字。从老板和田静的对话,她知道她要了一听可乐。听到开罐的声音,和桌子接触的‘笃’声,她知道饮料被放在桌子上。之后,她听到‘吱吱’声,然后是‘嗤’……”
  “这是什么动静?”
  “她也不知道呀,就扭过头,皱眉仔细听着,然后又听到‘吱吱’声。她的世界里只有声音,所以对各种不同的声音很敏感,于是结合她脑子里对场景的想象,领悟到那很像钢笔被转开的声音,而可乐等碳酸饮料,注入外来液体时会有‘嗤’的一声。加上你和她说过,江汨是如何喜欢搞些小把戏来整人……”
  “她一定得出结论:江汨把钢笔水挤到田静的可乐里?确实,我见到江汨在摆弄钢笔。”
  “刘湘一定想修理修理这孩子,可是她能走过去把可乐泼掉吗?或者提醒人家别喝,理由是她耳朵太尖听到了恶作剧?这都和她的表演正常人的大计不符。所以,她转身去搭话,一边想办法。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桌布……”
  “她是故意的?忽然起身把所有东西包括可乐都打翻在地?”
  “于是成功阻止了恶作剧。问题是,那真的只是恶作剧吗?”
  “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次日早上,老板发现事故残骸被打扫了,以为是刘湘弄的。可是刘湘真能整理得纤尘不染?她看不见,有心也无力。既然不是她,又有谁肯半夜起来收拾垃圾,如果那真的只是垃圾的话?”
  “不是垃圾,又是什么呢?”
  “这又是没有证据的猜想了。在一地狼藉以后,大家不欢而散。过了一会儿,老板上楼去关窗,刘湘一个人在大厅。这期间,她好像和某个店外的人碰面,因为老板说她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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