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一个人,因为跟阿文和小艾全无因果和瓜葛便永远也不会被警方列成嫌疑对象……
但是,他会一直关注那间房子。他的偷窥的欲望和本能使得他永不会放弃再偷窥。尤其是由他制造了血案的那间房子和房子里两个女人的不散的阴魂一直会牵着他扯住他……
唐相信,如果不采取一种诱,那个人将一直躲在我们看不到的暗处。重要的是要诱他出来,让他再次活动起来……
唐跟相忘于江湖再次取得了联系。然后唐带着柳柳去了相忘于江湖的那个城市休假。
柳柳住进了阿文和小艾死亡现场的那个房子。那个房子,自从阿文和小艾凶死到里边之后一直就再也没人敢住了。
柳柳从那间屋子的出来和进去引起了这个小区里许多人的注意……
柳柳不在乎这个小区里的人的异样的目光。
柳柳住进来没多长时间,就来了一个收卫生费的。他是小区的物业管理员,一个四十多岁的极其和蔼可亲的中年人。他常常到小区的各个楼里转转,检查防盗防火等各种安全事项,见了老人孩子都问好,一个极其好人缘的人。
那个物业办公室与阿文的卧室的窗正对着……
八爷之死
塬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几段风蚀的土墙断断续续地横亘在夕阳里。那些旧时住过土匪的窑洞还在,只是比旧时更加的残破不堪,乌鸦一只又一只地盘桓着,然后它们一只又一只地落在窑洞的顶上,落满了,黑压压的一片,这时天空也就黑下来了!
村口有一棵老槐树,又被称作百岁槐,村子里活到百岁的老人并不多,槐树就像一个令人有些敬畏的老人。然而,它的枝叶却像青春一样繁茂,皆因槐树的下边是一个大坑,村子里的人从祖上就不食鸡,鸡老了或是死了就埋在大坑里,那些鸡被雨水浸过,沤成肥,全滋养了这棵百岁槐,它在村口独一无二地立着,就仿佛主心骨一般,村人还在它的根上放置了许多的红线绳,祈福的一种标志。
唐走进八爷死亡的那个院落,院落荒芜,杂草丛生,门楣上生出绿苔,那些夏天乘凉的门板还铺陈在院子里,它们被风雨剥蚀露出枯朽残迹,唐开始清扫院子,然后住下来……
唐的住下立时就像新闻在塬上风传开来。
玉凤穿着蓝花的衫子从河滩上走来。
她每天都会去河的南岸,河的南岸住着她的外婆,一百多岁的一个老人,这塬上寿数最大的一个老人,六十多岁的时候眼有疾,慢慢的视力消失。可是,没有视力的老人家却能看见她看不见的许多事物,包括那些已发生过的和未发生的……
玉凤往塬上走。
她在落满乌鸦的那个窑洞的下方站住。暗夜里,没有人看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片断土墙处……
乌鸦看见她走过它们并不惊慌,因为它们总在这样的时候看见她。暗夜里,她像它们的一个同类,比它们还要孤独。
她继续往村子里走。
在八爷的院落外面,她停住脚步,目光被院子里微弱的灯光惊了一下,这院落好久没有光亮了,也没有人住,怎么会有灯光呢?
她犹豫是否进去看看。她看看整个村子都沉在了梦里,连狗都睡熟了,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对这个院落里重新燃起的光亮的好奇。她下定决心抬手碰触那门。门是经年老朽了的柴木门,轻轻一碰就发出老破老破的吱吱嘎嘎声,那吱嘎声虽不大,但,在这乡村的暗夜里,它显得异常的刺耳。
她细听了听,院落里没有响声,她侧着身子挤进去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小的时候,她在这个院子里长大,夏天就睡在院子里的那块破门板上看星斗和月亮,她的大(爸)活着的时候,就坐在她睡着的门板边上给她赶蚊子扇扇子……
她立定在有灯光的那个小屋的窗前,附耳听里边的动静,屋子里什么声响都没有,倒是她身后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你一定就是玉凤吧!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在这暗夜中没人能看清她的惊恐。
你是谁?她问。
噢,我叫唐,来查一下八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八爷是上吊死的,这有什么好查的吗?
啊,上吊的死里也有好多种,我想查明的是八爷属于哪一种!
你说的哪一种是什么意思?
比如,是八爷自愿上吊自杀还是被迫,抑或是看似上吊自杀,实际上是他杀!
唐听见玉凤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哼,俺们农村从老辈子到现在上吊死的不少,从没有听一个公家人告诉俺们上吊不是自杀的!说着,玉凤理也不再理会唐的问话就风一样旋即冲出了院落……
翌日清晨,鸟儿们在秃树上、在房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唐被吵醒了。唐睁着眼,想起夜里老鼠就在隔间里像娶亲一般,一夜未曾消停。那些老鼠,它们就像是这屋子里真正的主人,它们全然无视唐的存在,躺在暗处的唐简直觉得鼠辈们确是在办一场隆重而又豪华排场的婚礼,唐本来是想踱到那个小屋子里看一看老鼠们是怎么闹洞房的,但他怕那样就惊了那群鼠,坏了鼠辈们的一场又一场好戏。
好戏一般都在后头,看戏的人须要有耐心。
这一次,唐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破解谜团的人,唐想做那个看戏的,看戏里那一折又一折里埋藏着的破绽……
唐奔了那个河岸,河岸上的水瘦飘飘的裸露出大片的河滩,从前,水大的时候是看不见河滩的, 然而看似瘦河,河宽数米,一个人也很难渡过去,撑船的老者弓着腰,像一只弯背虾米从河的那一岸漂至这一岸,再从这一岸漂过去……
唐上了船,问老人家,您是小九叔吧?
小九叔闭着眼不答唐的话。小九叔是八爷的弟弟,也是八爷这一辈子唯一健在的亲人。乡公安所的警察庆和跟唐说,当年八爷向土匪通报假情报的时候,就是被这个小九叔听见了……想当年,如果小九叔没有听见,如果小九叔没有因为分家时跟八爷闹生分气急了眼,他也是万不会把天大的一个秘密捅破了,真相或许永远不被村人知道,玉凤大的死便永远是一个谜,日后,也就更不会有玉凤和八爷的恩恩怨怨了……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八爷和玉凤大的那一场过节儿。要说这村上的人都是站在玉凤大这一头的,玉凤大年轻时人长得洒脱又帅气,为人也宽厚善良,玉凤的爷爷就有意将家中的生意和农事交由仅二十出头的玉凤大料理。玉凤的爷爷是农事的一把好手,方圆几十里地的乡里乡亲每年春种时都从玉凤爷爷家里借种子或是买种子下地……玉凤大接管了农事之后,并不非得要求各家春天下种子,秋收时必须还上,他说你们就根据实际的情况吧,有就还,没有就先欠着。八爷就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欠着的主儿。玉凤大话虽是这么着说了,但,每年秋后,他也总是要到各家各户走走转转,他走走转转都是自自然然乡里乡亲的,他不会让你看出有讨债之嫌,他只是一个晚辈后生拜望一下叔叔大爷婶子妗子来了,有主动提出还点的,他就顺带着放在毛驴的背上驮着。如果是晌午头上,他走到谁家,谁家都要留客吃饭的。那一天,玉凤大留客到了八爷家。
玉凤大知道八爷没有种子还他,他喜欢和八爷推酒,八爷酒喝到兴奋处就唱几口秦腔,八爷一扯开嗓子唱,必会有邻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抱着娃子来听戏,玉凤大不会唱,但玉凤大喜欢听,他在心里跟着和,很陶醉的样子。
这一日八爷没有唱戏,八爷仍陪着玉凤大喝酒,但那酒喝得闷。
玉凤大看八爷那个样儿就有些不高兴,他说,嗨,八叔,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你今儿个的样子好像是我欠你什么了,这酒钱我付。然后玉凤大就留下一块袁大头出门走了。
玉凤大从八爷家出来,回家是必过塬上的土坡的,因为酒喝得闷,这风一吹,他的脚跟儿就显得飘,他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在塬上行,便忘了刚才生八爷的气,想你八爷不唱戏给我听,我自己唱,他就一路走一路不成调地哼开去……
土匪是什么时候追上他的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更不清楚这土匪是因何追他而来,等到一片人声鼎沸时,他什么也没弄明白就撒开腿往塬上有挡体的旧窑一带跑……
玉凤大的跑完全是出于自卫的本能,如果他不跑,如果他立定在那儿等土匪们到了跟前问个清楚明白,也就不会被土匪们乱枪射死在旧窑前的破旧的残垣墙体处了……
玉凤大死得很惨,身上被土匪的乱枪射得像马蜂蜇的似的……
玉凤大死时,玉凤年仅三岁。
玉凤妈在第二年就改嫁走了,玉凤大作为族中的独苗也仅给赵家留下了玉凤这么一个独苗苗,所以赵家爷爷允玉凤妈改嫁,但不得带走玉凤……
玉凤从三岁起跟赵家爷爷长。虽说玉凤是个女子娃,但赵家爷爷却将玉凤当成是赵家的男子娃养,且无比地宠着赵家这唯一的独苗。
待玉凤无比好的除了赵家爷爷便是八爷了。自玉凤大死后,那八爷便从早到晚出现在玉凤的面前,玉凤跟别家的娃儿打架吃了亏,总会有八爷挺身而出替玉凤把那娃儿吓跑。大冬天里,玉凤想吃核桃,八爷便把身上唯一一件大皮袄儿脱下来给玉凤换核桃吃。外乡里唱戏,只要玉凤央求去听戏,八爷一准儿就将玉凤举到自己的脖子上,让玉凤把他像大马一样骑着看戏去了。每每看戏的时候,玉凤总是戏到一半人已梦到了外婆家,八爷是个戏迷,可是怕玉凤着凉,再好的戏他都搁下先把玉凤送回去……夏天里,玉凤要玩知了,八爷就到林子里给玉凤套知了;玉凤想吃果子,八爷就像一个大狗熊笨拙地爬到树上给玉凤摘最大最新鲜的果子吃……
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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