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为别人打的架多。
“那就完了,自己老瞎出去打架那叫混蛋,可你不是。为了别人把自己往外豁那就是英雄,为一个女孩伤了两次,还不是出于爱情。对,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你。”
我无言以对。
“说句实话,小山,你应该喜欢人家,她现在在哪儿呢?你去找找人家,别在外边漂了。”
我觉得眼睛干涩,很疼。我想我又要哭了,胖子在等着我说话,我只是静静地吸烟,嗓子难受,像有一股烟向上顶。我告诉自己要恢复正常。事情都已过去了,很久了。我应该看得开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挤出这句话。
“别这么说。就算你把人家撅了,我跟你说没关系,只要你回心转意,准成,到时候……”
“别说了!”我打断胖子。过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过份了,又说,“如果我真对她好的话,她也许死不了。”
“你说什么?”胖子瞪着我的眼,“她……死了?!……”
从2000年人节到现在,这些天来,我几乎是在与别人的交谈中度过的。那一夜与胖子聊到凌晨五点,实在累了,才睡去。第二天阿倪从家回来,我让他陪我去买“猫”,内置的,便宜。从那天,我亦或在家上网,亦或去刚的网吧。朋友曾说上网与陌生人聊很轻松,因为彼此不知底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的顾忌。但我却不太愿和旁人提及我的故事,也许是不愿别人为我分心,也许是还不太相信网络,它太飘涉了。我更喜欢的是,找一个说得来的歌们儿,两个人独处,让他分担我的喜与忧。
胖子就是这样的最好人选,那夜我们说了很多,讲到了艾媛后来的事,也提到了三哥和大姐大,还有我那神出鬼没的老爹。讲故事的时候,我尽可能保证事情发生的顺序性和完整性,每讲到一个胖子不认识的人出现帮助我或威胁我的时候,我总是把这个人详细地描述给他听。那一夜他说的话,并不很多,为的是使我一直能够顺畅地往下讲。我有时也会停下来听他的评论和感觉。让他帮我分析我所做的是否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他所知道的毕竟听我的讲述,而不是眼见。我不可能诉说得太详尽,还有不少支节我一时会记不起而没能对他说。事情的复杂是超乎他想像的,当然也超乎我当时的想像,曾经置身于其中的我深感迷茫和恐惧。愤怒也曾经伴随我左右,可是更深刻的是震撼。我一时疑心重重,一时又轻信所有的人。冲动是第一位的,理性明显居次。当我自认为开始接近谜底时,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受伤和伤人都是免不了的。我以为,身上的几块疤算不了什么,但心理上的刺激,却是很难平复的。
那阵子的压力真得很大,12月23日我要考四级,28日系里文艺汇演,要排舞台剧,平时发展心理学的调查和实验心理学的报告已经让我有点手忙脚乱了,没料到的是就在那时艾媛竟然出事了。
去年十月份的第二个周二,晚上五点我该去上副修课,和小芳一起走到教四楼前,徘徊了半天都没进去不知为什么,一整天昏昏沉沉的,我很想回家去睡一觉。小芳看到我脸色不好,也劝我回家歇歇,说这课上不上的也无所谓,反正不记考勤。
我回家的路上,我盘算着路过平安里时拐到西四换趟盗版盘,头天买的那几张游戏盘实在太烂了,骑车到平安里时却忘记了,直直地回了家,用钥匙捅开院门,小猫看到我进来,似乎吓了一跳,往里边猛跑。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我懒得叫它,车推进院子里,我听到厨房里收音机滋滋拉拉的响,这破玩意儿用了几年,声音有些劈了,但母亲不舍得扔掉,总说做饭的时候,一个人闷得慌,听这个解闷。大一的时候,系里卡拉OK比赛马,我得奖给了一个小收音机,母亲却说信号不好。我打开屋门,看见母亲正在打电话,母亲听到房门响,猛然回头,然后对着电话那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母亲盯着我,问:“你怎么这么早回来,晚上不是有课吗?”我没回答她的问题,母亲表情怪怪的,嗓子也有些哑,我问她刚才是谁的电话,她说没什么,只是一个同事。同事?那干嘛一见我进来就挂断呀?我觉得挺怪,想想可能是又有女孩子找我吧,就算这另她不高兴她也总不至于都不让我知道呀!我没追问这些,头确实晕,我只想找张床睡上一会儿。
我走进里屋里,告诉母亲今天很不舒服,不想上课了,回来休息一晚。但母亲坚持要让我回学校,她的眼神闲烁,也不正视我。这让我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其实旷课对我而言,可以算是家常便饭了,被母亲撞见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何况现在实在是身体不适。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上课?母亲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引起我的疑惑。无论她说什么,我就是不肯走,就这样僵持了十数分钟,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母亲一下子变了脸色,看起来很紧张,我猜测这就是她赶我走的原因了。是谁会来找麻烦?我打算教训他一顿。我和母亲对视了一眼,看到她的眼里尽是无奈。我怒气冲冲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身一整身的黑西衣服,是张真!大姐大的未婚夫。
我怎么想不到会是他,不由愣住了。他的样子看起来远比我要吃惊得多,瞪大眼睛说,“我……我没想到,你……你在家,晚上怎么……没有课?”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和以往的镇定自若判若两人,不用说,他也和母亲一样,有事情瞒着我,我甚至可以断定,刚才打电话的人就是他。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于母亲和他这样神情紧张。我胡乱地猜测着,同时也无法抑制住被人蒙在鼓里而产生的那股怒气。
“我说你们今儿都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非要背着我呀,说出来怎么啦?”
张真踌躇着,慢慢关上院门,靠在上面,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几分钟,他平静下来,我同样从他的眼里看到无奈。但感觉起来,那份无奈 是因为我的出现。
“算了吧,张真,反正这件事儿他早晚也要知道的。瞒了这会儿,他以后也要怨的。”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回过头看着母亲,她也已经回到了平常的神态,但掩饰不住的是眼里的忧伤。而这份忧伤彷拂也是我那将承受的,张真抚了扶他的眼镜,叹了口气,掏出一盒“骆驼”,递我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他是个大夫,外科与骨科皆能,从不吸烟,酒也仅止浅尝。总是劝我戒烟的他,一周不见,怎么也开始抽烟了?我愕然这突然的变化,也深深担忧这变化之后隐藏着的现实。他抽了几口,猛烈地咳嗽,看样子,是刚刚才开始抽的。我说不出话来,心似乎被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只有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张真开口。
他又抽了几口,看得出开始习惯了。他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两个字:“艾媛……”。
“艾媛,艾媛怎么了?不会是又跑了吧?”我想起几周前,我去看她时,她非要我留宿在大姐大家,我知道她越来越喜欢我,我承认自己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只是我总觉得我们合不来,我等待的是一个拴得住我的女人,让我能彻底放下外面的生活和放浪的性格。所以她的缠绵惹得我心烦,我说了她一顿就走了,当晚张真回来取资料,见她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太高兴。张真说话直,让她好好上学,别再抽烟喝酒。第二天,她就留了张条子,出走了。当时把我们吓得够呛,她的父母住住任我们,让她住在大姐大家,万一她有个好歹,让我们怎么向她父母交待?于是,张真不去上班了,我也不上课了。到处找她一个礼拜,最后,才在他的学校里堵着她,带她回家。如果这次她又跑了,我们又得上哪儿找呀。可是,这样解释也不太对劲,张真怎么会这么慌乱,如果只是艾媛出走,也不致于这样,难道还有别的事。
“艾媛,她……”
“她什么,你快点说呀。”
“她死了。”说完这句话,张真的眼里泪水不停地打着旋儿。
“什么?”我的头刺痛,好像挨了一闷棍。自从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太平间看尸体,到后来大一时听闻三哥的死讯,我自觉得对于死亡已经看得淡了,人总要死的,世间万物都不会长驻。我甚至曾想过自己的死,但是却不愿再失去亲人。我对艾媛,就像兄长对妹妹,也像父亲对女儿,我很疼爱她,从不指望什么回报。我对她的付出已经不少了,她好不容易能上大学,家里关系也刚刚和解,她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母亲和阿真一定都在马匹 ,知道我不甘生活平淡,故意逗我玩儿。但眼前的景象是:张真止不住泪流,而母亲一言不发,静静走到厨房关上那我认为是噪音的收音机。静,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响动。世界一片死寂,他们没有骗我,他们不会骗我,即是说,事实是,艾媛死了,还不到二十的她,死了,那个漂亮得招男孩儿的她,死了。我一直只像父亲那样注视着她,冷冰冰的,纵然充满了关爱,却始终是一座周像,不敢为她而融化。而到了今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自私。
后面张真说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只是木然地戳着。好半天,才慢慢地回复过来,张真把他刚才说的话重复出来。
“阿叇,艾媛是自杀的,就是今天中午时候,下午他父母发现的,送到北医时已经救不过来。现在通知家属要法检。”
“法检?干嘛还要法检,人死了还要折腾吗?”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大概是怀疑他杀的可能性。”
我不想骂人,但还是忍不住还是骂了,在我看来,完完整整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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