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牌 (单文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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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牌 (单文档版)-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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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发出闪闪熠熠的亮光,像是海盗秘窖里的宝藏。虽然他听不见,但埃蒂能感觉到罗兰正在对那双黑手的主人说话。
  他从枪侠的包里掏出刀子,把那具拦在门口的软绵绵的还在呼吸的躯体翻了过来。那双眼睛睁开着,却空空洞洞,翻白了。
  “看着,罗兰!”埃蒂尖叫着。单调的风,白痴般的风,永远不肯歇息的风,吹进他的耳朵。天啊,任何人都会失掉理性的。“好好看着!
  我要让你受完你他妈的所有的教育!我要你看看你操了迪恩兄弟会有什么下场!“
  他把刀抵在枪侠脖子上。

第二章  陡然生变
  1
  一九五九年,八月。
  实习医生出来半小时后,他发现朱利奥斜倚在救护车上,那辆救护车仍然停在第二十三街的仁爱姐妹医院急诊汽车间里。朱利奥穿一双尖头皮靴,一只脚后跟抵在汽车前轮挡泥板上。他换了一身闪光耀眼的粉色裤子和蓝色衬衫,左边口袋上用金丝线绣着他的名字:这是他的保龄球联队的外套。乔治看看手表,该是朱利奥那一队——至尊斯皮克斯——上场比赛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乔治·谢弗说。他是仁爱姐妹医院的实习医生。“少了传奇霍克,你的队伍还怎么赢?”
  “他们有米格尔·巴塞拉替补我的位置。他不太稳定,但有时状态奇好。他们会赢的。”朱利奥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奇怪这事儿是怎么会发生的。”他是个司机,一个挺有幽默感的古巴人,不过乔治倒不敢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挺有幽默感。他朝四周瞥了几眼。没看见那两个和他们一起坐车过来的助理医生。
  “他们在哪儿?”乔治问。
  “谁?他妈的那对鲍勃西双胞胎(美国的一种家喻户晓的儿童系列读物。这里只用其字面上的意思,与原书内容无关)?你想他们会在哪儿?蔡森·明尼苏达那黑婊子在格林威治村出事了。她能恢复过来吗?”
  “不知道。”
  他想尽量表现得从容睿智,好像对那些不测之事都能应付似的,而实际上先是当班的高级专科住院实习医生在抢救,然后两个外科医生把那个黑女人从他这里带走去做手术,速度快得连说一声万福圣母马利亚都来不及(其实那人的嘴唇这么嚅动了一下——因为那黑人女士好像活不长了)。
  “她流了许多血。”
  “看样子没治了。”
  乔治是仁爱姐妹医院十六个实习医生中的一个,包括他在内的八个被安配出急诊。按通常的观念,在紧急情况下,实习医生加上一两个护理人员做不了什么,有时大概只能分辨一下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乔治知道大多数司机和护理人员都觉得这帮乳臭未干的实习医生不顶用,抢救血淋淋的伤员时他们与其说是在救人不如说是在杀人,但乔治却认为实习医生兴许也能派上用场。
  有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都在医院工薪表上,但他们对必须承担的每周八小时的额外工作量都牢骚满腹(没有报酬),乔治·谢弗跟他们大多数人不是一路,人们对他的印象是——高傲、坚韧,不管扔给他什么活儿他都能接下来。
  于是有天晚上发生了环航三星客机在伊德瓦尔德坠毁的事儿。
  飞机上有六十五个人,其中六十人,照朱利奥·埃斯特维兹的说法便是DRT 了(即当场死亡)——当场死亡——其余五人中,有三人看上去就像是从火炉底部扒拉出来似的……只是你从火炉底部扒拉出来的人不会呻吟和抽搐个不停,不会哀求着给他一针吗啡或是干脆杀了他。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他事后想起那些飞机侧翼板和座位靠垫中间躺着的残缺不全的肢体;飞机碎裂的尾部印着的“17”和一个大大的红色字母“T ”和残剩的“W ”;他还盯着一只烧焦了的“新秀丽”箱子看呐,还记得那上面躺着一只孩子的泰迪熊,小熊瞪着鞋扣子做的眼睛,它旁边是一只小小的红色运动鞋,孩子的脚还在里面,如果你能够承受这个,孩子,你就什么都能承受得住了。他承受得还算不错。他一直承受着,一路挺到家里,还好端端地吃了顿没赶上点的晚饭,吃了斯万桑的火鸡电视餐。他晚上睡觉毫无问题,这证明他完全可以摆脱那个阴影,承受得挺好。接着,在天将破晓的那段死寂的时间里,他从地狱般的噩梦中醒来,梦中,那只烧焦的箱子上面那玩意儿不是泰迪熊,而是他母亲的脑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两眼都被烧焦了,茫然地瞪着泰迪熊的鞋扣子做的眼睛,她的嘴巴也张开着,露出破碎的牙齿,那是她在环航三星客机被闪电击中而机毁人亡的最后一次旅程之前装的假牙,她喃喃地说道:你没能救我,乔治,我们为你节衣缩食,省下钱来给你受教育,我们没有一样不是为你,你爸爸替你解决了那个姑娘的麻烦事,可是你还是没能救我,你这该死的东西。他尖叫着醒过来,模模糊糊地觉得好像有人在敲打墙壁。
  但这时他已飞快地跑进浴室了,他以一种悔罪的姿态跪在陶瓷祭坛前——赶在晚饭快递上来之前。专程送货的来了,热气腾腾,气味像是烹饪过的火鸡。他跪在那儿,看着瓷盘里的东西:大块的还没完成消化的火鸡,胡萝卜失却了原本鲜亮的颜色,一个大大的红字闪过他的脑海:
  够了
  正确。
  那就是:
  够了
  他要辞掉医生这行当。他要辞了这行当:
  够了就是够了
  他要辞掉这份工作是因为最醒目的格言就是:我所能忍受的就是我不能再忍下去了,这醒目的说法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他冲了马桶,回到床上睡觉,几乎立刻就睡着了,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当医生,这是一件铁定要做的事,也许把整个过程全做下来也是值得的,不管你叫它急诊车出诊还是血桶车还是什么名词。
  他还是要做一个医生。mpanel(1);
  他认识一位太太是做刺绣活儿的。他付她十美元(这是他难以承受的价格),请她照老式样子给他做了一帧小幅绣件。上边绣着:
  如果你能够承受这个,你就什么都能承受了。
  是的。没错。
  地铁里那场糟糕的事故发生在四个星期之后。
  2
  “那女人真他妈的有点古怪,你看出来了吗?”朱利奥问。
  乔治如释重负地暗自叹了口气。如果朱利奥不说到这个话题,他也不至于主动跟他说起这件事儿。他是个实习医生,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全职医生的,他现在对自己的前途非常确信,而朱利奥不过是个退伍老兵。他也许只是应该这么笑笑对他说:去死吧,我他妈见过上千次了,小子,拿块毛巾,把你耳朵后面那块什么东西擦擦干净吧,那儿湿漉漉的都快滴到你脸上去了。
  显然,那种场面朱利奥并没有见过上千次,那就好,因为乔治想要谈这个话题。
  “她真的是很古怪啊,是的,她看上去像是两个人在同一个身子里。”
  这会儿看着朱利奥神情释然的样子,他很惊讶,他突然间感到一阵羞愧。朱利奥·埃斯特维兹,不过是将在有生之年驾驶一辆顶篷忽悠忽悠地闪着一对红灯的急救车司机而已,可他却显示了一种超然的勇气。
  “你说对了,医生。百分百正点。”他掏出一盒切斯特菲尔德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角上。
  “这种事情会害了你的,老兄。”乔治说。
  朱利奥点点头,把烟盒递过去。他们默不作声地抽了一会儿烟。
  那两个助理医生也许正忙着收拾东西,就像朱利奥说的……或许他们也受够了。乔治也害怕过,是啊,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当然他也知道,是他,救了那女人,不是那两个助理医生。他明白这一点,朱利奥也明白。也许朱利奥等在这儿就是想跟他说说这个。那个黑人老太太帮了他,一个白人男孩打了电话报警,当时其他人都在围观,就像是观赏一场该死的电影或是电视连续剧《彼得·甘》(美国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热播的电视连续剧)的片断(除了那个黑人老太太),大致就是这回事,可是到了最后,剧情归结到乔治·谢弗身上了——一个吓坏了的人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完成职守。
  这女人在杜克·埃林顿(美国黑人爵士乐作曲家和钢琴演奏家)尖锐刺耳的歌声中等候列车——那趟预言般的A 线车(纽约地铁穿越整个曼哈顿区的一条线路。这里是一语双关的用法,埃林顿的一首歌曲名字就叫Take The“A ” Train)。那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穿牛仔裤卡其布衬衫的黑人女子,要搭乘那趟预言般的A 线车去上城(曼哈顿区由北而南分为上城、中城、下城三部分。格林威治村一站位于下城)的什么地方。
  有人推了她一把。
  至于警方是否逮住了那个作案的家伙,乔治·谢弗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不是他的事。他的事儿是救助那个尖叫着跌进列车前方地铁坑道里的女人。可是她居然没撞到接触轨(用以给电力机车输入电流的第三根轨道)上,也真是个奇迹,否则她“免费搭乘”的A 线地铁就成了受刑的“电椅”——当年纽约州对付星星监狱(一八二八年开始设立的纽约州立监狱,因所在小镇而得名)里那些坏蛋就用这玩意儿。
  噢,天呐,那是电学的奇迹。
  她挣扎着想爬出来,但时间来不及了,预言般的A 线列车尖啸着驶进站内,在轨道上吱吱嚓嚓地磨出火花,司机虽说看见她了,可是要刹住也晚了,对他太晚了,对她也太晚了。A 列车的钢轮把她的腿活生生地连着膝盖一道给轧下来了。这当儿所有的人(除了那个打电话报警的白人男孩)只是站在那儿无所事事地袖手旁观(也没准他们正掐着自己的外阴吧,乔治猜),那年长的黑人妇女跳下道坑,从侧旁挪动伤者的臀部,(事后她应获得市长颁发的勇敢精神奖章,)
  用扎头发的发带紧紧扎住那姑娘血流如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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