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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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车记-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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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你们那天吵闹得地球人都知道了,会漏下我?” 
  段教练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华总,愁死我了!正想法子给他借钱呢。” 
  “借钱,借到了吗?” 
  段教练一声长叹:“今天不说这个,扫兴。有心借给你的吧,没钱;有钱的吧,不借。”端起酒跟华总一照量,没等华总碰杯,就一饮而尽。 
  “我可以帮你。” 
  “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段教练说,开始吃小姐上的鱼翅。“咦,这粉丝怎么做的?好吃,好吃!” 
  华总同情地望着他,又有些愧意。想想自己当年也是个穷小子,一下子混到有车有房有公司的份儿,老婆也花枝招展的,干吗还瞎折腾呢!眼下还有多少像段教练这样不知鱼翅为何物的平头百姓?要不罢手吧?他问自己,又暗自摇头:感觉有种无形而强大的东西左右着他。他像上足了发条的玩具熊,身不由己,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前头是阳光大道也罢,万丈深渊也罢,反正停不下来了。 
  服务小姐撤掉了段教练面前的空盖盅。华总让她先出去,有事再招呼。小姐立即微笑着退出包厢。 
  华总亲自给段教练斟了一杯酒,说道:“其实我早就认识你。” 
  “是吗?”段教练举杯想给华总碰杯的,手一颤,酒洒出来一点。“什么时候?” 
  “五年前。那时你是车管所考试科的考官……” 
  “我,我没干过考官。”段教练想理直气壮说,声音却有气无力。 
  “别紧张,都过去了。咱们也只是闲聊。” 
  “你今天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段教练偷看华总一眼,见他仍面带笑容,越发心里没底儿。 
  “有个孟医生,你还记得吧?当年他从你手里考出了驾照。想知道他的现状吗?啧啧,很不幸啊!——他几个月前,叫车撞了。” 
  “啊,有这事?他好了吗?” 
  “好?——他后半辈子恐怕要跟轮椅相依为命了。” 
  段教练愣了片刻,脸色黯淡:“华总,你究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想问一句,孟医生怎么从你手里拿的证儿?” 
  “这个……我记不清了,时间太久了。” 
  “不,你肯定记得。他送你一条烟,还有一盒西洋参片。考试时,你为他大开绿灯。” 
  段教练不吱声。 
  “当然,这不算什么,一点小礼。哪个当官的不比你拿得多!你用不着惭愧,真的。要怪也只能怪孟医生不争气。他拿证没两个月就开车撞了人……” 
  “是吗?” 
  “段教练,他撞人你不知道吗?” 
  段教练吃了一惊:“谁说我知道?” 
  “孟医生这人还真够朋友!他一直瞒着,没说他撞人时你也在车上。昨天他才无意间告诉我真相。” 
  “我……我那天喝多了,迷迷糊糊的。他开车送我回家,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那不是理由,段教练。知道吗?有人要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啦!别以为早过了诉讼时效,没事了。人家现在才发现真凶,照样可以告你们。孟医生会受到惩罚。你呢?你也逃不脱。首先你犯了渎职罪,受了礼品就放人过关。再者你也在车上。医生肇事逃逸,你为什么不阻挡他?你们是同案犯,你至少犯包庇罪!” 
  段教练脸色发白:“我完了……”又问:“你什么意思,是想给我通个风,让我提前跑吗?我又能往哪儿跑?”他用拳头砸着桌子,泪水涌出来。“五年了,我一直想忘记那事儿。我知道我错了!我换了职业……” 
  “好了,段教练,段老兄!事情还没糟到不可收拾。我请你来,是想帮你!” 
  “你怎么帮我?”段教练抬起头,望着华总神情莫测的脸。 
  “咱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做一件事;公安局那边,由我来摆平。” 
  “我能帮你做什么?” 
  华总拉椅子坐在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什么,你要我——,我不干!” 
  “老兄,我也是没办法。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她和人家私通,还要分我的家产!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求你帮这个忙的;我不会白让你帮。”华总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密码箱,啪地在桌上打开,一叠叠崭新的粉红色钞票让段教练看得心惊肉跳。 
  “见过这么多钱吗?”华总微笑道,见段教练羞愧地低下头,合上箱子,一把推到他面前。“你肯帮我,这钱就是你的了。拿着吧,给儿子去买房子。” 
  “我不干!你有几个臭钱怎么着,把我当什么人了?!”段教练仿佛受到污辱,怒气冲冲地吼。 
  华总冷笑一声:“随便你!不过,你就彻底完了,等着坐牢吧!”   
  44“皇宫”暮雨(3)   
  “我那天喝醉了,该能犯什么错!”段教练瞪起眼反驳。 
  “你还要我说几遍?你是同案犯,明白吗?你们把人家小姑娘撞成重伤,后来姑娘自杀了,后果可以说是极其严重。你们犯了交通逃逸罪。按新刑法一百三十三条规定,医生会判七年以上。你呢,至少三年!” 
  “判就判吧,那也比整天价心里受折磨好受!”段教练破釜沉舟,跳起来嚷,脸涨得像停车信号灯。 
  华总砰地打了他一个耳光。段教练一下子蔫了,从椅子滑落到地毯上,呜呜地哭起来。 
  “好啊,你英雄,你好汉!可你进去了,老婆怎么办,儿子怎么办?再说,还不仅仅是判刑的事,你们撞的人不久死了,还要再附加上民事赔偿。一条人命多少钱?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你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逞能,害了好端端的一个家啊!” 
  段教练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爬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快到包厢门口,华总怒喝一声:“站住!”他像个玩偶似的停下了。华总走到他背后: 
  “段永杰,你听着,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跟‘政府’合作,我保你过家庭和睦的幸福生活;另一条是你蹲大牢,你老婆孩子砸锅卖铁赔人家款,弄得家破人亡。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段教练感觉浑身像浸了水的生石灰,一点点发软。他强撑着,脸上涔涔冒出汗来…… 
  45   
  45突发事件(1)   
  省城好多年没下这么一场豪雨了。由于排水不畅,一些路桥下积水,淹了公交车、私家车,造成局部交通中断。正看着早间新闻,段教练打来电话说,今儿没法练了,先歇一天。我也乐得关上电视,去睡回笼觉。这些天练车早起晚归,吃也吃不好,瘦了五六斤了。我打算再睡两个小时,中午去附近的东北菜馆美美地吃一顿肉骨头和炸山菇,补补身体。不曾想才刚睡着,电话又响了,是部主任打来的,说估计我今天没法练车,正好小苏(部里的一个女记者)被大水困在北外环路上,她那摊子没人顶,让我去救急。 
  去就去吧,本来部里让我脱产学车也够仁义的了。我即刻答应,离家拦了辆计程车去报社。雨急一阵缓一阵,仿佛张艺谋电影上铺张浪费的箭漫天射着。马路上水流成河,车开过,舰艇似的溅起水花。由于能见度低,昔日疯牛般的计程车司机,也变成小心翼翼推婴儿车的阿姨。幸好车速只是慢,一路上还没有堵塞。 
  主任安排了任务,去查看长乐小区住顶层居民家的漏雨情况。“热线电话都打爆了。再不去他们要到市政府静坐了。” 
  我和另一个年轻记者赶到长乐小区。看了几户人家,心情沉重:一家人把所有能接水的家什,塑料桶、盆子、铝锅、茶杯都拿来接房顶的漏雨了;有一家甚至在床上撑着伞。那家的老太太哭诉道: 
  “我们老两口儿,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花在这房子上了!黑心的开发商偷工减料,害得俺连个觉都睡不安生!” 
  录了音,拍了照片,冒雨赶回报社。下午三点钟,报道写出来,连图片一起交给主任。主任看了后,说感觉措辞有点激烈,能不能再和缓点儿?我问什么意思。他说,头儿说了,这事要尽量客观公正报道,不要带个人感情色彩。我火一下子上来了: 
  “什么叫客观公正?去现场看看啊!老百姓买套房子容易吗?!” 
  “开发商有背景……我也是左右为难。” 
  “我不管。稿子写完了,随领导改吧。” 
  我出了报社,才想起伞忘在办公室了。不愿意再上楼,跑到马路边上打车。雨劈头盖脸地浇,倒也清爽。出租车快市,淋了一阵子雨才打上。回到家就打喷嚏,心想千万别感冒了,提前吃了药预防。结果到晚上就感觉头重脚轻,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五,还是发烧了。 
  次日天仍阴着,间或飘着毛毛细雨。打电话给段教练,教练说赶紧过来练,离考试没多少日子了。我说对不起,我恐怕去不了啦,感冒发烧,我要去医院打吊瓶了。 
  我没想到我那天没去,会出大事。上午十点半左右,我在社区医院的治疗室里,第二瓶吊针快要滴完时,手机响了。我一只手困难地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接通,听到嘉园惊惶的声音: 
  “师哥,出大事了!快过来吧!” 
  我听了几句,招呼护士拔了针,跑出医院。小雨停了,风吹云动。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南郊。半道上有辆急救车鸣着笛迎面开来。我回头看了看,猜想,这车是不是与嘉园的电话内容有关?出租车又跑了一阵子,把我送到出事地点。 
  一场大雨让卧龙湖水涨了许多,昔日碧绿的水面也变得浑黄一片。一些低坡上的灌木沉入水中,挣扎露出的顶枝随风画着波纹。葛咏赤着肥胖的上身,和高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抽烟,两人的裤子都湿淋淋的。我问,人呢?高工说,你来时没看到救护车吗?嘉园陪陈娇去医院了。 
  离他们不远的路边,有坍塌形成的陷坑,泥土新鲜。我走近,发现坑下斜坡上的草木有明显的车子撞轧过的痕迹。还看见我们心爱的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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