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要多——”
波洛沉默片刻,然后说:“最先我也怀疑过赖利。”
“爱尔兰人?爱尔兰共和军?”
“倒不是为这个,而是地毯上有一道痕迹,您知道,就象尸体曾经被移动过似的。但是,如果莫利是被哪个病人打死的话,他会死在手术室,也就没有必要移动尸体。所以,起初我怀疑他不是被杀死在手术室,而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就在隔壁。这就表明杀死他的不是病人,而是同一幢房子的某个成员。”
“对极了”。巴恩斯先生赞赏道。
赫克尔波洛站起身来,伸出手说:“谢谢,您给了我极大的帮助。”
回家的路上,波洛顺访了格伦威尔宫廷旅馆。
正因为这次访问,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给杰普打电话。
“Bonjour,mon ami(法语:早安,我的朋友)。今天陪审法庭开庭,是吗?”
“是的,你要来参加吗?”
“我可没这打算。”
“我想这也不值得劳你的大驾。”
“你叫了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来作证吗?”
“那位可爱的Mabelle——为什么不能就简单地把它拼成Mabel呢?这种女人我见着就有气!不,我没叫她来。没这必要。”
“她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要跟我说什么呢?”
赫克尔波洛说:“我只是问一问,如此而已。也许你听到这事会感兴趣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昨天晚上快吃晚饭的时候出了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再没有回来。”
“什么?她逃跑了?”
“这是一种可能的解释。”
“可为什么?你也知道,她是完全清白的啊。她没说谎,履历清楚。我打电报到加尔各答查过她的情况——那还是我不知道安伯里奥兹的死因以前了,否则我才不会费这个事呢——昨天晚上我得到了答复。一切正常。她在那儿为人所知已经好些年了,而且她谈的自己的情况都是真的——只是隐瞒了一点她的婚姻情况。她嫁给了一个印度学生,后来发现他早就另有所恋。于是她改回了做姑娘时的姓,开始搞慈善工作。她跟传教士们亲密合作——教授演讲术、帮忙搞业余戏剧演出。事实上,我倒是说过她是个可怕的女人——但完全不是怀疑她跟凶杀案会有什么相干。而现在你说她把我们给甩了!我真不明白”,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猜测说,“也许她只是在那旅馆住厌了?我就挺容易产生这种念头。”
波洛说:“她的行李还在那儿。她身上什么都没带。”
杰普开始正色以对了。
“她是什么时间走的?”
“大约七点差一刻。”
“旅馆的人怎么样?”
“他们很不安,女经理看起来急得快发疯了。”
“那为什么他们不报警呢?”
“因为,mon cher(法语:我亲爱的),如果一位女士偶尔在外边过上一夜(虽然从她的外表上看不出来),她完全有理由为叫警察来找她回去的做法感到生气。哈里森夫人,就是我们谈到的女经理,给好多医院打了电话以防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去的时候她正准备报警。看来我的出现是她祈祷的结果。我把事情全都承揽了下来,并说明我将谋求得到一位处事周全的警官的帮助。”
“我想,这个处事周全的警官是忠实于您的?”
“你想得很对。”
杰普长叹一声。
“好吧,庭审以后我到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来见你。”
当他们等待着女经理的时候,杰普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那女人干吗要失踪呢?”
“你承认这事挺费解吧?”
他们没有能够再谈下去。
哈里森夫人,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的老板来了。
眼泪汪汪的哈里森夫人很健谈。她为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担心极了。她会出什么事呢?她飞快地把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灾祸都念叨了一番。丢钱了啦,突然生病啦,出血啦,被公共汽车撞倒啦,遭到抢劫或强奸啦——
她最后终于停下来换了口气,接着又轻声念叨:“多好的女人哪——她在我们这儿住得又高兴又舒服。”
在杰普的要求下,她把他们领到了楼上那失踪的女人简朴的卧室。一切都收拾得井然有序。衣服都挂在衣橱里,睡衣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上,房间的一角放着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的两个简朴的衣箱。梳妆台下面摆了一排鞋——有些是耐穿的牛津鞋,两双很俗气的锃明光亮的高档鞋,尖尖的后跟,还缀着皮革做的结子,此外还有几双差不多全新的素黑缎面的晚便鞋,再有就是一双拖鞋。波洛注意到晚上用的鞋要比白天穿的小一号——这个事实大概可以归因于钱不够用或者是贪慕虚荣。他不清楚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出去之前是不是抽出时间来把她鞋上配的带扣缝上了。但愿她缝好了。他素来讨厌不修边幅。
杰普这时正忙着在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翻检着几封书信。赫克尔波洛小心翼翼地拉开五斗橱的一个抽屉,里边装满了内衣裤。他庄重地又把它关上,嚅嚅地说看来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很喜欢贴身穿毛料衣物,接着又打开了另一个放着长统袜的抽屉。
杰普问:“有什么收获吗,波洛?”
波洛手里晃着一双袜子,悲伤地说:“九英寸的便宜丝光袜,大概值两英镑十一便士。”
杰普说:“你可不是来估价的,老伙计。这儿有两封印度来的信,一两张慈善组织开出的收据,没发现要付的帐单。我们的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可真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啊。”
“但在穿衣打扮上太缺乏鉴赏力了,”波洛悲伤地说。
“也许她觉得讲究打扮才是俗气呢,”杰普正在把一封两个月前的来信地址抄下来。
“这些人可能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他说,“住在汉普斯特德那边。看起来他们关系相当密切。”
在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除了得知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走的时候没有任何激动或忧虑的迹象以外,再也没能找到什么,而且看起来她是肯定准备要回来的。因为在旅馆大厅,走过她的朋友波莱索太太身边的时候,她说过,“晚饭后我来教你玩我说的那种纸牌。”
另外,格伦戈威尔宫廷旅馆有个规矩,如果想出去吃饭,都要给餐厅留话。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并没有这样做。因此,很明显她是准备要回来吃七点半到八点半供应的晚饭的。
但是,她并没有回来。她走出去,上了克伦威尔路,然后消失了。
杰普和波洛按发现的信头上的地址造访了西汉普斯特德。
这是一幢舒适的住房,亚当斯一家是个温暖的大家庭。他们曾经在印度住过多年,对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评价颇佳。但他们帮不上忙。
他们近来见过她,都好几个月了,实际上,打他们过完复活节假期回来就没见过她了。那时候她住在靠近拉塞尔广场的一家旅馆里。亚当斯太太把这个地址给了波洛,还把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另外一些住在斯特里汉的曾侨居印度的英国朋友的地址给了他。
但两个男人在这两个地方都一无所获。在那家旅馆里了解到她的确在那儿住过,但他们对她印象不深,记不起什么有助于调查的东西。她是个朴素的好人,曾经长期住在国外。斯特里汉的人们也帮不上忙。他们从二月份以来就没有再见过她。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发生了意外事故,但这种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医院都说没有符合描述的伤亡者。
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象是遁入太空似地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波洛来到霍尔本宫旅馆,要求见霍华德雷克斯先生。
这一次,如果听说霍华德雷克斯先生也夜晚外出,从此不归,他是不会吃惊的。
但是,霍华德雷克斯先生还在霍尔本宫旅馆,而且据说正在用早餐。
赫克尔波洛幽灵般地出现在早餐桌前,这无疑使霍华德雷克斯先生很不高兴。
虽然比起波洛对他杂乱的记忆来,他看上去不那么象杀人犯了,但他的满脸怒容仍然让人生畏——他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粗鲁地说:“什么事?”
“您允许吗?”
赫克尔波洛从邻桌拉过来一把椅子。
雷克斯先生说:“不必问我!只管坐,一切自便!”
波洛微笑着接受了这种恩许。
雷克斯先生毫不客气地说:“讲吧,你想干什么?”
“您还记得我吗,雷克斯先生?”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你。”
“那您可错了。不超过三天以前,您还跟我在同一间屋子里至少呆过五分钟。”
“我可记不住在哪个该死的聚会上见过的每一个人。”
“不是聚会”,波洛说,“是在一间牙科候诊室里。”
年轻人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悸动,但马上又消失了。他的神态变了。不再是烦燥,不再是轻慢,而突然变得小心翼翼。他直视着波洛,道:“那又怎么样呢?”
回答以前,波洛仔细地审视着他。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危险的年轻人。一张精瘦的、给人饥饿感的脸,一副挑战性的下颚,还有一双狂热的眼睛。但这张脸能吸引女人。他衣冠不整,甚至有些寒酸,他那种不加收敛的狼吞虎咽使得在旁边观察着他的波洛感觉大有意味。
波洛对他作出了结论。这是一只满脑子主意的狼——
雷克斯厉声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象这样子跑来找我?”
“我的访问不合您的意吗?”
“我连你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
“很抱歉。”
波洛灵巧地掏出名片夹,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桌去。
雷克斯先生瘦瘦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波洛无法准确解释的那种悸动,不是害怕——比害怕要更具挑衅性。然后,毫无疑问地,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原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