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奇。”
“嘘。”她制止我,“我要想一想。”
她又开始眼神发虚。
我静等。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一秒一秒地划过,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很。原来我是想买一座钟的,就是能报时发出“当当”的声音的那种。但后来明绚给制止了,说我不过是小资情调,那种钟其实吵得很。但后来古奇到我家看过风水,说还真的不能摆座钟,说会乱了气场。
古奇回过神来了,喝了一口参茶:“哎呀,真累。”
“想到了什么?”我问。
古奇:“你还别说,这次出行真的与你和明绚的星座有关。”
“怎么个有关法?”
她又摇头:“这不好说,我刚刚魂游的时候仿佛看见你们两个的星座交结在一起。”
我紧张地问:“这好不好?”
游戏太太团 十二(2)
她没把握地说:“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情景。要好好想一想。”
我有些泄气:“说了等于白说。”
她白了我一眼:“你越来越势利了。”
我不服气:“这怎么叫势利?”
她不理我。
气氛有些沉闷。我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心不在焉的。
她突然说:“你这次出行会遇到明绚。”
我毛骨悚然:“怎么会?”
她很困惑地说:“我也不明白。但我看到的命相却是这样。”
她拿起请柬没头没脑地说:“红的黑的交汇在一起。有这种迹象。你是天蝎座的,是黑,他是双鱼座的,是红。红与黑。真的有这种迹象。”
我看着她:“你是说,明绚没有死?”
她看着我:“我没这样说。”
我突然听到两年前的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从狗嘴里发出来的:“爱我,爱我。”
我捂着耳朵,站起来在屋里走动。
古奇问:“你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我难受。”
古奇问:“你怎么难受了?”
我还是听到那个声音:“我听到了某种声音。”
古奇冷静地说:“不是人类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奇怪,声音消失了。
我问古奇:“你怎么知道不是人类的声音?”
古奇笑起来:“你想,如果是人类的声音,我会听不到吗?”
我看着她:“是两年前的声音。”
古奇:“它在说什么?”
“爱我。”
“爱我?”古奇一脸茫然。她对我说,她这一生没有爱过。她没有爱过别人,别人也没有爱过她。
我送古奇下楼走到花园的时候,看见路边的百合花下有两只小狗在交媾。我们俩同时都看了一眼,然后古奇转过头来跟我说:“你这次旅行会有艳遇。”
游戏太太团 十三(1)
陈太太、王太太、苏太太、李太太、简小姐,还有我,还有娃娃,还有导游。八个人,八个房间,其实刚好就是一个普通团所需要的房间。在去港九直通火车站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本来普通之极,连三岁的小孩子也会换算的算术题,不知怎么就一直盘在心里。王太太睡一间,李太太睡一间,陈太太睡一间,简小姐睡一间,我在心里一直就叨咕着,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要发疯了。
“真是奇怪,”我在车上对娃娃说,“我怎么老是在想着房间的事情?”
娃娃正在闭目养神。据她自己讲,她昨天晚上出去疯了,快凌晨三点才睡下,以至于她的可爱的脸蛋上都出现了小小的眼袋。她还是那套纯棉的白布衣裙,她说过,这身行头是她的标志,连进棺材都要穿着。
娃娃没精打采地说:“发个信息给古奇,咨询一下她。”她也认识古奇,当然是在我家认识的。
我推推她:“哎,不要没睡醒似的,等一下还要见太太团呢。这次旅行可是你组织的。”
娃娃甩了一下脸:“哎,你可别对她们说是我组织的,要是她们知道了是我组织的,在飞机上也会往下跳,特别是那个简小姐。她们现在各自都不知道会碰到对方。”
我着急地说:“一会儿就会知道了,你不怕她们在直通车候车室就散了?反正又不是她们自己的钱。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到底谁在出钱?谁愿意出这个钱?”
娃娃皱着眉头看看我:“你怎么像个无知女人一样?”
“我怎么像无知女人了?”
“你一句话里问两件事情,你让我回答哪一件好?”
“随便你。”
娃娃还是没精打采:“她们见了面在候车室散不散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和出资人有个约定,如果这趟旅行成不了行我就得把所有的费用都自己掏了。我告诉你,再不成你也要和我走一趟。”
我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何苦呢?”
娃娃盯着我:“什么叫何苦,你真的不想查明真相?”
我摇摇头:“人死如灯灭。”
娃娃不满:“你太悲观了,一点斗志也没有。一点也不好玩。”
我急道:“等你也死了老公,看你还好不好玩。”
娃娃耸耸肩:“我丝毫也没有想嫁人的愿望,你看看我,一副处子的神态和身子,这是宝贝呀,你懂不懂。”
我说:“没想到你这么封建。”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车站广场前的巨大的花园前。初夏的车站花园,绿草如茵,喷水池喷出的水高高扬起,在太阳下闪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花园里游人还不算很多,三三两两的,显得很悠闲。
娃娃拍着司机的前座:“停车,停车。”
车子一下子停在路边。
我问娃娃:“你神经了,差两步就到了,你停车在这里做什么?”
娃娃说:“我想在花园里走走,还有时间呢。”
我说:“这大包小包的,走什么走?”
娃娃说:“这好办,让司机等我们就好了。计程表就让它跳着。司机,行吧?”
司机无所谓地说:“随便你们。总之我等得起。”
娃娃坐在靠边的座上,她打开门,却又慌慌张张地一下子把门关上。
我说:“咦,你怎么了?”
她指指窗外:“简小姐在那里。”
我也把头贴着车窗,果然在花园的台阶处站着一身桃红洋装的简小姐,她的身后是她那条白色松鼠狗“波比”。两年不见了,远远看过去,她依然是丰姿绰约,玲珑浮凸。
我说:“她还准备带着那条狗上飞机呀。”
娃娃的脸贴在我的旁边:“你看,她一点悲伤的痕迹也没有。”
我说:“都两年了,还有什么痕迹。”
娃娃平静地说:“但你有。”
我也平静地说:“我劝你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娃娃不做声,眼睛盯着简小姐。花园里,简小姐悠悠自在的,身体似乎还在遐意地轻摇着。
娃娃说:“你看她多轻松。”
我说:“她是不是不准备去了?还带着狗?”
娃娃说:“不会。她答应得死死的。听说她知道有人要请她去国外旅游简直乐翻了天。听说她这两年的经济状况不好。”
我说:“不至于吧,你看她还是那副美丽动人的样子,刘总不在了还有别的男人嘛。”
娃娃耸耸肩膀,没有做声。
司机不耐烦了:“哎,我说,你们下不下车呀?我还要做别的生意呢。”
我们都一起坐好。娃娃:“走吧走吧,真是司机的命。告诉你,功夫长过命。”
司机哼了一声。
走进候车室居然没有见到太太团的任何一个人。我和娃娃四处张望。
“没有人呀。”我说。
“她们不会不来吧。”娃娃急得声音都变了。
一个穿着条纹T恤、稍稍有些秃顶、皮肤很白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看他的作派有些像香港人。
年轻男人看看我,又看看娃娃:“你们谁叫娃娃?”
娃娃答了一声:“是我。”
年轻男人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向娃娃伸出手:“你好,我是骏马旅行社的马健。黄先生托我来负责你们这个团的事情。”
游戏太太团 十三(2)
娃娃伸出自己孩童般的又嫩又小的手和他碰了碰,小大人似的说:“你是香港人吧?”
马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的,原来在香港也是做旅行社。这两年香港不景气,就回大陆看看。也是才做了半年。”
娃娃严肃地说:“你好像收费很贵呀。”
马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哇,因为你们这个团所有人都要住单间,收费才贵了。飞机票又出的少,也要贵一些,人少,伙食也要贵一些,这样东一下西一下,价钱自然就多了。不过你放心,你们这个豪华团物有所值,住的肯定都是五星。”他停住话,看看周围,小声地说:“你不知道,有些大陆团收得便宜,但住的那些酒店,啧啧,还真是垃圾,连吃早饭都和别的客人分开,就别说标准了,受歧视呀,那个滋味很难受的。便宜是便宜,但是出钱买难受……”
“好了好了,”娃娃打断他,“总之不要让我们不满意,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会向你们公司投诉的。”
马先生连连点头:“只要不满意,你打电话给我就行。”
娃娃看着他:“咦,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马先生摇头:“这趟我不走了。而且我做导游并不是最好的。等一下你们到了香港,会有一个资深的导游带你们这个团。他专门带欧洲和澳洲这条线。”
“哦。”娃娃的眼神黯淡下来,立即对他没有了兴趣。
马先生看看周围,再看看手表:“哎,你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吗?时间快到了。”
说话之间,李太太进来了。她还是那样,穿金戴玉,人还没进来,身上的香水已经香了半间候车室了。拖着一只深色的旅行箱。
我们三个人一起看她。她一时也没看见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
马先生说:“这位太太肯定是你们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