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要把他的死写进日记的话,如果是观月,只有两句就写完了——‘鹫羽死了’和‘密室’,仅此而已。一切解释都没用,要阐明事件的因果,徒然浪费墨水罢了。如果运用数字的话,那就更简单了。
…1
“你们慌慌张张扔下早餐,特意去确认的尸体,说到底只是个琐碎的物体,是人体蛋白停止发挥正常机能的肉块。若你们固执地拘泥于这种琐碎,那你们堪称是地道的古典侦探。用观月的话来说,就是笨蛋,是无药可救的垃圾!”
“你的话越听越让人火大!”
“那好,今天就散了吧!怎样?”
“喂,别当本大爷不存在!”
“发生了杀人事件,就要抓捕犯人;出现了密室,就要解开。这就是咱们侦探的工作吧?”窗端似乎要说服观月,“至今为止,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后也会这样继续下去。而你却要省略对咱们而言最重要的部分。”
“没错。”
“挺有趣的,”古加持说道,“或许反而能让凶手措手不及。要知道,他可是辛辛苦苦、特意做了个密室呢!”
“但我们不能无视鹫羽先生遇害的事实。”路迪皱着小脸,“招待他的人是我,这种沉重的责任感就压在我肩膀上了。而且他有家人,似乎还有恋人,却因为我招待他到城堡里……”
“说得好听,宣称镜子只给最后存活者的人,又是哪位啊?”
“哎呀,看来我该去学学怎样猫哭耗子,嘿嘿。”
“先不提那个,你让咱们散会,有何目的?”
“目的?”观月撩弄着挡在眼前的刘海儿,“没有目的,观月只是困了,想早点回房休息。”
“我倒是挺赞成观月君的观点,其他人有何想法?如果没意见的话,还是早点散会吧?”
“古加持君,别急!”窗端拦住了古加持的话头,“大家是不是忘了需要确认的事呢?”
“需要确认的事?”
“首先,昨晚有没有外人进出过这个城堡?”
“似乎没有那种迹象——暂且这样断言吧!”路迪开口,“发现鹫羽先生的尸体后,我担心是外来人员犯的案,所以在城堡内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入侵过的痕迹。门窗的关闭情况完美无缺,当然,前提是你们不介意我使用‘完美’这个词。窗户及玄关外面都没有足迹,只不过,这般大的雪,痕迹有可能被风雪消除。”
“食物的情况有无变化?有没有在不知不觉中少掉的现象?”
“没有。”
“依我看,算了吧。第三者混进城里的可能性就排除掉吧?又没有漂流者从前几天就漂到岛上的可能。”
“简言之,杀害鹫羽君的犯人就在我们当中?”
“没错,老夫想确认的只有那一点。”
“早就清楚的事,却要用拐弯抹角的方法去理解,真是愚蠢至极!”观月了无生趣地说道,“我困得不行了,能走了吗?”
“OK,你尽量小心点吧!”
古加持轻轻挥手,向观月说了句再见。观月站起身,揉着眼睛走出餐厅。
“最先走出这间房,正是最聪明的选择。眼下,全员都在这里,就算在城堡里来回走动,也不会被犯人袭击。要知道,犯人可是在我们当中啊!哎,前提是他不是犯人。”
“喂,古加持先生。”山根从旁边的座位靠近古加持,“我想跟你借个东西,摄像机。”
“可以,但现在借给窗端先生了。”
“我有点事,要调查。”
“你可别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把可能成为证据的带子给销毁掉呀。”
“呵呵呵。”山根笑靥如花。
“入,我们回去吧!”无多对入濑打了个招呼,“各位,我们先走了。”
无多拉起入濑,匆匆忙忙逃命似的朝房间走去,他觉得现在的“爱丽丝·镜城”没有一处安全之所,盼望着暂住的那房间会是最后圣域。无多一回到房间,先着手调查有没有致命机关。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壁炉台、画的背面和电灯开关周围,却未发现有何异常。他扯下床单,一丝不苟地检查完相当厚实的弹簧床垫,又将床单铺回,让入濑坐上。入濑拿过了床头柜上的便签本。
·你在干吗
入濑一脸不安地写道。
“调查一下,因为不知道会被怎样杀掉!知道《迷宫馆的诱惑》和《X的悲剧》吗?'这两部小说中的死者均被毁容。'我可不想被那样干掉。”
鹫羽先生真的死了吗
“嗯,死了。但脸被毁容了,无法确定尸体是不是他。但是一个男的被杀了,其他人都活着,想必鹫羽先生的确是遇害了吧?但愿犯人知道那腐旧的替换诡计早就被时代抛弃了。”
·为何要破坏脸
“莫非是想模仿《爱丽丝漫游仙境记》?那个‘喝了我’的小瓶子,的的确确是仿照‘爱丽丝’故事里的物品。”
·有必要模仿吗
“谁知道呢,意义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具有排他性的。犯人若赋予其一个意义,我们就算想破脑袋都未必能理解。譬如德国纳粹的那个‘卍’的意义,你肯定不清楚吧?这和那个的道理一样。”
·是吗
“嗯。顺便说说战争的事吧。不久前,就是‘战争’跟‘持久战’意义相同的时候,战争还是由减法来构成的。当那场战争改变了世界之时,《无人生还》诞生了,这也是完全用减法来构成的一部小说。”
·人类总会被杀戮吸引
“我知道,那对我们来说,正是威胁!”
堂户孤身在走廊中行走。她谨慎注意着走廊的每个阴暗角落,一想到那种地方没准有谁躲着,行走的速度就不觉放缓。当鼓起勇气快速拐过回廊时,她发出一声细微的悲鸣。
那里出现了一扇先前没有的门。
走廊呈T字型,门就出现在横向走廊与纵向走廊的交会处。之前,这里没有门,只有一个宽敞的拱门形状,但现在却装上了一道结实的木门。堂户用袖口包住手,小心握着门把,慢慢将之推开。门很宽,打开的时候,差点跟走廊凸出的墙壁相撞。正面的墙壁上也有一道门,因此,若两道门同时打开的话,百分之百会直接撞上。像这样两扇门相撞的情形,一般的建筑设计是不会出现的。堂户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关好门后,继续往前走。
回房间的途中,不知哪个房间传来了轻微的话音,吓得她当场僵立不动,继而屏住呼吸,轻轻往说话的方向走去。门开了一小道口子,灯光飘逸而出。她四下里确认了一番,便开始悄悄从门缝处窥探室内。
“游戏开始了?”海上坐在沙发上,“生命面临着死神的觊觎,为何内心却会如此热血沸腾?大爷我好生期待!找镜子之类的简直无足轻重。”
“该怎么说才好?”是窗端,“倘若杀害鹫羽君的犯人跟咱们一样,都是要搜寻镜子的话,那接近镜子其实就是接近犯人了。”
“杀人的动机是‘爱丽丝·魔镜’吗?”
“除此还能有别的?没有谁此前认识鹫羽君,假设这里有对鹫羽君抱有私人怨恨的人,你觉得他会特意在这种孤岛上杀人吗?换了是老夫的话,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杀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尸体处理掉。”
“犯人是想把全体侦探都杀掉,再坐收镜子?”
“未必没有可能。”
“难说!”这次是山根,“如果目标真是镜子的话,只要趁没人时偷偷潜进城堡不就行了?这城堡平时空无一人,大可仔细彻查,何必要等我们都来了才动手呢?——据路迪小姐所说,这里平时似乎没人住吧?”
“有道理。”
“不,或许犯人没办法来到这座江利岛呢?手划的小船难以渡海,但若托人用船带出海,又难免留下疑点,用摩托艇同样容易出问题,所以才要混进咱们中潜到岛上吧。”
“在这种无处可逃的小岛上,要以多数人为对手并下杀手,从风险考虑,要是我的话,会选择一个人悄悄潜上岛。”
“嗯。”窗端边点头边瞄向堂户偷窥的那扇门,“怪不得这般冷,原来门没关好。”
“关上,我去。”
山根往门走去,堂户慌忙起身,背紧贴着门边的墙壁。或许因动作过快过大,头发猛地左右一甩,扣在鬓角的发夹直落而下,虽只发出轻微的一点动静,却偏偏传到了前来关门的山根耳内。
“哎呀!”山根打开门,双目圆睁,“堂户小姐,你好。”
“你……那个……你好!”
“怎么啦?在这里?发夹掉了?”
“是,那个……嗯。”
堂户匆忙捡起发夹,扣回到头发上。
“嗯?怎么回事?”
从里面传来窗端的声音。
“堂户小姐来了。”
“什么?偷听吗?真可疑!喂,快进来!”
“不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罢了。”
“没关系,你瞧,手都冷成这样,快点进来。”
堂户就仿佛是被山根熊抱着一样走进房间,听话地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有飞镖的靶子,还有台球桌等,靠里面点还有酒吧式的柜台以及高脚凳。堂户坐着的沙发面前摆着一张玻璃桌,上面放着一个棋盘。
“堂户小姐,你昨晚有打扫过这间房吗?”
窗端突然询问道。
“没有,那个……我第一次进入这房间。”
“不像真话。”海上话中带刺,“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却若无其事撒谎的女人,我在审讯室见得多了。对了,你和那些人的表情一样,别小瞧本大爷!”
“哪里的话,我没说谎。”
“别太紧张。”山根温柔地抚摸着堂户的背,说道,“你进房间时,左右顾盼的,似乎很紧张,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吧?”
“你见过这棋盘吗?”
窗端继续问道。
“第一次见。”
盘面上放置着几枚棋子,但她不懂下棋的规则,所以连那些棋子有何意义都不清楚。
“喂,仔细看清楚了,不是你把棋盘摆回原样的吗?”海上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