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札尔却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他和他永远的伴侣奈菲莉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毫不犹豫便投入了一场未战先输的仗。凯姆原希望能帮他到最后,直到谎言再度战胜并毁灭一切为止。
忽然间,牢房的门开了。
凯姆挺直了腰,挺起了胸膛,他不想让刽子手看到一个打了败仗的人。他身子一钻,拨开来人伸出的手,走出了监牢。
阳光很强烈,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不是……”
帕札尔割断了凯姆手腕上的绳子。“起诉书无效了,因为实在有太多不合法的地方。现在你自由了。”
巨人般的凯姆一把将法官抱住,差点就让对方窒息了。“你的麻烦还不够多啊?怎么不干脆就让我在这地牢里自生自灭?”
“牢狱生活让你变弱了吗?”
“我的狒狒呢?”
“逃跑了。”
“它会回来的。”这一点凯姆很有把握。
“它也被证实无罪了。门殿长老承认我的抗议有理,因此撤销了警察总长的指控。”
“我非把孟莫西的脖子扭断不可。”
“你这样会犯上杀人罪的。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找出陷害你的那个目击证人。”
凯姆紧握着双拳,高举向天:“那个人,留给我收拾!”
帕札尔没有答话。凯姆重新找回了弓、箭、短木棍和覆着牛皮的木盾,真是欣喜若狂。他开玩笑地又加了一句:“狒狒是个杀手,什么法律也挡它不住。”
* * *
遭窃的齐阿普斯王棺前,拉美西斯大帝正在静思冥想。他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梗住了,胸口一阵阵起伏剧痛。他原是全世界最强势的人,如今竟不得不受制于一群杀人凶手与盗贼。他们夺走了皇室的圣物,使他不再拥有众神赐予的伟大神,也因而使他的王极不再合法,他迟早都必须将王位让给阴谋篡位之人,而埃及历代祖先所创建的绩业也将不保。
这些罪犯针对的并非他一人,而是整个政府的理想与其所代表的传统价值。这项阴谋若有埃及人参与其中,也必定是受到利比亚人、赫梯人或叙利亚人的蛊惑而从事此恶毒的计划,以便使埃及从此一蹶不振,并向一步步入侵的外族势力俯首称臣。
众神的遗嘱一直由历任的法老代代相传,从未有过闪失,如今却落入了污秽不洁之手。许久以来,拉美西斯一直祈求上天能保佑自己,别让人民发现这一悲剧,也让自己尽快找出解决之道。
然而,代表君王的星辰已经开始黯淡了。
下一回的涨水量将会不够。当然了,谷仓内仍旧有足够的存粮,再贫困落后的省份也绝不会有人饿死。只不过农民们将被迫休耕,埃及子民也会开始口耳相传,法老王若再不举行再生仪式,让众神为他灌注新的能量,他就已经没有力量为国人消灾解厄了。而这份能量却只能传给持有遗嘱的合法统治者。
拉美西斯大帝向祖先光之神恳切祈祷,他绝不会轻易认输的。
文学殿堂 疯马扫校
第十一章
帕札尔法官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理发师挥动着木柄剃刀,铜制刀片利落地刮过他的脸颊、下巴与颈子。北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勇士则在驴子的蹄间打磕睡。
这名理发师也和其他同行一样多话:“你打扮得这么光鲜,—定是被传召进宫了。”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峨?”帕札尔没有再多说,其实他刚收到首相一封非常简短的回函,要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夏日上午紧急召见他。
“要升官了?”
“不太可能。”
“愿众神保佑你!再怎么说,好的法官才是他们的好帮手啊。”
“最好是这样。”
理发师把刀片放进盛了天然含水苏打水的高脚杯中。他后退了几步,检视一下自己的成果,然后又小心地剃掉帕扎尔下巴上几根没有利干净的胡须。
“最近,法老的传令官又颁了几道奇怪的圣旨,拉美西斯大帝为什么要一直强调只有他才能封抗不幸的灾难?这一点全国的人都知道,谁也没有怀疑。其实说到这个……倒真是有人谣传说他的力量衰退了。鬣狗喝了河水、涨水量不够、这个季节三角洲地区又下雨……这些可都是众神不满的明显征兆啊。有人觉得拉美西斯应该举行再生仪式以便恢复所有的神力!那样可就太好了!休息十五天,天天有粮食配给,喝不完的啤酒,还有女孩在街上跳舞……趁国王跟众神关在庙里,我们刚好可以尽情享受!”
这些圣旨让帕札尔觉得奇怪。拉美西斯所惧伯的这幕后黑手是谁呢?他感觉得到法老颁布这些圣旨是为了自卫,只不过没有明确指出对手罢了。然而,埃及仍旧十分平静,除了被帕札尔所粉碎,或至少是部分粉碎的神秘阴谋之外,毫无动乱的迹象。可是神铁被偷和法老的王位不保,又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苏提作证指控亚舍将军叛国并与无时无刻不觊觎着富庶之邦埃及的亚洲人勾结,但他并未失去原有的地位。身为军方最高将领的他,会企图率军推翻君主吗?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这个叛国贼所关心的是个人的得失成败,他不会去妄想那个他或许承姻不起的统治重担。
自从老师布拉尼被杀后,帕札尔便失去了方向。他凭空臆测推断,却又左右为难,就像驴子驮了重物后,左右摆荡而重心不稳。他虽然找到了对抗亚舍将军与其同谋嫌疑人的有力证据,却缺乏敏锐的洞察力,一向为他所敬仰却遭人杀害的布拉尼痛苦的表情,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太完美了。”理发师赞道,“到了富里,别忘了替我宣传一下,我希望有机会也能为贵族服务。”
帕札尔随口便答应了。
接下来,轮到奈菲莉打量他。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子洗净并喷了香水,缠腰布白洁无瑕。检查的结果很令人满意。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也该准备好了。我看起来有没有惊慌的感觉?”
“外表看起来,没有。”
“首相的信让我毫无信心。”
“不要抱太大希望就不会失望了。”
“他要是免了我的职务,我还是会坚持请他继续调查。”
“我们不能让布拉尼死不瞑目。”她脸上依旧带着坚定不移的微笑,帕札尔也因而安心不少。
“我好怕,奈菲莉。”
“我也是。但是我们不能退缩。”
* * *
法老的九位友人应首相之邀商议了一整个上午、他们个今穿着白色的长榴袍,腰间还装饰了一个蝴蝶结。经过一番激辩后,终于得到了共识。传旨官、白色双院总监、运河官兼水居督、文书总监、农地总监、情报总长、地政书记官与法老总管互相深入交换意见之后,均皆采纳了首相惊人的提议。虽然起初众人都觉得太不实际,甚至十分危险,然而,有鉴于情况紧急、事态严重,他们不得不迅速决定,采取非常手段。
帕札尔被传唤时,法老的九位友人已进入了大法庭。法庭内的白墙上毫无装饰,光秃秃的一片。众人在软垫长石凳士坐定,巴吉坐在正中央,他的座位还多了一个矮矮的椅背。
他的颈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铜心,这是他惟一佩戴的宗教宝物。脚下则采着一张豹皮,象徵着征服了野蛮。
帕札尔向仪态庄严的九人行了礼,并嗅了土地。只见他们脸色冷漠,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起来吧!”巴吉命令道。
帕札尔面对首相站着,承受九双冷峻且毫不留情的目光真是一项可怕的考验。首相先开口问道:“柏札尔法官,你是否认为只有伸张司法正义,国家才能强盛?”
“这是我内心最坚定的信念。”
“假如人民不守法,假如人人将法律视为谎言,叛逆将重新抬头,使得民不聊生,恶魔也将咆哮肆虐。届时你还会坚持这个信念吗?”
“你所描述的正是我亲身经历的情况。”
“我收到你的两封信了,帕札尔法官,我也将信交给了委员会,让每个委员来评判你的行为。你认为自己忠于职务吗?”
“我认为我没有渎职。我的躯体遭受莫大的折磨,我更体验了绝望与死亡的滋味,但是法官职务受到侮辱,法官的声誉受到站污、遭人践踏却更让我痛心疾首。”
“如果我告诉你警察总长孟莫西与门殿长老是由本委员会所提名,并经过我的同意任命的,你还会坚持你的指控吗?”
帕札尔咽了一下口水,即使证据充分、铁证如山,像他这样一个小法官还是不应该向高层挑战。首相和其他委员都会站在他们亲密的工作伙伴那边的。但是他还是昂首答道:“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控告到底。我受陷害被关进牢营,而警察总长完全没有认真求证,门殿长老也隐瞒真相。他们一心想除掉我,以免我继续调查布拉尼的谋杀案、五名退役军人的神秘死因以及神铣的失踪案。各位法老的友人们,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惊人的真相吧。如今腐化堕落之气已倾巢而出,并腐蚀了国家的一部分。若再不立刻将坏死的部分切除,病毒很快便会蔓延到各处了。”
帕札尔说完,没有垂下双眼,反而与首相的眼神对峙着,很少有人敢像他这么大胆。
“不少优秀的法官都因为太过急躁或是不肯妥协而耽误了前程。”巴吉说道,“如果有两条路让你选择,你会选成功的事业还是伸张司法?”
“为什么二者不能并行?”
“因为人类的生活方式很难与玛特的法则协调平衡。”
“我已经发誓将一生奉献给玛特了。”
首相沉默了许久,帕札尔知道他就要做最后的宣判。
“传旨官、法老总管与本人一起研究过案情、进行了讯问,最后获得了一致的结论。门殿长老确实犯了严重的过失。念在他年纪已大,并为司法奉献多年。因此判他流放卡吉绿洲,独自一人沉思悔过,终生不得返回河谷。这样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