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这样定斋藤无犯罪事实(当然偷钱之罪是免除不了的),究竟是谁杀死了
老太婆呢?”审判员中途接过小五郎的话,粗暴地问,“你有其它的罪犯目标吗?”
“有”小五郎微笑着说,“从这次联想测验的结果看,我认为罪犯就是露屋,但还不能
确切地断定。他现在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样,能否不露痕迹地把他叫来?若能把他
叫来,我一定查明真相给你看看。”
“你这样说,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审判员十分惊异地问。
小五郎毫无得意之色,详细叙述了自己的想法。这想法使审判员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五郎的建议得到采纳,一个佣人向露屋的宿舍走去。
“您的朋友斋藤很快就要判定有罪了。为此,我有话要对您说,希望您能劳足到我
的私室来一趟。”
这是传话的言词。露屋刚从学校回来,听到这话急忙赶来。就连他也对这喜讯十分
兴奋。过分的高兴,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里面有可怕的圈套。
6
笠森审判官在说明了判决斋藤有罪的理由后,补充说:
“当初怀疑你,真对不起。今天请你到这儿来,我想在致歉的同时,顺便好好谈一
谈。”
随后叫人为露屋沏了林红茶,神态极其宽舒地开始了闲谈。小五郎也进来插话。审
判员介绍说,他是他的熟人,是位律师。死去的老妪的遗产继承人委托地催收银款。虽
然一半是撒谎,但亲属会议决定由老娘乡下的侄子来继承遗产倒也是事实。
他们三人从斋藤的传闻开始,山南海北地谈了许多。彻底安心的露屋,更是高谈阔
论。
谈话间,不知不觉暮色临近。露屋猛然注意到天色已晚,一边起身一边说:
“我该回去了,别的没什么事了吧?”
“噢,我竟忘得一干二净,”小五郎快活地说,“唉呀,这事也没什么,今天正好
顺便……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杀人的房间里立着一个对折的贴金屏风,那上面被碰破了点
皮,这引起个小麻烦。因为屏风不是那老太太的,是放贷的抵押品,物主说,是在杀人
时碰坏的,必须赔偿。老太太的侄子,也和老太太一样是个吝啬鬼,说也许这伤原来就
有,怎么也不答应赔。这事实在无聊,我也没办法。当然这屏风像是件相当有价值的物
品。你经常出入她家,也许你也知道那个屏风吧?你记不记得以前有没有伤?怎么,你
没有特别注意屏风?实际上我已经问过斋藤,他太紧张记不清了。而且,女佣已回乡下,
即便去信询问也不会有结果,真让我为难啊……!”
屏风确实是抵押品,但其它的谈话纯属编造。开始,露屋听到屏风心中一惊,但听
到后来什么事也没有,遂安下心来。
“害怕什么呢?案子不是已经决定过了吗?”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决定与以前一样照事物的原样讲最为安全。
“审判员先生很清楚,我只到那房间去过一次,那是在案件的两天前,也就是说是
上个月的三号。”他嘻嘻地笑着说。这种说话方法使他乐不可支。“但是,我还记得那
个屏风,我看到时确实没有什么伤。”
“是吗?没有错吗?在那个小野小町的脸的部位,有一点点伤。”
“对、对,我想起来了,”路屋装着像刚刚想起似的说,“那上面画的六歌仙,我
还记得小野小町。但是,如果那上面有伤,我不会看不见的。因为色彩鲜艳,小野小町
脸上有伤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那么,给你添麻烦了,你能不能作证?屏风的物主是个贪欲深的家伙,不好应付
啊。”
“哎,可以可以,我随时听候您的方便。”
露屋略觉得意,立即答应了这位律师的请求。
“谢谢。”小五郎边用手指搔弄着浓密的头发,边愉快地说,这是他兴奋时的一个
习惯动作。“实际上,一开始我就想你肯定知道屏风的事,因为,这个,在昨天的心理
测验的记录中,对‘画’的提问,您作出了‘屏风’这一特殊的回答。喏,在这儿。寄
宿舍中的不会配置屏风的,除斋藤以外,你似乎没有更亲密的朋友,所以我想你大概是
由于某个特别的理由才对于这屏风有特别深的印象的吧?”
露屋吃了一惊,律师说的丝毫不错。昨天我为什么漏嘴说出屏风的呢?而且到现在
我竟一点也未察觉到这一点。这是不是危险了?危险在哪里呢?当时,我确实检查过那
伤的痕迹,不会造成任何线索啊。没事,要镇静,要镇静!经过考虑之后,他终于安下
心来。可是,实际上他丝毫未察觉到他犯了个再清楚不过的大错误。
“诚然,你说得一点不错,我没有注意,您的观察相当尖锐啊。”
露屋到底没有忘记无技巧主义,平静地答道。
“哪里哪里,我不过偶然发现而已。”假装律师的人谦逊地说,“不过,我还发觉
另一个事实,但这决不会使您担心。昨天的联想测验中插入八个危险的单词,你完全通
过了,太圆满了。假如背后有一点不可告人的事,也不会干得这样漂亮。这几个单词,
这里都打着圆圈,在这里,”说着,小五郎拿出记录纸,“不过,对此你的反应时间虽
说只有一点点,但都比别的无意义的单词回答得快。如对‘花盆’回答‘松树’您只用
了零点六秒钟。这真是难得的单纯啊。在这三十个单词中,最易联想的首先数‘绿’对
‘蓝’,但就连这个简单的词你也用了零点七秒时间。”
露屋开始感到非常不安。这个律师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这样饶舌?是好意?还是恶意?
是不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居心?他倾尽心力探寻其中的意味。
“除‘花盆’、‘油纸’,‘犯罪’以外其它的单词决不比‘头’、‘绿’等平常
的单词容易联想。尽管如此,你反而将难于联想的词很快地回答出来。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所发觉的就是这一点,要不要猜测一下你的心情?嗯?怎么样?这也是一种趣事。假
如错了,敬请原谅。”
露屋浑身一颤。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大概非常了解心理测验的危险,事先做了准备。关于与犯罪有关的语言,那样
说就这样对答,你心中已打好腹稿。啊,我决不想批评你的做法。实际上,心理测验这
玩艺儿,根据情况有时是非常不准确的。谁也不能断言它不会逸有罪于法外陷无罪为有
罪。但是,准备太过分了,自然虽无心答得特别快,但是那些话还是很快就说出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失败。你只是担心不要迟疑,却没有觉察到太快也同样危险。当然,
这种时间差非常微小,观察不十分深的人是很容易疏漏的。总之,伪造的事实,在某些
地方总要露出破绽。”小五郎怀疑露屋的论据仅此一点。“但是,你为什么选择了
‘钱’,‘杀人’,‘藏’等词回答呢?不言而喻,这就是你的单纯之处。假如你是罪
犯,是决不会对‘油纸’回答‘藏’的。平心静气地回答这样危险的语言,就证明了你
丝毫没有问心有愧的事。啊?是不是?我这样说对吗?”
露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说话者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他怎么也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从鼻子到嘴边肌肉僵直,笑、哭、惊异,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自然口中也说不出话来。
如果勉强说话的话,他一定会马上恐惧地喊叫。
“这种单纯,也就是说玩弄小花招,是你显著的特长,所以,我才提出那种问题。
哎,你明白了吗?就是那个屏风。我对你会单纯地如实地回答确信无疑。实际也是这样。
请问笠森先生,六歌仙屏风是什么时候搬到老妪家中的?”
“犯罪案的前一日啊,也就是上个月四号。”
“哎,前一日?这是真的吗?这不就奇怪了吗?现在露屋君不是清楚地说事件的前
两天即三号,看到它在房间里的吗?实在令人费解啊,你们大概是谁搞错了吧?”
“露屋君大概记错了吧?”审判员嗤笑着说,“直到四号傍晚,那个屏风还在它真
正的主人家里。”
小五郎带着浓厚的兴趣观察露屋的表情。就像马上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的脸,露屋的
精神防线已开始崩溃。这是小五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圈套。他早已从审判员那里得知,
事件的两天前,老妪房中没有屏风。
“真不好办啊!”小五郎似乎困惑地说。
“这是个无法挽回的大失策啊!为什么你把没见到的东西说见到了呢?!你不是从
事件两天前以后,一次也没进那个房间吗?特别是记住了六歌仙的画,这是你的致命伤。
恐怕你在努力使自己说实话,结果却说了谎话。嗯?对不对?你有没有注意到两天前进
入正房时,那里是否有屏风?如你所知,那古屏风发暗的颜色在其它各种家具中也不可
能特别地引人注目。现在你自然想到事件当日在那儿看到屏风,大概两天前一样放在那
儿吧?而且我用使你作出如是想的语气向你发问。这像是一种错觉,但仔细想想,我们
日常生活中却不足为奇。如果是普通的罪犯,那他决不会像你那样回答。因为他们总是
想方设法能掩盖的就掩盖。可是,对我有利的是,你比一般的法官和犯罪者有一个聪明
十倍、二十倍的头脑。也就是说你有这样一个信念,只有不触到痛处,尽可能地坦白说
出反而安全。这是否定之否定的做法。不过我又来了次否定,因为你恰恰没有想到一个
与本案毫无关系的律师会为了使你招供而制作圈套,所以,哈……”
露屋苍白的脸上、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哑然无语。他想,事到如今,再进行辨解,
只能更加露出破绽。凭他那个脑袋,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失言是多么雄辩的证词。
在他脑海里,奇怪的是,孩童时代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