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回响。
在菲利普。 毛里松家的厨房水槽橱里发现那支枪,是一切的开始。事实上当她站在厨房手中握着那把自动手枪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之后她花了两个半月决定行动的计划,并且汇聚勇气。那十个星期里,她脑中想的只有这件事。
最后她行动的时候,还考虑过各种可能性,包括她在银行里面的时候会发生的状况.她唯一没有考虑到的是,自己会受到惊吓。而这正是当时所发生的情况。她对枪一无所知,而且她本来只是计划拿枪来吓人,所以她根本没有真正仔细检查过它。它会突然就那样击发,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到那个男人向她扑来,她下意识地扣下扳机,她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开枪的。看到他倒下,她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吓得她几乎失去控制。她很惊讶自己还能想到一定要照计划行事。虽然如此,她的内心其实已经被震呆了。
坐地下铁回家之后,她把袋子和钱都藏在莫娜的衣服里,再一起放在行李箱中。她前一天就开始整理行李。
在那之后她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她换过衣服和凉鞋,然后搭出租车到阿姆菲德斯街。这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她忽然觉得毛里松必须对她杀人这个罪行负一些责任,她打算把枪放回原来的地方。
但当她再一次站在他的厨房时,她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很不理智的,她感到非常惊慌,便跑了出去。到了地下室,她看到门是开的,她刚要打开门把那个袋子丢到垃圾堆里,听到了一些声音,她知道那是收垃圾的人来清垃圾桶了。所以她又跑进通道的另一头去,在那里有一间类似储藏室的地方,她将袋子藏在角落的一个木箱里面,等到那些收垃圾的人将门用力关上之后才出来,然后快速离开那栋大楼。
她隔天早晨就离开了瑞典。
莫妮塔一直梦想着到威尼斯。而在抢了银行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后,她已经带着莫娜到了那儿。她们只停留了两天,因为旅馆实在很难找,而且那里热得令人难受,运河发出的恶臭也让人无法忍受。她想她们可以等旅游旺季结束之后再来。
之后她们搭乘火车到的港,再转到南斯拉夫的一个小镇,伊斯特里亚镇,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她在旅馆的衣橱里放着一个尼龙大袋子,里面放了八万七千克朗的瑞典纸币,她想过好几次应该把它放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哪一天应该到的港去,找家银行把钱存进去。
那个美国人不在。于是莫妮塔走到花园里靠着一棵树坐下,她猜那一定是棵松树。
她把腿缩起来,下巴顶着膝盖,眼睛注视着亚得里亚海。
今天的天气异常晴朗,她可以看到海平面有一艘白色的小汽艇正要进港。
现在是正午,烈日照着下面的岩石和白色的海岸,蓝色闪耀的海湾看似在向她招手。不一会儿,她就要奔到那里去游泳。
警政署署长把马尔姆督察长召唤到警政署大楼最老旧的一个角落房间里。阳光投射在他那覆盆子般的红色地毯上,形成一个歪斜的菱形,从紧闭的窗户外传来地下铁工程微弱的噪音。
他们正在讨论马丁·贝克。
“其实你的职位比较适合对他的表现做评论,不仅是在他请病假的这段期间,对他来上班的这两个星期也是。”署长说,“你觉得他如何? ”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么了。”马尔姆说,“你是指他的健康状况吗? ”
“医生才能判断他的身体状况,而就我了解,他已经完全复原了。我指的是,你觉得他的心理状况怎么样。’’·马尔姆督察长用手抚着他那已经梳的非常整齐的头发。
“嗯,”他说,“这很难说……”
房间里一阵沉默,署长等着,最后略为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要你详细分析他的精神状况,我只是要你告诉我,你对他的表现有什么印象。”
“我也并不常和他见面啊,长官。”马尔姆回避着。
“可是你和他接触的机会比我多。”署长坚持道,‘‘他还是老样子吗? ”
“你是说和他受伤之前比吗? 不,也许不一样了。不过,当然,他这段时间都在休养,也没有工作,也许要花一些时间他才能恢复往ft雄风。”
“你认为他变得怎么样了? ”
马尔姆以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看了上司一眼,然后说:“嗯,反正没有变得更好。他还是有些奇一15… ,也很难理解。
当然,他仍然时常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警政署长倾身向前,皱着眉头说:“你认为这样吗? 好吧,我想应该是真的了,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工作成效还是不错的。你是在暗示说,他独断独行的作风更明显了吗? ”
“其实,长官,我也不知道,毕竟他回来工作也不过几个星期。”
“我的印象是他有点心儿不在焉。”署长说,“他的冲劲好像没有了,只要看最近他调查的那起保斯街命案就知道了。,,“是的,”马尔姆说,“办得乱七八糟的。’’“而且不是普通的乱。还不止这样呢,整件事变得更让人摸不着头绪了,我们只能庆幸新闻界没有对这个案子产生兴趣。
当然,还不算太晚,事情还是会泄漏出去,这对我们极为不利,尤其是对贝克。”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马尔姆说,“他那些调查的结果似乎只是想象出来的。至于犯人的自白——唉,真不知道该怎么想。”
署长站了起来,走到窗户旁边看着对面亚聂街的市政大楼。过了几分钟他坐回椅子里,双手放在桌上,审视自己的指甲,说:“关于贝克的事我想了许多,而且你也了解,不只是我~人对升不升他做局长的事感到烦心。”他停顿了一下,马尔姆专心地等着他接下去。“好,这是我看这件事的角度,”署长继续说,“贝克处理这个斯寇德事件的方式——”
“斯韦德,”马尔姆插口说,“他的名字是斯韦德。”
“什么? 啊,是,是的,斯韦德。贝克的行为似乎显示他还不太能适应,你认为昵? ”
“我认为,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似乎在胡言乱语。”马尔姆说.“哦,我希望情况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但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目前还不太稳定。我的看法是,我们应该再观望一阵子,看看这是永久性的,还是他生病后的短暂反应。”署长举起手,离桌面大约一英寸,然后再放下。‘‘换言之,,’他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让他升职是有些冒险。最好是让他留在目前的位子上,然后我们再看看事情的进展。毕竟说要升他也只是提议,还没有提交到委员会,所以我提议我们将整件事搁置,暂时不要再讨论。我手上还有其他适当的人选可以担任这个职务,而贝克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曾经被提出来讨论过,所以我们没有什么损失。这样做可以吗? ”
“可以的,长官。”马尔姆说,“我相信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警政署长站起来走向门口,替马尔姆开门。马尔姆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也这么认为,”警政署长一边说一边关上门。“一个最明智的决定。”
几个小时之后,升职被驳回的事情传到马丁… 贝克的耳中。
这是仅有的一次,他完全同意警政署长的意见。
毫无疑问,警政署长做了一个少见的明智决定。
菲利普‘费思富尔’毛里松正在他的牢房里踱步。他发现坐着不动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他的脑筋也是,没有一刻能静得下来。但是日子久了它们还是变得单纯了,现在只局限在几个小问题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发生的? 这两个问题他都找不出答案。
监视他的警卫将他看到的情形告诉监狱中的精神病医师,过一个星期他们会再告诉牧师。
毛里松继续寻求解释。而给别人一个解释是牧师的专长,也许他能够帮得上忙。
现在那个囚犯正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无法入眠。
他想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发生的? 一定有人知道。
谁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