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说他去乌威尔拜访亲戚,骑着马夫的自行车走的。他的帽子和衣服还在这儿。”
“可见,他没戴帽子就走啦?”
“他兜里有顶鸭舌帽,戴上走的。”
“鸭舌帽?”
“是的,很像用黄色的皮革做的。”
“黄色皮革?不会吧,这顶帽子在这儿呀。”
“没错,法官大人,跟这顶一样。”
代理检察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真是怪事,太可笑了!冒出两顶鸭舌帽……一顶是真的,一顶是假的。真帽子是我们找到的唯一物证,戴到司机头上去了;假的却在我们手里。喔!这帮家伙,把我们骗得好惨哟!”
“快追,把他追回来!”费叶尔先生叫道,“盖成雍警长,快叫两个人去,越快越好!”
“人早没影了。”代理检察长说。
“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
“但愿如此。只是,预审法官先生,我想,咱们还是先把力量集中到这里吧。
我这儿有张纸条,刚从那人的外衣里发现的,你看看。”
“外衣?”
“司机的外衣。”
代理检察长递给费叶尔先生一张叠起来的纸条,他打开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草字:
一旦主人遇害,小姐也难逃命。
人们一阵恐慌。
“那帮人在威胁我们了,不理会他们就会遭殃。”代理检察长慢吞吞地说道。
“伯爵先生,”法官接着说,“请您用不着担忧,小姐们也不要害怕。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没用。警察就在这儿,已经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你们的安全由我负责。”
“还有你们两位先生,”法官对两名记者说道,“我相信你们不会泄露秘密。
我让你们参加这次调查,是一番好意,可别给我招来麻烦……”
法官话到半截,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盯住二人看了看,开口去问其中一个年轻人:
“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里昂日报》记者。”
“带证件了吗?”
“带了。”
法官检查了记者的证件,没有问题。
“你呢,先生?”法官又问另一个年轻人。
“我?”
“是的,你在哪家当编辑?”
“啊,法官先生,我同时给几家报刊写稿。”
“有证件吗?”
“没有。”
“喔,是何原因?”
“我要是只领一家报社的证件,今后只能为一家写稿。”
“嗯?”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我写好稿子交给一些报刊。有的被发表,有的被退回来,情形不同……”
“啊,您的大名?身份证。”
“我叫什么无关重要,我没有身份证。”
“没有能证明你从事什么职业的东西吗?”
“没有。”
“那么,先生,”法官有点生气了,“你心怀不轨,混进来探听司法秘密,并且隐瞒你的姓名和身份!”
“法官先生,我提醒您,我到场时,您并没有要求我什么,因此找没有必要说明什么。此外,我认为这不是秘密侦查,现场还有不少人……其中或许真有一名罪犯。”
小伙子很年轻,语调平和,温文尔雅。高高的个子,身穿一件贴身上衣,一条很短的筒裤。他面色红润,像个大姑娘。宽宽的额头,短发,留着参差不齐的金色胡子,眼睛里透射出智慧的光芒。他神态坦然,招人欢喜地笑着,没有一丝挖苦的意思。
费叶尔先生目光逼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两名警察走过来。
年轻人兴奋地说道:
“法官先生,您一定怀疑我与罪犯串通一气,如果是真的,我何不效仿自己同伙的做法,趁机溜走呢?”
“或许你也有这种打算……”
“简直荒唐,法官先生,您稍加思索就会明白,按照逻辑法则……”
费叶尔先生盯住他,烦躁地打断他的话:
“行啦!报上你的名来!”
“勃脱莱。”
“职业?”
“上松一德一萨夷公立中学文法班学生。”
费叶尔先生一个劲儿盯住他,冷冷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文法班学生!”
“上松中学,在棚普大街,门牌号码……”
“好小子,你……”费叶尔先生大叫起来,“你敢取笑我!将你这套把戏给我收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法官光生,您的不安令我惊讶。何必听到我是上松中学的学生,您就大为动怒呢?您或许不喜欢我的胡子,不用担心,那是假的。”
勃脱莱伸手取下下巴上的环状假胡须。脸顿时变得光溜溜的,露出一副中学生的模样,小伙子更加显得英俊漂亮。他面带稚气地笑着,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
“您现在没有疑问了吧?需要其它证据吗?啊,您瞧,这些是我父亲写给我的信,上面有‘上松中学’寄校学生,勃脱莱先生。”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费叶尔先生对他的一番话毫无兴趣,他狂躁地问道:
“你干嘛要上这儿来?”
“喔……我来实习实习。”
“想实习,就回学校去,回你的学校去。”
“您不记得了,法官先生,今天是4月23日,是复活节。”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度假。”
“你爸爸呢?”
“他住得很远,在萨洼省的边界上。是他让我到拉茫士海边度过短短的假期。”
“再配一嘴假胡子?”
“啊,不是的。这是我的点子。上学时,我和同学经常谈起历险的神秘。我们读侦探小说,作品里常常出现伪装人物,让我们联想起许许多多恐怖的事情。我便想体验一下,所以才戴上了这缕假胡子。为了使人不小瞧我,我就扮做巴黎的一位记者。我游荡了一个礼拜。昨天晚上,幸运地结识了一位从里昂来的记者。今天早上听说安卜吕美西出了凶杀案,他就请我和他一起,租了一辆汽车到这儿来了。”
勃脱莱的一番话,态度真诚直率,夹有一些天真,让人感到不大魅力。费叶尔先生听完以后,表情虽说仍很严肃,但内心却增加了几分快意。
他语调温和地说道:
“这么说,你对加入这次侦查,心满意足啦?”
“太刺激了!有生以来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这案子太让人兴奋了。”
“一点不错,这些曲折神秘的情节对你是够刺激的。”
“多么引人入胜的情节,法官大人!瞧见一件件出乎意外的事冷不丁蹦出来,彼此交错,互相抵触,然后渐渐露出可能包含的真相,这时我便热血沸腾,坐立不安。”
“可能露出的真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年轻人!或许秘密就在你手里?”
“啊,没有的事。”勃脱莱赶忙嘻笑着答道,“那是……关于一些情况,我感到是不是应该讲点看法;而另一些都是明摆着的事,因此理所应当……得出结果。”
“呵?的确很新鲜,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你知道,很糟糕,到了现在,我连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法官先生,这完全在于您没有腾出时间去琢磨。主要是琢磨。能说明问题的就是事件本身。这种看法您同意吗?其它还很难说,从这几条笔录,我已经看出眉目了。”
“好极了!假如我问你,客厅里的什么东西被盗了?”
“我能回答。”
“好得很!您比房主知道得还多。日斯菲尔先生清点了物品,但他已经知道房间里少了一个书柜和一尊塑像,其他的人却没发现。那好,你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吗?”
“可以,我知道他的名字。”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代理检察长和记者往前凑了凑,日斯菲尔伯爵和两位小姐也专注地听着,勃脱莱镇定自若的态度和十足的自信心令他们感到吃惊。
“你知道凶手叫什么?”
“当然。”
“或许你也知道他在哪儿?”
“没错。”
费叶尔先生捏着双手说道:
“好兆头!抓到这名盗贼是我毕生最大的殊荣!狼好,现在你就把这令人关注的秘密向我们公开吧?”
“现在,啊……,假使您没有异议,请再等一两个小时,待我观察完您的全部调查工作。”
“不必了,马上讲,小伙子……”
此时,在旁始终盯着勃脱莱的蕾梦蒂小姐走了过来,对预审法官说道:
“法官先生……”
“您有事,小姐?”
蕾梦蒂盯着勃脱莱,稍事犹豫,然后对法官说:
“请您询问一下这位先生,昨天他在小门外的坑洼路上走来走去,为了什么?”
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勃脱莱显得十分尴尬。
“您是说我?小姐!我?昨天您瞧见我了?”
蕾梦蒂紧盯着他不放,意志坚定地思考着。她用沉稳的口吻说道:
“昨天下午四点钟,我经过林子时,碰到一位年轻人,外表和穿着与这位先生没有不同,嘴上也挂着一缕同样的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