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人在哪里呢?」巡官不以为然地问。
乔特博士又耸耸肩,显然他认为整件事微不足道,他笑容可掬地站起来。
「好,现在你们事情办完了,巡官,想四处参观一下吗?萨姆小姐,你呢?我知道你来过不列颠,可是我们最近得到一件很重要的收藏,我相信你们会有兴趣的。东西放在我们取名为萨森室的地方,就是山缪·萨森。他不久前刚去世——」「这——」巡官为难得龇牙咧嘴的。
佩辛斯抢着说,「我们一定会喜欢的。」
乔特博士像摩西一样带路,沿着长廊穿过沾满油漆的帆布之海,来到一个大阅览室,墙上挤满书籍,也挂满帆布。
萨姆巡官疲惫地在他旁边拖着步伐,后面跟着佩辛斯和高大的年轻人——这个巧妙的安排,让佩辛斯的脸颊又多一层新的红霞。
年轻人喃喃说,「达玲,你不介意我这样赖着来吧?」
佩辛斯不自在地说,「我从来不逃避英俊男子的陪伴,罗威先生,不过我相信我也不至于开始让你忘了你是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极其粗鲁的年轻人?」
「我哥哥。」罗威严肃地说,「有一次我把他眼圈打黑了。达玲,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碰过一个女孩子——」乔特博士带头走到阅览室另一头的门边。他大声说:「萨姆小姐,说实话,罗威先生恐怕比我有资格来使用萨森室。他就是你们读到的那种天才儿童。」
佩辛斯甩甩头说:「好可怕。」
罗威立刻说:「一句话都别相信他。乔特,我要把你掐死!萨姆小姐,这个尊贵的博士的意思是——」「哦,现在是萨姆小姐了吗?」
他红了脸。「抱歉,有时候我就变成这样子。乔特博士的意思是说,能吸引山缪·萨森的注意力是我的命好。他在遗嘱里留下一堆善本书给不列颠;他几个月前去世。身为他的门徒,我在这里有些半公务的性质,负责看管这些书能够在新家有个好的开始。」
「罗威先生,越来越可怕了。我通常只对没脑袋又没有明显靠山的年轻人感到兴趣。」
「现在你放意残忍地说话。」他低声说着,然后眼睛开始跳舞。「除了我的靠山,我向你保证我是够资格的!事实上,我正在做些有创意的莎士比亚研究。萨森先生特别照顾我,把我拉在他的护翼之下,使我能继续在这里作研究。现在他去世了,许多的莎士比亚东西都在遗嘱中记载转赠给不列颠。」
他们走进长长的狭窄的房间,新鲜的外观、松节油的气味、没有帆布遮掩,表示房间刚刚装修过。室内可能有上千册的书籍,大部分是开架放置的。一小部分摆在垫着铁脚的木柜上,每格都装有玻璃盖;显然是比较珍贵的书籍。
乔特博士说,「刚刚漆完。这里有一些真的是非常独特的东西,对不?罗威。当然,这个房间的藏书还没有拿出来展览;这些收藏是在几个星期前,也就是我们闭馆后才送到的。」探长靠在门边的一面墙上,表情一副无聊的样子。
「这里是——」乔特博士一副文化导游的嗓子,慢慢地走到最近的柜子,「是一件——」「嘿!」巡官尖声地叫,「那边那个柜子到底搞了什么鬼?」
乔特博士和罗威像受惊的小鸟飞奔过去,佩辛斯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巡官指着房间中央的一个柜子,外表和其他柜子相同,可是只有一样差异,柜子的玻璃被打破了,只有几个碎片挂在框缘上。
第五章 贾格的故事
馆长和年轻人脸上惊慌的表情立时化解。
「咻!」罗威说,「巡官,别吓死人。我刚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不过是昨天的一点儿意外。」
佩辛斯和巡官很快交换发亮的眼色。巡官说:「意外吗?好。博士,很高兴我决定沾染一下你的文化。罗威,你说『意外』是什么意思呢?」
馆长微笑说:「喔,我向你保证的就是如此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意思。其实这该由罗威先生来说。昨天下午,他在阅览室工作,必须到这里来查阅萨森的书。是他发现这个柜子的玻璃破了。」
罗威解释说:「昨天工人才做完这间的工作,我相信是有人忘记了工具或什么东西,回来拿时不小心碰破玻璃。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罗威先生,你昨天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佩辛斯语气缓慢,这次她的眼光不再亲切。
「喔,我想应该是五点半。」
「乔特博士,你说那些印第安纳来的客人几点钟离开的呢?」她此时笑容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乔特博士好像恼火起来:「喔,我向你保证根本没事!萨姆小姐,我相信那些老师五点钟时离开的。」
「罗威先生,玻璃是五点半破的?」
年轻人瞪着她:「福尔摩斯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女侦探吗?」
「小子,少在那边耍嘴皮子。」巡官走过来,可是他说这话时没有火气,而且好像又恢复了幽默感。「怎么会?你一定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吧!」
罗威悲伤地摇摇头:「可是巡官,我没听到。你看,从萨森室通往阅览室的门是关着的,我通常又非常专心地做事,即使炸弹在我椅子下爆炸,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所以出现意外时的时间,可能是昨天下午的任何时候。」
巡官啧了一声,走到破掉玻璃的柜子跟前往里窥探:「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乔特博士热心地笑着说:「得了吧,巡官,我们又不是小孩。我们当然都会猜想,可能有人溜进来——你看,那边还有一扇门通向主要的走廊,要进来这个房间很容易——偷走柜子里三卷珍贵的书。可是你看它们都还在呀!」
萨姆父女看着打破的柜子里面。底部垫着非常柔软的黑天鹅绒;三个长方形的凹精巧妙地嵌在天鹅绒上,每一个凹槽都放着一本书,很大很厚,书皮是渍迹斑斑、褪了颜色的小牛皮。左边的书是金棕色的封皮,右边是褪色的猩红色,中间的是蓝色。
「今天下午有个工人会来换玻璃。」馆长继续说,「现在——」「且慢行事,博士先生。」萨姆忽然说,「你说工人昨天早上整理完这个房间。下午时,你们难道没有警卫在这里值勤吗?我以为这些博物馆对警卫随时值勤的要求严格得要命。」
「才不呢,巡官。博物馆整修期间,我不需要平常那么多的人手,唐纳修和门房柏棋已经绰绰有余。那些印第安纳老师是我们关闭后第一批被允许参观的外人。可是我们不认为需要——」巡官扯起嗓门:「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经过,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天真。」
佩辛斯的眼睛亮了起来。高登·罗威一副不解的模样。
「你是什么意思?」乔特博士立刻反问。
「我是说——」巡官直率地说,「你的猜测,博士先生。唐纳修看见戴蓝帽的先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结果跟着他去了。他为什么跟踪蓝帽子呢?因为我敢说,蓝帽子打烂了柜子,唐纳修看见了!」
馆长反对说:「那么为什么没有东西遗失呢?」
「也许唐纳修在他拿走其中一本书前就把他吓走了。你说它们很值钱;故事很简单——意图行窃!」
佩辛斯沉思地吮吸着丰满的下唇,盯着打破的柜子。
罗威喃喃说:「那为什么唐纳修没有叫喊捉贼呢?巡官。如果唐纳修在追赶这个戴蓝帽的人,为什么没有人看见他奔跑出去呢?」
「还有最重要的是——」佩辛斯的声音很低沉,「唐纳修在哪里呢?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巡官粗暴地回嘴,「可是我告诉你事情就是如此。」
「我害怕的是——」佩辛斯的语气很奇怪,「恐怕发生了相当可怕的事。爸,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蓝帽子身上,就是发生在可怜的老唐纳修身上!」
大伙儿一片沉默。巡官开始在石铺地板上踱方步。
佩辛斯叹了口气,又弯腰去检查柜子。玻璃柜内的每本书后面都放了一张折叠的卡片。前面印着:印刷者威廉·贾格绝版珍藏之作佩辛斯问:「伊丽莎白时代的?」
乔特博士心不在焉地点头,「是的。萨姆小姐,这些是有趣的收藏。贾格是伦敦著名的印刷兼出版商,他出版印刷了第一部莎士比亚全集。这些东西都是来自山缪·萨森的收藏——天知道他是怎么从伦敦买来的!他是个出名的小气鬼。」
「我不会这么说。」罗威浅棕色的眼睛闪起一点儿亮光。
乔特博士匆匆说道:「喔,纯粹就藏书家的角度而言。」
「好了。」巡官不耐烦地说,「我要查查看。」
可是没有什么好查的,真的没什么好查的。在乔特博士的协助下,萨姆巡官发动所有不列颠博物馆内的工人——装饰师父、油漆匠、水泥匠、木匠——换个儿地询问他们前一天的事件。他们没有一个人记得看见一个戴蓝帽的人进人或离开萨森室,也没有人记得失踪的唐纳修确切的活动。
原来徘徊在萨森室被年轻的罗威先生缠着说话的佩辛斯,此刻匆匆走入阅览室。巡官在正徒劳无功地质问工人,一旁的佩辛斯则脸上散发光芒。
「爸爸!我想有件事……你不介意我不跟你回办公室吧?」
这话一出,强烈唤醒巡官的父权,他摆出一副严峻的模样:「你要去哪里?」
「吃午饭。」佩辛斯愉快地说,偷偷地瞄一眼皮包里的镜子。
巡官说:「哈!吃午饭,嘿?」他看起来有些伤心。
乔特博士咧嘴笑笑。「我猜是和年轻的罗威吧!对这么严肃的文学主题,那年轻人真是不轻浮不正经的。啊,他来了。」他说话时,罗威拿着帽子和手杖走来。博士问:「罗威,今天下午回来吗?」
「如果我可以离得开的话。」年轻人咧着嘴笑,「莎士比亚已经等了三百多年,所以我想他可以多等一会儿。巡官,你不介意吧?」
「介意?介意?」巡官怒声说,「我凭什么要介意?」他狠狠在佩辛斯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年轻的一对较快地走出房间,谈话谈得很投机,好像话题是从远古时代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