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钟她回家来。只有一个晚上,她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犯罪现场的照片讲了以后的故事。维奥莱塔在天亮之前在那个丑恶的街
角下了公共汽车,迈着迟缓的脚步走过那伙黑帮和毒贩子,现在这条路线早
已被踩熟了,她已经接近家门口了,她又是那么疲惫,她完全没有一点警觉。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那是克莱诺夫人的错。”
我记得第一次在她家的大门口遇见她时,克莱诺·依贝哈特就在力图克
服一种罪恶感,她的行为就像一个嫌疑犯,总是想掩藏些什么;一次私通的
丑闻。彻底的掩盖手段是在毁灭中完成的。
“还有一个事实:那个女孩的确掉进了水池里,但是维奥莱塔救了她的
命。”
我仍持着怀疑的态度扬了扬眉,但古特瑞丝夫人的头却已经点过无数次
了。
一个染着金棕色头发还很年轻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然后把钥匙塞进
了那扇生锈的大门。
古特瑞丝夫人立刻恭敬地微微点头致意,像是对待一个神父一样:
“Buenos dias,唐·罗伯托。”
他很平常地回了一礼,推开了大门,往屋里走去。
古特瑞丝夫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说道:“唯一知道怎么做对孩
子最好的人是母亲。美国联帮政府无权作出决定。唐·罗伯托将寻问维奥莱
塔的灵魂。她自己会告诉我们该做些什么。”
拉美血统的工人们正纷纷走下公共汽车,往回家的路上在“庭达·阿尔
玛”里暂歇时,他们都往我这个方向投来好奇的一瞥。古特瑞丝夫人忙着召
集孩子们。我最后看了一眼沐浴在骄阳下喧杂的街道,便跟随她“嗒嗒”的
脚步声走进了阴暗的“植物园”。
古特瑞丝夫人,罗伯特和我坐在商店后屋的一张牌桌旁,桌上放着一台
小收音机和一支白蜡烛。我很想知道通过这个传言人之口我们是不是真能听
到维奥莱塔的声音。罗伯托大约只有二十五岁的年纪,一个有着阴暗的变态
心理的同性恋者,留着嬉皮士的发型,后颈部分的头发全被剃光了,但头顶
的蓄得很长,挂有一只金箍耳环。他穿着一件丝质的褐色衬衫和一条棕色裤
子,但是总好像有点什么东西不太对头。他的身体各部分似乎也不协调——
对于发育不全的躯干而言,他的手臂应该说太长了——而且还有语言障碍。
他有一侧的嘴似乎是瘫痪的,当他奋力向我们解释他是如何获得他的才能
时,他的手指一直在懊丧地擦着他的脑门。
“我的父亲和祖父在我们村里一直是干这行的。常常有一百多号人排着
长队等在门口。我从七岁起就开始向他们学习。”
当说到“传言”这门生意时就简单多了:“你们告诉我实情然后我便告
诉你们实情。”
他点亮了蜡烛。
尽管从外表看起来这地方满目疮痍,但是里面的地板很清洁,事物摆放
都有一定之规,闻得到一股薰衣草令人舒坦的香气。在过时的木头橱柜背后
是排搁架,放满了装着红色、蓝色和绿色油液的半盎司方形小瓶。靠近天花
板的那层架子上刚搁着许多八吋长的玻璃烛台,每一支上都有一幅精灵画和
一句祝愿或拯救或保护的诺言。
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一串串彩珠。靠近门口有打成包的草药和香料,一个
石膏制的美国土著酋长的模特儿,以及一棵芦荟,在它的披针形树叶的弓脊
上缚着彩色缎带。在一个展台上陈列着念珠,牛的塑像,几件恐怖的装饰是
从黑色三角铁里向外探视的独眼球,几本关于“红巫”和“绿巫”的油腻的
小册子,还有在一个旋转架上,则井然有序地摆满了各种精灵的塑料画片,
标着数字以便易于选择。
我们让特瑞萨和克里斯多巴与印第安酋长,怒睁的眼球一起呆在牌桌边
一个隔板后面。在我们身后是一个多层祭坛,上面安放着装满水的玻璃杯,
蜡烛,几钵菊花,以及一个装了三只小鸡蛋,上面撒着五彩纸屑的碟子。
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主要是用西班牙语,但也兼杂着少量英语。然后是
古特瑞丝夫人讲述维奥莱塔的孩子们的处境。唐·罗伯托一边听一边让她在
一张便笺上写下她的名字和她母亲的娘家姓。他数一数这些名字的字母数,
然后按照这个数目发“塔洛特”纸牌。
“请集中精力想这些孩子们的母亲,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吧。”
她顺从地闭上了她的眼睛,我盯着收音机看,头脑里已召唤出了那张鹦
鹉的相片。然后,一种强烈的感觉向我袭来,似乎我手里正握着维奥莱塔那
本皮面的小圣经;它冷冰冰地,就像有一次我在我的阳台上发现的一只蜂鸟
令人心碎的纤弱尸体。
古特瑞丝夫人被警告,不要叉着腿,不要靠在桌边上因为这样会干扰“能
量”。她必须翻过两张牌来,从右至左。第一张是ELsol,太阳。
“这张牌是指萨尔瓦多。”唐·罗伯托说。
第二张,上面有个婴儿,代表美国。
打着呵欠,他相当熟练地把牌重新洗过一遍,接着又把它们分发出来。
他让古特瑞丝夫人挑出第十六张。
“现在你必须非常努力地想着这个人。”
我们气都不敢多出一口。古特瑞丝夫人垂着头默默祈祷。唐·罗伯托又
是念念有词:“我感觉到她的灵魂在靠近,告诉我们,妈妈,对于你那两个
漂亮的孩子,你希望什么?”
罗伯托庄严地摊开古特瑞丝夫人所选的第十六张纸牌。他点点头,于是
她再随意地翻开一张。正是那张“EL sol”。
一阵战栗刺穿我的身体,像经受一次地震。
罗伯托的嘴已扭歪了,尽力想表达出他所见到的:“母亲想要孩子回到
在萨尔瓦多的外祖母身边。”
古特瑞丝夫人双手按在胸口上。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示意她翻开“EL sol”右边的下一张牌。它是一张“撒旦”。地狱!
“但是”罗伯托一侧的脸扭曲着,倒吸着凉气结结巴巴说——“萨尔瓦
多会是一座人间的地狱。”
古特瑞丝夫人尖声叫了出来。连正在那边旋转着精灵架玩的特瑞萨也紧
张地朝这边张望。
“孩子们必须呆在这里。”
“不行!”
“那是最好的方案。”
她摇着她的头,叫嚷着,抓住唐·罗伯托的手。她强烈的感情弄得我烦
躁不安。
年轻男人的头拧了过来:“我将告诉你维奥莱塔的情况,”他温和地但
相当艰难地说,“她仍不得安宁。”
立即我就明白这是事实,不安宁的不仅是维奥莱塔,还有成批的死者。
死者的军团。
“她的皮肤比我更淡色,”唐·罗伯托继续道,“她爱笑。难以确定孩
子们是否是同一个父亲。”
古特瑞丝夫人热切地点着头。
“还有另一个孩子,落下的孩子。”
那个男孩子在萨尔瓦尔。热泪在我眼眶里转着圈,我生怕它马上会掉下
来。
“她曾经跟水全力拼斗过。”
古特瑞丝夫人才放开他的手,自己带着忧虑坐了下来。
“是的,”她说,“是在一个游泳池里。”
唐·罗伯托合上眼。
“维奥莱塔正在和水搏斗,有人处于危险中。他们正在下沉。在池底维
奥莱塔看到了una bruja del mar,一个海中女巫!”
古特瑞丝夫人大口喘着气,我则感受到一种新的震撼。
“女巫长着长长的白头发和蓝色眼睛,它是一个妒忌的女巫,它的手臂
缠绕在溺水者的膝盖上,想把这个人拖进水的深处,掠夺她的生命。”
唐·罗伯托擦了擦前额,他的眼睛挤得更紧。
“维奥莱塔非常害怕,但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古特瑞丝夫人哀伤地啜泣着。
“正因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她没有从水中逃离,而是抓住了正在沉溺
的人,这时候,只有这一次,海中女巫放过了她们,那个人得救了。”
古特瑞丝夫人为这次的灵魂磋商支付了二十美元,还有两美元买尼罗的
挂像,一点七五美元买一种叫“罗帕卡米娄斯”的斗盎司红色油液,唐·罗
伯托说它会“打开四条路”。瞧了瞧瓶底,我知道了这种油液产于加利福尼
亚的戈登那。
“还有你,”他告诉我说,“如果你继续过分地想到你的堂妹,你就将
变得像她。”
我不知道他是指萨尔瓦多人还是死人,但唐·罗伯托推荐了这种补救法:
把羊奶、牛奶、椰奶,这些在“庭达·阿尔玛”都可以得到,混合在一起装
在一个容器里,采摘一些白花瓣,再添加任何一种我喜欢的香水和鸡蛋壳,
搅拌后使之充分沉淀。在淋浴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全部倾倒在我的头上。这不
仅可以使我放松,还可以来一次“灵魂的清洁。”
然后,我就要在一杯水里漂上一朵白色的花,把水放在高过我头顶地方。
电冰箱的顶端就比较理想。每过四天我必须换一次花,但是我不能把它扔
“掉”,我得往上抛。这样的话,维奥莱塔的灵魂就将得到安息。
我仍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动。我从搁架上取下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石
膏精灵,想用来作为护身符,但是唐·罗伯托却拒绝把它卖给我。
“你用不着这种。只要遵照我教给你的方法去做就行了。只要你产生了
信仰,它就会发生效果。”唐·罗伯托说,咬着每一个字节,“像一个神迹。”
出了门,我让古特瑞丝夫人搭我的车回北好莱坞,但是,她不想再从我
这儿得到任何恩惠,她说她愿意坐公共车。
“你现在怎么想?”我问。
她放低了声音:“我信任唐·罗伯托。”
“你明白孩子们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领养。”
她伤感地点点头。
“芭比和我会在你生日那天来看你的。”我向特瑞萨保证。
她对此回应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你,安娜小姐。”
“还有,克里斯多巴——我也会给你带礼物来的。”
当我回到汽车里时,我的胸口仍然隐隐作痛。为了孩子们即将经历的,
虚脱的社会福利服务会像走马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