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回到汽车里时,我的胸口仍然隐隐作痛。为了孩子们即将经历的,
虚脱的社会福利服务会像走马灯似的围着他们打转,直到他们长到十八岁,
变得成熟,得到机会,但是还有另外的希望。这里有我在,我能够使事情发
生变化。我能够确保他们得到很好的照料。我能够做他们的保护人。我发誓
会和他们的老师交谈。保证他们不会学坏。带他们到FBI 办公室里去看看,
就像其他特工们为他们的孩子们所做过的,这会对他们形成好的影响,我会
领着他们去电影院,去动物园。我会带着我的年轻的远亲们去海滩。
现在我正穿过杰佛逊海区往回家路上。这里景象凄凉,低矮的砖构工业
建筑,房顶上是打着卷的各式电线,连绵的围墙上贴满了美发和电视节目折
卖的广告。触目惊心的涂写污染——巨大的字母,书法的粗鲁狂野——在起
伏不平的金属一样的黑墙上搅起一片浊气。有一百多个黑衣穆斯林正从一间
小礼拜堂里涌出到街上,他们同帕几娄的拉美族人有着显著的不同,他们卓
尔不群,自成一系,也远离着蒙塔娜之北那些购物的闲人。
只要那一丁点的红色油液能够打开四条路。。。路死了,就指像死去的
神经一样不可能再联通;这里有那么多的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他们像无
情的迷宫中的弹子再也见不到踪迹。
我重新拐上了高速公路,想起她躺倒的圣莫尼卡大街的死亡人行道。她
在那儿,看起来是那么孤立无助,从她的幻觉的底层升起的黑暗渗透进一切
事物之中,嘴,鼻子,眼睛,渐渐地,这个喧哗世界里所有声响随着一个庄
严的沉默,终结了。
她孤独地在这黑暗中,一会儿之后,她再也辨不清谁是谁,哪儿是哪儿
——生命被卷走了,或者只是一道序幕被拉起。
眼睛的瞳孔只痉挛了一下,便不动了。
她的身体也僵直。
她知道她已经淹死。海中女巫的手臂缠绕在她膝盖上,这次她再也没有
力气逃脱。哦不——那不是海中女巫!那是她自己的母亲呀,康斯坦萨,她
把她的小女孩从可怕的孤独的黑暗中举起,举到她安全的肩膀上,只有在这
里,世界才是可靠的和明亮的。只有母亲,这是怎样的一个宽慰,我想,才
会毫无计较地,为你的生命之路作着铺垫,到她七十岁。终究,是母亲。
(二十四)
我希望我能够说,自从有关玛森案件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办公室里的基
调已经根本的变了;人们怀着敬意聚拢到我的办公桌前来,想知道事情发生
的每一处细节,一个哈佛医学院的医生自杀而死,一个红得发紫的电影明星
处于毒品调查之下。莫瑞恩供认出了毒贩的姓名,他被证实与墨西哥黑手党
有牵连,所以至少简娜·玛森没有捏造这个事实,狄劳狄德确实来自墨西哥。
这对吉姆·凯利和毒品组的小姐绅士们来说是个好的导向,但是对于“牛栅”
里余下的家伙们而言则是事不关己。
从我桌子这边的有利位置观察,我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在处理自己的麻烦
事,每位特工都要同时对付四十件以上的案子,独独在我的电路筐子里,只
有两打未完成的关于武装劫案的报告。但是在这种时候,面对所有那些暴行,
我所能激起的唯一反应就是坐在这里,漠然地耐心地把剪下来的纸条,一张
接到另一张上。
只有当亨利·卡拉维蒂摇着他的电动轮椅进来分发邮件时,我的兴趣才
偶尔达到一次高峰,但也维持不了多久。处理到C—1 组的调职申请将花掉数
周的时间,而且我可能会消耗全部的时间,麻木地立在原地,想怎么样能够
逐步建立起勇气去和麦克·唐纳多搭上话。我们已经有好几天在互相躲避。
这会是很长的一串锁链。
问题是。。好的,他们是不会为此为女人们说一句话的,但是我曾经听
见男同事们把这种环境称作“持续肿胀”。这是一种集中的感觉垂临在你的
身上,无论何时它都会燃起强烈的,难以承受的渴望,只要你瞥见,比如说,
他的腰背部,便会想到他把我的手插进那腰带里,缓缓地抽出压在里边、带
着汗味的粗棉布衬衫的衣襟,感受着暖融融的肌肤,用我的手指在脊柱上刻
画,一直画到它变细的地方,就在臀部不容置疑的曲线之上。我最好是站起
来,散散步。
“班克·狄克的工作便衣”给了我一个友好的暗示。唐纳多正和凯乐、
弗兰克一起穿过屋子。他穿的正是那件粗棉衬衫,一条森林绿的编织领带,
牛仔裤,对我完全是装腔作势的挑衅置之不理,手抬起来,搔着他的后脑勺,
身体过度的舒展,毫无顾忌地露出了胸肌和腋窝。迟疑着该不该上前,但我
告诉自己有绝好的理由加入他们的谈话,他们确凿无疑是在谈论即将举行的
全明星赛,我振作精神在头脑里复述了一遍我在体育版里读到的几行字:圣
弗兰西斯科队的主管,罗杰·克雷格;和埃斯队的当家,托尼·拉鲁萨,一
个素食主义者。
我只走到半道,SAC 罗伯特·高罗威插了进来,打断了这次设想中的甜
蜜偶遇,把我拉到他的办公室去。但是我估摸着我一样可以把我准备好的台
词用到他身上。
“你说罗杰·克雷格会把托尼·拉鲁萨捣成牛肉馅饼吗?”
“我总是因为罗杰·克雷格而陷于哭笑不得的窘境之中。”高罗威说:
“他在起用梅茨的第一场比赛中就在说大话,到这个赛季结束,十胜二十四
负的劣绩足以说明他的级别。”
高罗威从咖啡桌上拾起那枚NYPD 侦探皮带扣,在手中掂量着,没有说
话。我很不自在地站在房中央。
“简娜把它寄还给你了?”
“我请一位头儿回纽约的时候给我寄了枚新的来,没有它真让我有点神
经过敏。”
“好极了,因为现在你可以安静下来了。”
高罗威的手指在他的波浪型头发上虚拂了几下,显然,他的情绪似乎也
高昂起来。
“我想要你去与寡妇谈谈。”
“阮德尔·依贝哈特的寡妇?”
“我想要你代表调查局对她的不幸表示慰问。”
我干脆晕倒在这金色的地毯上算了。
“我应该怎么说?”
“就说我们知道她丈夫是清白的,我们会找出真正的坏种。”
他放下百叶窗遮挡早晨的阳光的探视。
“我对外交手腕可是一窍不通。”
“只是去看看她,女人对女人。保持低调。”
“为什么是我,做这样的事?”
“因为这有助于树立调查局的形象。。还有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
的事情。”
高罗威坐在执行官的椅子里,目光注视着关上的百叶窗。这是他的方式,
要为对医生办公室的荒唐地劫掠承担责任,可能是,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
因催促医生带走了自己的生命。自杀是一个谜,我们将永远无法知道谜底;
尽管我被深深地触动了,也尊重高罗威的仁慈,但我还是真他妈希望他能自
己来填写这张该死的吊唁卡。
我一直等到天黑以后,为了使这次访问看起来是工作之外的事,“低调”
的。好家伙,可我确实不想这么做。我们首先欺骗了她的丈夫,然后发现她
排斥过一个无辜的女佣人,要对这样一个女人表示我们的同情心,这主意真
让人恶心。我打算捎几句话过去就走人。沿着圣维森特往下行驶,我被一种
不坚定地强迫自己最后一次经过第二十街外公房子的念头所刺痛,而最终还
是彻底屈服于它,甚至是最短暂的迂回一次也会让我感到一种奢侈的回味。
但是当我把车开近屋子前边时它已变得完全陌生了:灯亮着,里面有人
在走动。
我在路边停下。踩着混凝土小径经过山毛榉树走向门口。当我的手握住
房门把手的弧面时我停了下来,试着感觉一下记忆,剩下的拇指抚弄着已经
长了块绿锈的破旧门锁。“记着上锁”,它说。涂着棕色油漆的圆门铃失灵
了,但门并没有关上。
我跨进一间小斗室,橡木地板,有一个铸铁暖气管。立刻有一位面色红
润的女士从厨房里出来,向我伸出手,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上衣,银白色
的头发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
“嗨,我是黛娜·玛德森,‘太平洋海岸房地产’,今晚一切都好吧?
绝好的起步者的房子,你不这样认为吗?”
“确实是起步者的房子。我是在这里面长大的。”
“你骗人吧。如果你认为它有情感上的价值,赶紧抓住它吧,我只是带
着两位韩国商人参观这边的地产,他们想买下邻近的这两块地,把旧房子拆
了,然后修建两栋时髦的大屋。”
“什么是时髦的大屋?”
“通常大约有五千平方呎,五、六间卧室,全套家具,壁炉,环境典雅
舒适。没有后院,但那是你不得不牺牲的。”
“我见过。”依贝哈特家的房子就是这样的。
“我自己的感觉都曾经混乱过。”她附合着我的腔调,“我听见他们叫
它反建筑。对一家人来说它可能太大了,而且难看,违背常理,但是它们可
以卖上几百万美元,人们也爱寻找些新鲜的东西。”
以前的屋主都留下了那棵不自然的树。
“那么你是在这儿长大的了。可能自你出生那时候起我就已经在圣莫尼
卡出售房地产了。我1961 年开始干这行时,十年以内在蒙塔娜之北没有修建
任何新房子。人们宁愿离开他们在狭窄地带矮小的加利福尼亚平房而去‘太
平洋岩壁’买一套牧场住宅。他们也在寻求新鲜的玩艺儿。蒙塔娜过去是一
条发臭的小街,哼,你们拥有了金巴利超市和苏氏加油站。我们过去有许多
加油站,无处不在。”
“我想去看看后院。”
我越过她,走进装着械木壁橱的厨房。我不能忍受这一切的终止,不去
想这儿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什么。一架微型便携式索尼电视机搁在缺角有隙
缝的白瓷橱台上,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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