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批评几句;根本就没有,谁给我钱我都觉得是对我工作的认可,对我的一种支持和信任,一种对我的肯定。我错误地把这些东西归纳到这一点上,所以,给我钱我就接着,我不觉得他是贿赂我。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这是老百姓无法理解的一种说法与错误,而且是一种很难让人理解的想法与行为。但是,他说这是真的,不信你在我的位置上试试。
慕绥新的意思很明确,他是环境的产物。也就是说尽管慕绥新是根正苗红的苦出身,但是环境可以改变人。环境可以不同程度地改变一切物体,如同浩瀚的罗泊湖,可以被风干变成沙漠;珍贵的青铜器,可以被锈掉变成灰尘。人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瞬间,也会被环境改变得面貌皆非。
对于慕绥新的变化,在社会上流传着许多版本。其一说法是从慕绥新骨子里虚荣心就极强,只是物极必反,当官后爆发了而已,这是典型的反动的血统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的翻版;其二说法是慕绥新从升腾那天起,虚荣心伴随着升迁而发展膨胀的,这大概顺应了封建社会官场“官多大心就多大”的规律;其三说法是慕绥新到沈阳后,大权在握,变得无所顾忌而突变的。这无疑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最时髦的现代说法“官多大,代价就有多大”。
这些说法都能贴靠上边,但是这些说法有一点是共性的,不能改变的,那就是慕绥新的变化,是从环境变化开始的。换句话说环境的变化“权力和权力创造的金钱”,使慕绥新的虚荣心无限膨胀,最后膨胀到极至他的灾难就降临了。
我认识一位处级老秀才,这位处级老秀才是武迪生当市长时慧眼识珠,调到市政策研究室的。他的工作就是给领导当参谋,写材料、出点子,与三任市长打过交道。慕绥新入主沈阳时,大搞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但有一点好处是旁观者清,他和我谈起慕绥新时充满了惋惜的感情。
他说,慕绥新到沈阳不久,虽然已经比较讲究派头,比较注意自己的权威,比较爱面子。但整体上给人们的印象还能接受,还没有超出党员干部能够理解的程度。他穿得挺洋气,待人也热情礼貌,办事比较讲效率,决不拖泥带水。每天进市政府大院都是笑眯眯的。尽管他非常忙,昼夜工作日理万机。你找他办事,能办,他都帮你办,不能办,他会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办。他没有提拔我当官,后来他曾告诉我,不是你水平不高。一来你是武市长的人,二是书生气太足,三你没有瞧起我。换句话说你没有给我送礼。他说得很干脆精练,没有半点虚假。
这位老处长还说,我这么说也许会引起非议。因为我们评价一个人时,已经形成了习惯的思维定式。那就是你今天被揭露出来,你根子上就是坏东西;你有表现好的时候,也是伪装的,是披着羊皮的狼。事实上,慕绥新当市长之初,是想干出成绩的,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如果我们官场的政治生态不变异,如果我们的党内监督非常有力度,他很有可能成为沈阳最有作为的一任市长。
“责任心”与“虚荣心”的异化(4)
他的描述与后来的慕绥新有天壤之别。他看到的是早期很短一段时间的慕市长,是多面人生中的另一面。接着这位老处长话锋一转,当时也有不少人担心他早晚要出事,因为伴随着他的事业成功,他的虚荣心太膨胀了,太张扬了,太无所顾忌了。
是的,慕绥新当时必须面对两个现实: 一方面,他每天都必须承受超出他身体与精力数十倍压力的工作,而他每月的工资、津贴、补助、奖金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多元。这些钱在沈阳,还不够大款们请他吃一顿饭,而且肯定是比较低级的标准。
另一方面,他要养活两个家,要满足三个女人的虚荣心。客观地讲,如果把慕绥新贪赃枉法的原因具体化,我看他是从满足三个女人虚荣心开始的,也是满足了三个女人的虚荣心之后落下帷幕的。而他虚荣心支撑的贪赃枉法,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他非常贫寒,连请同学下馆子的钱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都羡慕都有欲望。而他第一任夫人贾桂娥,又是一个贪欲难平、虚荣心极强、永远无法填满的“无底洞”式的女人。当他当了三冶的一个副科长的小官,第一次拿回家朋友送的廉价烟酒,他发现贾桂娥眼睛惊异地冒出了蓝光,那种光充满了贪婪、欣赏、敬仰,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贾桂娥激动、幸福,也勾起了他的虚荣心,他从此便爱看见贾桂娥眼中那蓝色的火苗,也开始接受小打小闹的人情往来,到最后一发而不可收了。
第二阶段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的高官,已经具有能点石成金的能力,能在一夜之间使许多人成为百万富翁。而他的女儿新潮人物慕洋,也是个虚荣心很强,欲望超过了她的父母的女人。慕绥新成功后深感作为一个父亲,过去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工夫去疼爱女儿,女儿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不得不闯深圳去打工。他觉得欠女儿一笔账。于是,他动用权力帮助女儿完美地完成了人生“三步曲”。第一步是赤裸裸地动用权力帮助她掘出了第一桶金,第二步是负责一直把女儿打造成亿万富翁,第三步是逃避制裁送到国外享清福,可以说这时他利用权力为亲属谋利益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了。
当然最后阶段是秘密情人平晓芳,尽管平晓芳重情不重钱,可是平晓芳也有虚荣心,就是想有个名分、有个明确的说法。因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没有办法满足平晓芳的这个简单要求,只得偷鸡摸狗地委屈平晓芳,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可作为党的高级干部他又确实无能为力。他觉得平晓芳为他牺牲了年轻美貌,为他忍受多年痛苦。最后他们虽然历经艰辛结婚了,并在一起呆了一年零7个月,可是自打结婚那天起,马向东就被“两规”了,他们一直活在阴影下。换句话说平晓芳跟他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上。他欠平晓芳太多了,对不起平晓芳。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本来弥补这种落差,只能用钱来弥补平晓芳的虚荣心了。所以他最后岁月里明知故犯的贪赃枉法,显然是为平晓芳的日后着想。那就是他将不久于人世,他为了让心爱的女人有一个富裕美好的未来,自然仅靠那点工资,显然永远无法满足这个女人的虚荣心与欲望。而惟有动用手中的权力,做最后的挣扎,才能抹平这一切遗憾。很显然,在三个女人的虚荣心诱惑下,把慕绥新作为丈夫、父亲、情人的虚荣心,全部诱发出来了,虚荣心变成了心中的魔鬼,战胜了他的责任心。他的贪赃枉法便没有节制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慕绥新的一生是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虚荣心不断膨胀的故事。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小情节,就是他当初热情笑眯眯地面对的老处长,真实地告诉他失败的原因。后来当老处长真的因为工作找到他,拿着一张字画去当“敲门砖”。不知是字画当礼品太轻,没入慕市长“法眼”,还是慕市长真的很忙,忙得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他却变成了面容严肃,盛气凌人的慕老板。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派头,甚至连话都懒得讲,只是挥挥手表示很忙,就把他打发了。那一刻,老处长非常伤心,甚至回家后好多天没有吃下饭。
“责任心”与“虚荣心”的异化(5)
慕绥新就是“沈阳老大”,他在沈阳无所不能,他需要沈阳每位市民的敬仰,他需要沈阳每位官员的忠心。他需要这种虚荣心,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更大的愉悦与满足。
在辽沈大地上还有一个康平县,是个有名的贫困县,他们被划入沈阳之后,就像一个穷亲家,沾上了富亲属,岂能不主动拜慕绥新的山门?岂能不找他寻求致富之路?这些县领导都很精明,不知是穷惯了,还是故意装穷,连迈进慕家大门时,也显得很土气。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是要钱要物的?还是来要政策的?
这种到家里谈工作的办法,也是干部们创造的一种富有中国特色的方法。到办公室谈工作吧,显得太正规;到家里来既显得亲切,又好随意开口,况且到家里总应该有点内容,总不能玩“空手道”吧,这大概是问题的实质。
这样公事私办还增进了感情,两者都兼顾了。况且,这种加深与上级领导感情的办法,屡试屡爽非常流行。他们是专门找慕市长商量如何快点脱贫致富。慕绥新对来办正事的下级比较欢迎,也非常理解基层干部的困难,过去他也在基层干过,在县里干过,他还在海城县当过县太爷嘛。所以,他与康平县那几个“县太爷”谈得非常投入。开始那几个年轻领导还很拘谨,他们尽管在下面都是呼风唤雨,一跺地三颤的“青天大老爷”,但他们在慕市长面前必须是小学生,这不仅仅是官大一品压死人,还因为他们尊重慕市长。不过,他们谈着谈着就放开了,因为慕市长对县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谈的都是实情。
慕市长说:“我们几千年的农业文明,我们创造的‘吃文化’,以及我们创造的传统节日春节,说穿了就是平时吃不到好饭菜,穿不上好衣服,过节时把各种各样的菜与肉都包到一起,似乎就吃到了,就穿上了。实际上这都是给外人看的,而我们几千年来始终靠天吃饭,没有解决吃饭穿衣问题。时代都发展到今天了,你们还靠种粮食,那永远脱不了贫。今年天气好丰收了,你们就脱贫了;明年天气不好,旱了一点,你们又返贫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你们怕是折腾四五个来回了吧?”
他们连连点头,不住地说是是。慕市长一看他的话把对方镇住了。既然开场白有高深的理论开路,下边就应该仙人指路,谈点具体的办法了,这也是慕绥新一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