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馈
曹信淡然的说:“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就算袁军百万大军又能如何呢,粮草一旦丢失,终究是一盘散沙……兵马越多散沙也就越是难以收拢……”
“兵马越多不是好事吗?”张颌问。
“好事?不一定,我在刚来到官渡时,便在曹营高垒上足足看了一天,那时我发现袁军人马虽多,但营地大多集中,当时我就觉得好奇,为何会这样?但我看了一段时间便知道,这正是袁军兵马太多之故,听说袁绍帐下有上千员战将,然真正能调兵遣将者却只有四人,一者袁绍,二、三者颜良、文丑、四者淳于琼尔,其中袁绍乃统帅更是主公其调度都要看颜良与文丑,淳于琼守乌巢责任重大不得轻易调兵,也只能依靠前者二人,这便是死穴。”
“死穴?”
曹信点了点头,道:“颜良、文丑二将有生杀大权,其余诸将虽能掌兵却无调兵实权,一旦颜、文二人稍有差池,袁军陷入苦战自然四下难以指挥,因此聚集一地引万人战,便容易调度,但这也使得袁军每次进攻都收效甚微、进退无度,或许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看不出来,可是在官渡这样的地势,只要稍作陷阱引起深入,就可以在将不利地势送给袁军,而所有的问题就都露出来了,此正是兵家大忌,也是一无奈之举……就算兵多也有困难之处。”
“所以……一旦乌巢被烧的消息传来,因营地靠的太近,所以传的也快?”张颌点了点头道。
曹信道:“也并非如此,袁军大多是北方人,幽州一带羌汉混居,民风大多彪悍,这些人天生以食物为上苍,因北方水源不多,又连年干旱,所以北方汉人对于粮草之重要性很看重,这不像南方即江东人,当年破釜沉舟,项羽便是带领楚人突出重围,北方人多居寒冷之地,一年才有一次收成,时年灾患多地三年无收成也是有的,因此北方人常屯粮于仓,然南方人却不同,只因南方水源颇丰,气候适宜,一年两次收成是常事,有的地方一年还有三次收成……如果说项羽当年带的不是楚人而是北地人……那恐怕将是另一个结果……
说到底如今袁军这般溃散也有其道理所在,北方人无粮草时会感到恐惧,乃至天崩地裂,只因这些人常年忍受过饥饿,深知其痛苦,所以会很惧怕,心声暗鬼,这并不是北地人无能,只是这些人视粮草如性命一般,而南方或是江东人却不同,南方河流纵横,天府之国,他们天生没有对于无粮的恐惧……即使被逼入绝境依然能破釜沉舟,从无粮之中寻求反扑,而非恐慌,如果将此时袁军比作当年项羽的楚军,那么这时的袁军应该选择破釜沉舟才是……”
说完这句话,曹信笑了笑,将目光放在了此刻面前的一切。
只见眼前的大帐内,之前的摆设还都在,想必是袁绍逃的太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只是这一看之下,还是不免有些感触起来。
曹信边摇头,又道:“袁绍此人……能坐拥大汉半壁江山当真是个怪事,一个堂堂汉庭大将军……出征时竟然一卷兵书都不带……带的全都是一些无用的饰物……儁乂你看看,好好一个军中大帐!运筹帷幄之地!竟让他弄成了金石玉彻、银阮细枕……真映了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这样的主将,我军岂能有败亡的道理!?!”
“啪”的一声,将帐内一盏金鹏玉烛灯踢烂在地,曹信森严的道。
“将这大帐留下来,给我传视三军!让众将士都来看看,袁绍是多么的昏庸!我曹军不会败!”
“喏,大都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点了点头,身后张颌当下又问道。
曹信道:“子龙他们已经行动了,袁绍八十万人现在只剩下了不足七万,这回……就是七万与七万之争,但千万不可轻敌,袁绍即便再怎样,此人也是坐拥了四州之地的雄主,其能力是不可小看的,现在只要依计行事便可……这张大网……已经撒出去了,就看袁绍首级,能不能收网……”
******
正当此时,官渡沿岸。
“十六,七,黑子作活。”司马懿冷冷的看着对岸,早已人去楼空袁营,仿佛前者也是一夜没睡,一直在观战。
“二公子,这边的黑子不要了吗?”一旁,张左顿时指了指棋盘右上角上,七个被白子围住的黑子,说道。
半晌似是沉默,司马懿道:“嗯……没用了,拿掉吧,在这盘棋上……已经失去了作用了……吕布估计是败了……”
张左挠头道:“那……接下来该怎么走呢?二公子……”
似是回答张左的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司马懿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倍感耐人寻味。
“黑子在大好形势之下,没想到突然全线崩溃,白子的审时度势竟会如此之强,看来荀彧请他出山还真是个明智的抉择,呵呵呵……只是接下来,黑子大龙还健在……只要大龙不毁……袁军尚有一线生机……曹信,要是你……这白棋的下一步……你该如何走呢?”
……………
“咚……”
一张古朴的七弦琴,此时正好摆在袁军高垒的眺望楼上。
曹信此刻面色沉静,如同水面中波澜不惊的倒影,静静的眺望着远方,缓缓抚琴。
而这一刻,前者眼中的,满是袁军逃窜的影子,他要见证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因为真正的行动,才刚要开始。
第376章 十面埋伏(八)
官渡河西。
“主公……只要过了当陵关!我军就能回到冀州了!!还望主公再振作些!!!”
七万袁军正向着河西沿岸逃窜,包括颜良文丑在内众将此时却都如蒙白雾,灰头土脸不说,即便是此时中军车上的袁绍,也没了几个时辰前的意气风发模样。
后者此刻顿时喃喃自语着,“百万大军……百万大军……竟然顷刻全军覆没……曹信……这曹信到底是何许人也——!!”
“主公休慌,等……等回到冀州后,我军尚能集结二十万大军,到时……与那曹信再战也不迟啊……”
然而这一刻,战车上的袁绍仿佛并没有听到文丑这一番话,整个人兀自昏昏沉沉的自言自语道:“来时战将千员,战车五千辆,步军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万……眼见官渡就要拿下……曹信竟出山相助……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袁绍?”
队伍中随行左右的逢纪同时听到这话,呜咽着道:“主公……千万不可灰心,如今只要回到冀州一切还未可知,只要保住性命!早晚必定……东山再起啊……”
“元图所言甚是……甚是。”苦笑着,袁绍勉强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想走!?我乃大都督帐下大将乐进是也!!!贼子!候汝多时了!!”
从袁军残兵路经的河西小道口,突然齐刷刷的出现了一片的曹军,这些人轻一色的黑影,手中都拿着一把弓箭,足足有五千把之多。
还没等袁绍等人第一刻反应,便是这五千人当头扫射开来。
乐进的这本部人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弓手,每一个人的弓箭都是一石弓,要知道一石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拉的开的,自然其杀伤力也能强大到人力一百步开外,而且威力极强。(注:一石弓:一百公斤的弓,强弓手一天也只能拉动十次到十五次,两石弓军中大将才能拉得开,至于五石弓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没有一人拉得开过。历史上黄忠曾拉过三石弓。)
“嗖嗖嗖嗖……”
这一刻两轮扫射下来,可谓万箭齐发也不为过,一时间袁军大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埋伏打得措手不及。
“不好!!有埋伏!!有埋伏!!快护主公脱离——!!”
前有埋伏后无粮草,霎时袁军互相形成踩踏,士气骤然降到了冰点,颜良高声疾呼,拼命护送着袁绍突围,而这一刻如毛细雨般的箭矢则无情的扫射过来。
“哇呀呀呀,贼子休狂,某文丑来也——!!颜良……你速带主公赶往当陵关!!!”
文丑一声暴喝,带领余下四千人分兵杀出右翼,只见此时河西小道,杀声震天。
(乐进听令!本都督命你率五千人马!明日辰时自河西小道埋伏!一旦袁军遁逃河西,历时杀出!)
这一刻,乐进似乎才真正明白了曹信的用意,如果说先前对于袁军的动向还有些迟疑的话,那么现在乐进可谓是真的被前者的预判所深深感到敬畏了。
“敌军已至!随我杀——!!”乐进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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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袁军空落落的营地。
一艘小船当即停靠在袁营岸边,只见三人顿时从船上走了下来,当先一人却是格外目瞪口呆。
“这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操一脸的震惊,身后郭嘉与徐晃同时面带着难以置信,面前原本号称百万大军的空营,此时却早已被莫名席卷一空,就犹如被扫荡一样。
空空如也,这是曹操三人心里第一个想到的词。
是的,曹操没有想到,一夜之间,这不可一世的袁营,竟然会变成如今这样,哪怕是郭嘉此时更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晚上、看似普通的一夜,会产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请问……可是丞相?”
这时,营中只有寥寥数人,但其中一个白净的少年却是当先看到的曹操三人的存在,顿时走了过来。
曹操原本还没有从这震惊中有所反应,当下一怔,只见眼前出现的这个人,似乎以前并没有见过。
当即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一笑,微微作揖:“江东人士,姓陆名逊,大都督刚赐表字伯言,如今在大都督帐下担任军中司马。”
徐晃顿时哑然道:“什么?看你这年纪尚未弱冠,就能在大都督帐下担任军司马一职?”
“哎~此言差矣……”郭嘉当即笑道:“观这位小兄弟仪表不凡,能在这等年纪就能得大都督看中,想必必有过人之处尔。”
听到这话,曹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