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妍姐儿都晓得给婆婆缝衣裳作鞋子,给戚少爷的大嫂也做了个八条绦环的荷包,她家这个瞧起来还一团孩气。
“说小也不小了,真让哥儿等到二十五六?虽说如今都作兴十七八岁再嫁人,可咱们妞妞等着起,徐家哥儿还能再等?万幸是个没娘的,要有娘,说不得孩子都有了。”后妈再送人进来,那也不能贴心,他看着守礼,正等碰上了那事儿几个男人能守礼。
哪个男人不是一发达就想着讨小妾,乡下地方多打两筐粮还想着买一个妾呢,潘氏叹一口气:“你再舍不得她,这遭也得走,按我说的,明年就能嫁过去了。”
王四郎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东西早就备好了,家具一道道的上油,这会子也都得了,五礼只差最后一道,王家也派了人去量过房子,还装模作样的说些甚个房子小,姐儿的两面大穿衣镜只能搁得下一面,那徐大夫人徐二夫人听见彼此哧笑,心里总也有些不得劲。
“既行到这一步,赶早比赶晚强,总要嫁人,拖着叫别人得了先作甚。”潘氏拍了巴掌:“便这么定下,到时我也去吃酒,这会儿倒该打头面做衣裳了。”
秀娘一把拉了她:“娘,哪就这样急了,再没有七八月嫁女的,过了生日总要九月十月,这会儿也太早了些。”
这两个在里间说着话,蓉姐儿在外间竖了耳朵听,先还隐隐绰绰听不分明,越到后来越明白,竟是在论嫁,蓉姐儿听见明年就要嫁人了,心里闷着难受。
前边茂哥儿拎了糖葫芦买了小木马,两三个鬼脸大面具,还有一把木头刀,他啃一口糖葫芦再伸到徐礼嘴边,咬得嘴角都是糖渣渣,手上也粘乎脸上也粘乎,徐礼一把他放下来,他拉着他就往里头跑。
竟把他一路带到院子里来了,徐礼自知不对,可茂哥儿跌跌冲冲,就怕他摔着了,茂哥儿一路叫着娘跟阿婆,蓉姐儿出来迎他。
两个都是毛燥燥的性子,一个奔进来,一个跑出去,茂哥儿一溜儿蹿进去,这两个倒在门边撞在一处,徐礼赶紧扶住她的肩,蓉姐儿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撞成一团。
茂哥儿哪里知道闯祸,拎着一串东西显摆给秀娘看,丫头急急分开两人,蓉姐儿捂着额头,徐礼捂着下巴,别个不知道,这两个却明白,才刚那一撞,徐礼低了头正香在蓉姐儿额头上。
潘氏“哎呀哎呀”的跑出来,还当蓉姐儿是小娃,伸手给她揉额头:“跌跌高跌跌高,我们妞妞还长高。”
蓉姐儿却羞,一屋子人都在笑,她趴在潘氏怀里不起来,徐礼也背过身去,退到房门外头,潘氏看着这一对笑开了眼,摸着蓉姐儿的头发:“我们妞妞好福气。”
一直把徐礼留到晚上,知道他住客栈,潘氏还想叫到家里住两日,还是秀娘给阻了:“再不好说这话,还没过门呢。”
却也让蓉姐儿一路送他出去,甘露远远跟着,既已同觇笔打过照面,两个也不再尴尬了,总归姐儿哥儿有话好说,他们便一边一个立着当自家是个木头人。
“我明年九月十月就嫁给你了。”蓉姐儿扭头看他,徐礼一听就笑,她却皱了眉毛:“到你家里,就要受欺负的。”
“哪个欺负你!”徐礼上前一步,低头看她:“别怕,没人欺负妞妞。”
觇笔装死,甘露恨不得捂住耳朵,蓉姐儿听见了正要笑,徐礼从袖子里头摸了个小瓷盒子出来:“街上寻不到好的,等回去了,我给你做。”
一手是脂粉香,茉莉味儿的,香的淡雅,蓉姐儿眨巴眨巴眼,立时高兴起来,买了送现成的有甚了不得,他还会做,眯起眼睛,脑袋点个不住,笑盈盈的说:“等笄礼了,我就戴那朵芍药花!”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样,大家是想看直接嫁后呢
还是继续发展?
如果是继续发展柳氏的事要交待,雁姐也会交待,如果直接嫁后大概就一笔带过了。
说一下,萝姐儿跟柳氏都是我现实生活中很熟悉的人
“萝姐”生活的跟文中差不多,除了工作很少出门,不买化妆品,不买衣服,打定主意不嫁人,只想自己存够钱跟妈妈一起搬出来,杯子砸上来打着额头去医院裹伤口的时候发狠劲,可等她妈一哭一求,她就又心软,到什么程度呢,到她爸爸带了姘头一桌吃饭,她妈还要粉饰太平。
“柳氏”呢,嫁的老公非常爱她,早上起来早饭都是端到床头的,忽然听说家庭冷暴力,因为她身体不好,不能怀孩子,大家都很唏嘘,为早些年美好感情。支持她离婚,给她加油打气,可真相是,她老公把失恋的好朋友带回家吃饭开解,却把老婆陪了进去,并且直到离婚了,还觉得是自己的错,是他不懂她心,她现在又嫁人了,不是出轨的那一个,是后来又相亲的,离过婚有孩子,她却一心一意,去医院做查检做手术,拖着不好的身体准备给现在的丈夫生孩子。真没什么应该肯定一定必须的事,既然是小说,我希望给这样两种妹子都有很好的结局。
再说一次,柳氏不会死,她有她的归宿。
☆、第165章 一朝身死如灯灭七夕会成白事祭
徐礼原是陪她过了生辰立时就要回去的;哪里知道蓉姐儿生辰才过了三两日,王家塘就送了信来;说是王老爷身上不好;眼看着便不行了。
今岁为着送王老爷家来,出茶已是迟了;若不是茶路通了;又有自家的铺子销货,定是要赔本的,这会儿王四郎只怕还在往蜀地去的船上;他总有一年没见过陈仁义;两个约定了见一面,再说说到绸铺子的事儿。
秀娘一听这话赶紧收拾衣裳;叫来旺来福两个预备下船,王家塘的老宅子自迁坟便盖起来,前后总有三十来间,前年盖好一向不曾住过人,王老爷回去了就住在正房里。
他总归有这么一桩心病,日日对着过世妻子的坟茔,拈了香说上两句话,原还当守了她便不会再作那梦,谁晓得夜夜不断,梦里头妻子还同他说起话来。
秀娘不好在丈夫面前说些甚,也只跟潘氏两个说一回:“哪里就那么些个鬼鬼神神的,若真有灵在,早八百年就立到他床头去了。”把几个女儿折腾成这样子,换作是她夜里飞魂也要去寻仇。
潘氏双手合什念了一句佛:“许是真事儿,你家公爹原是个官儿,头顶上压着官帽子,寻常东西怎能进得身,那可是官老爷,天上的星呢,如今他不做官了,想是寿数也到了,人气儿弱了呀,你婆婆可不就找来了!”
秀娘越听这话越是胆颤,赶紧也念一声佛:“娘赶紧别说了,我这骨头都打颤了。”朱氏虽没跟着到乡下去守坟,在泺水呆着也不见得就好,女儿嫁了,孙女眼看着也要出门,剩下王大郎跟苏氏两个,日子哪里还能好过。
如今收到王老爷不好的消息,秀娘怔一怔才立起来,问那个报信的:“到底怎么个不好法?”回来的报不好,总也折腾过两回了,王四郎不在家,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定要回去看,若是要去,她这头也得尽早备起来。
“是不好,王家塘大伯家的叫咱来报信,躺在床上便只有进气儿无出气了。”这话一说,秀娘赶紧收拾东西,又着人去各处报信,又叫丫头把带来的东西都收起来,若真有了孝,便不能再住在沈家了。
潘氏跟着她忙前忙后,一拍巴掌:“你赶紧着跟她三姑说一回,若真有事,那亲事可得快着些。”连朱氏那儿也少不了跑一回,小厮来来回回五六次,还得去泮水报给杏娘桃娘知道。
蓉姐儿急着翻箱子,寻摸了半日只寻出两身清淡颜色的衣裳来,一身竹叶青的,一身蓝云缎的,便是这两身也不能用,一件拿闪缎包了边,一件盘了绣金领。
还是潘氏想着了:“妍姐儿她外家办丧事,做了几身蓝的绿的,我去开她的箱子寻出来,那素银的头面也一并寻出来罢。”
秀娘也寻了孙兰娘的衣裳来换了,如今她还有哪件衣裳不盘金,倒是兰娘那几件守孝衣裳是素的,连银边都没挑,如今穿着正合适。
这头理东西,那头又去寻了玉娘,要是办丧事,要的孝服孝幡孝布,挂的绣像,挑黑线蓝线绣的布幛,殓衣缠带衫裙直缀,一样样都缺不得,最要紧的一件寿衣,那却是怎么华贵怎么来。
她这里先拿出缎子来,又拿了五十两做定钱,叫玉娘请人先绣起来,若要别个再差了人来报信,茂哥儿还在睡午觉,小黄趴在他肚皮上,大白给他当枕头,叫人推醒了哼哼两声要哭,叫蓉姐儿一把抱了,也不要养娘动手,扶住他坐定了换上素缎无花的衣裳。
茂哥儿衣裳颜色虽不对,却因着小娃儿费衣裳,不曾做那盘金的,家常穿着便能见人,一家子带了箱笼雇了船只,坐上船就往王家塘去。
还是蓉姐儿叫甘露寻个小厮去清波门报信,徐礼只能呆到七夕,想好了跟蓉姐儿一处,越是这丝蚕地方越是要乞巧的,还要挂花灯放河灯,家家都要炸巧果子,今岁花驳岸边还拿彩纸扎了个鹊桥,牛郎织女拿彩扎了,下这一排都是巴掌大的喜鹊,却是今年年成好,各家富户出的钱办节。
蓉姐儿知道了等徐礼又来,送出门去时道:“你留下来过七夕吧,还要踩鹊桥呢。”徐礼再想不着竟是她先开的口,笑着应下来,把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了不知多少回。
既有了这事儿,七夕定是过不成了,总要使个信去,不好叫他白等,茂哥儿被惊起来,揉着眼睛撒娇,趴在蓉姐儿身上,小脸鼓出一块,眼睛还眯着,不一会就打起小呼噜。
秀娘却皱了眉头,若真有个不好,丧事可得立时办起来,便是高价买得冰来,也放不了那么久,她心里想一回,又赶紧念一声佛,只盼着王老爷能多撑些日子,等到儿子回来。
王老爷却没能多留几日,只秀娘带了孩子赶回来,另几个女儿离得近也还没赶进家门,王老爷却在七月初一这一日,撒手去了。
到弥留之际,他已是分不清眼前谁是谁,只茂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