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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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舰哗变-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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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体形真好,”威利说,缓慢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原以为你很可能长着大象一样的粗腿,或是没有胸脯。”

  “这全因为我有过辛酸的经验,”梅·温说,“我不喜欢靠自己身材的优势谋得工作或交朋友。人们总是期待从我身上得到我不能给的东西。”

  “梅·温,”威利沉思着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好。我是想了很长时间才想出这个名字的。”

  “这不是你的真名吗?”

  姑娘耸了耸肩,“当然不是。它太美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你这样跟我谈话太奇怪了。你怎么能对我如此刨根问底呢?”

  “对不起——”

  “我告诉你没关系,尽管我平时是不随便说的。我的名字叫玛丽·米诺蒂。”

  “噢。”威利看着一个服务员端来满满一盘意大利面条。

  “那么你对这里很熟悉了。”

  “很熟。”

  威利对知道了梅·温有个意大利名字的反应是复杂而重要的:一种混合着如释重负、高兴和失望的感觉。它清除了有关这位姑娘的神秘感。一个夜总会歌手能理解并唱好莫扎特的咏叹调是个奇迹。因为在威利的圈子里,熟悉歌剧标志着出身高贵——除非你是意大利人。

  随后,它又成了下层社会群体的一个无足轻重的种族特点而失去了它的标识意义。玛丽·米诺蒂是威利能够对付得了的人。她毕竟仅仅是个夜总会歌手,只是长得很漂亮而已。那种他已闯入了一场真正的恋情纠葛只是一个幻觉。他知道得很清楚,自己是绝不会和一个意大利人结婚的。他们大都贫穷、邋遢、俗气、信奉天主教。这并不暗示这件好玩的事就此结束了。相反,他现在可以更安全地享受与这位姑娘相处的快乐了,因为那是完全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梅·温眯着眼睛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有关你的最最美好的事情。”

  “你的名字,毫无疑问,真的是威利·索德·基思了?”

  “嗯,是的。”

  “你家是个优秀古老的家族?”

  “最古老,最优秀的——我母亲出身索德家族,就是乘‘五月花号’到美国来的那个索德家族。我父亲似乎是个私生子,因为基思家族直到1795年才来到这里。”

  “啊呀,没赶上那次革命。”

  “差远了,只是移民罢了。我的祖父稍微弥补了这点不足,他当了蔡斯医院的外科主任,据认为是东部医学界该学科的大角色。”

  “哦,普林斯顿,”姑娘轻声笑了笑说,“我们两人显然是永远抹不掉这个痕迹了。说到移民,我的家人是1920年来到这儿的。我父亲在布朗克斯经营一个水果店。我母亲几乎连英语都不会说。”

  他们要的比萨饼被盛在两个大圆白铁碟子里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面饼子上覆盖着乳酪和西红柿汁——而在威利的碟子里,边上还撒着一些比目鱼丁。梅·温捡起一块三角形的饼,手指头一翻,就灵巧地把饼对折了起来,咬了一口,“我母亲做的比萨饼比这还好。事实上,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比萨饼了。”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不,你母亲不会喜欢的。”

  “好极了,”威利说,“我们相互理解。那就让我告诉你吧,我要爱上你了。”

  那姑娘的脸上忽然罩上了一层阴影,“说话可别越轨啊,朋友。”

  “绝无伤害你的意思。”

  “你多大年纪?”梅问。

  “22岁,干吗?”

  “你似乎年轻得多。”

  “我是娃娃脸。在70岁之前,我很可能连进投票站投票都不能获准。”

  “是的,就是——你就是这样。我想我喜欢它。”

  “你多大?”

  “还没到选举投票的年龄。”

  “你订婚了吗,梅?或是已有心上人了,或者是什么,什么了?”

  “哎呀!”梅大叫道,咳嗽了起来。

  “怎么啦?”

  “咱们还是谈书吧。你可是个普林斯顿人。”

  他们确实聊起了书,一边吃喝,一边聊。威利开始谈最新的畅销书,梅对这些书的知识还算过得去。当谈到他喜爱的那些18、19世纪的作家时,姑娘的对答就不顺畅了。

  “狄更斯,”威利热烈地就他的比较文学高谈阔论起来,“我如果还有一点性格力量的话,就将用毕生的精力去研究、评价狄更斯。在英语像拉丁语一样死亡之后,他和莎士比亚还会留在世上。你读过他的作品吗?”

  “我只读过他的《圣诞欢歌》。”

  “哦。”

  “你要知道,朋友,我只读完了中学。我中学毕业时,水果店的日子不好过。有时连我的服装、长筒袜子——和全家人的饭食都成了问题。我曾在一家一毛钱商店和卖橘汁饮料的摊子上干过。我碰过几次狄更斯,站了一整天再去攻他真是难啊。”

  “有朝一日你会爱上狄更斯的。”

  “我希望如此。我想,要欣赏狄更斯,银行里得有上万的存款才行。”

  “我在银行里一毛钱也没有。”

  “你妈妈有,还不是一样。”

  威利放浪地往后靠着,点了一支烟。他好像在讲习班上一样,“爱艺术得有空闲,这一点儿都没错,但这绝不败坏艺术的正当性。古希腊人——”

  “咱们走吧,我今晚要温习我的乐谱,只要这份工作还在,我就得干。”

  外面正在下大雨。蓝色、绿色、红色的荧光灯招牌在湿漉漉、黑糊糊的街面上投下了一片片模糊的五颜六色的亮光。梅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再见。谢谢你的比萨饼。”

  “再见?我要叫一辆出租车送你回家。”

  “老兄,坐出租车到布朗克斯区赫尼威尔街你得花5美元呢。”

  “我有5美元。”

  “不,谢谢。像我这样的人只坐地铁。”

  “好吧,那就坐出租车到地铁站。”

  “出租车,出租车!上帝为什么给咱们两只脚?陪我走到第50街好了。”

  威利在雨中的便道上走着,想起了乔治·梅瑞狄斯【乔治·梅瑞狄斯(George Meredith,1828-1909),英国诗人、小说家。——译者注】的某些狂想曲,身子靠紧着歌手,她挽起他的手臂。他们默默地漫步走着,雨点打在他们脸上又从他们的衣服上滚下。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把一股温柔的热流送入了他的全身,“在雨中漫步真是美妙。”他说。

  梅侧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得不这么做时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普林斯顿。”

  “喂,得啦,”威利说,“别再扮演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了。这是你第一次干歌手的差事吗?”

  “在纽约的第一次。我唱了四个月。是在新泽西州许多低级酒店里。”

  “莫扎特在新泽西的小酒馆里的行情如何?”

  梅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从来没试过。那边的人认为《星尘往事》【《星尘往事,Stardust》,世人耳熟能详的爵士乐经典曲目。——译者注】就像巴赫【约翰·塞巴斯提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德国著名古典作曲家。——译者注】的《弥撒曲》一样是重大的经典著作。”

  “那些英文歌词是谁给你写的?你自己?”

  “我的代理人,马蒂·鲁宾。”

  “写得糟糕透了。”

  “那你就给我写好一点的吧。”

  “我会的,”威利大声说道,他们正在横过百老汇大街,正从堵塞得寸步难行的鸣着喇叭的出租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过,“今天晚上就写。”

  “我刚才是说着玩的。我可给不起酬金。”

  “你已经给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下午这样享受过莫扎特的音乐呢。”

  梅把手从他的手臂上抽了回来,“你用不着说这种话。我可不喜欢油腔滑调。这种话我已经听得够腻的了。”

  “偶尔听一听吧,”威利答道,“譬如说,一周里只听一次,我是真诚的。”

  梅看着他的脸说:“抱歉了。”

  他们在一个书报摊前停下。那个衣衫破旧、满脸皱纹的卖报人用嘶哑的声音兜售着莫须有的胜利消息,将报纸的一些大标题用涂了焦油的防雨纸遮着。往来的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谢谢你的晚餐,”梅·温说,“星期一见。”

  “不能早一点儿吗?我真想早一点。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没有电话。”威利一下子愣住了。梅·温的确是出身下层社会。“我家隔壁有家糖果店,”她接着说,“有急事时可以通过那里和我联系,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如果真有了紧急情况呢?那家糖果店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下次再说吧。”她微微一笑,脸上那种谨慎小心的表情顷刻间消退成了煽情卖俏。“反正周一之前不能见你。不得不在乐谱上下点苦功夫。再见。”

  “只怕是我谈论书谈得让你腻烦了吧。”威利说,实在不想让这次会面就此结束,便没话找话,想把行将熄灭的火星煽燃。

  “不是的,我玩得很高兴。”她停顿了一下,伸出了手,“这是个有教育意义的下午。”

  她还未走到楼梯脚下就被人群吞没了。威利从地铁入口处走开时有一种获得新生的可笑的感觉。罗克西门口的彩色玻璃棚罩、无线电城装饰着黄色灯泡的黑门柱、餐馆的招牌、呜呜疾驶的出租车在奇妙的光影中来来往往。他觉得纽约就像巴格达一样既美丽又神秘。

  第二天早晨3点钟,威利的母亲睁开眼睛,房间里还黑糊糊的。她做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梦,梦见她在听歌剧。她听了一会儿依然在她脑海里回响着的音乐,便坐了起来,因为她意识到她听到的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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