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凛凛剑光雪白切开暗黑的夜幕,弧度优美而凌厉。手下一抡一朝她咬来的丧尸已飞离了脑袋,同时将另外几只齐齐斩断,血液飞溅,溅到她脸上,竟然是凉的,腐朽的气息。
再抬头时只望得见男人的侧脸和波澜不兴的绿眸,月光下幽幽的。
尸体已经不再一股脑儿扑上,好像因男人的剑气而停下了脚步,无声息地围住他们,一把算去数量不小,菲特看着他们,他们空洞呆滞的眼瞳中似乎有着贪婪的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呆了呆,一个尸体已经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和猛劲咬了上来,其余的接二连三紧随而上,恩泽一时间乱了阵脚,开的枪声响了好远,
男人执剑,她眼睛还没眨就有了一个动作——她觉得应该是有一个动作的,怔神的瞬间,发边一丝微风微风,银剑已经“咯”地一声轻轻回了鞘。
以拄着手杖的黑发青年为中心,所有尸体向外呈摊开放射状在地上没了动静,鲜红触目惊心地溅染了一大圈,包围了他们,一时间头颅骨碌碌到处滚,滚到林子深处,滚到抽搐不已的奄奄一息的马身旁。
少女睁大眼睛,愣愣望着一切,突然觉得寒颤,想叫他的名字,却又在望见他面无表情而立的一刻说不出话来。
倒是恩泽,哼哧哼哧跑到公爵身边,深深行礼,一脸责备表情,“刚才是我疏忽,非常抱歉雅兰大人!”
“嘛,没事,本来起初我没打算来这儿的。”
再看他时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闲散微笑,将手中精致大气的家族手杖转了个圈,之前周身隐隐无人可入的浓黑静谧仿佛幻觉。
“只不过那村长说了些有趣的事才改变主意的嘛,你也听到了,那家伙最近在这儿呢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哪里找去,早知有袭击的话我肯定会把赫伦叫过来打杂呢。”说到一半扫一眼四周,树影晃动,“不过,得加快了。”
恩泽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等一下……这里,其实离那个村子也不远啊……”
少女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地出声,雅兰知道她说的是之前赶她出来的那个村子。
“这儿有丧尸……那么那个村子——”她说不下去了,想起了那个扑在妈妈身上哭泣的小男孩。
“菲特,如果你真想为他们做什么,不如发挥一下纯血种的能力查出真相,”雅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罢。”
马车已经坏掉了,三个人只能步行,菲特穿的是平常少女的轻便裙子,走起路来不是十分吃力,她看着青年和穿着一身恭谨工作装的恩泽,从刚见到雅兰时就在奇怪,明明是国王授命完成这个有点分量的委托,明明身为公爵大人,出行竟然只带一个文吏,真的是个文吏,恩泽主要工作是收集情报整理情报记录事件最后写文书和报告,有时替这个风流的贵族青年找找女人善善后什么的,战斗能力的确是有,只不过仅限于防身术阶段。
竟然是连个能武的随从都不带的。
“因为很麻烦。”
“……哈?”
“比如想要女人的时候还可以把刀架在恩泽脖子上逼他给我找,如果是个会打架的估计就宁死不从了说不定还反扑,会打架的人脑子都比较石头,虽然说恩泽的脑袋已经十分石头了,总比赫伦好一些。”
“请不要拿赫伦大人和在下比较!”身后文官耸肩非常认真又非常激动说道,“赫伦大人是十分优秀的!”继续忠犬状。
“啊啊,是的,你也是赫伦的粉丝呢。”
“雅兰大人,请不要取笑在下了!”
菲特无言。
“那难道……没有什么心腹么?”以前在血界,总是有一些死士会追随自己的哥哥和父亲的,雅兰身旁真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因为没有亲和力?
恩泽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怎么会没有,当年骑士团的大家——”
公爵回眸一个眼神,恩泽噤了声。
他看了一眼怔怔的少女。
“哦呀,能想出‘心腹’这个词来真是难为你了。”
“喂!”
青年笑了笑,望着月色,“这种东西曾经有很多呢,但有时候,它们会成为毁灭自己的导火线,不如让给别人比较好嘛,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也是清净。”
她眨眨眼睛,紧接着他就拍了拍她的脑袋,揉乱了银发,“人类可是比吸血鬼要恐怖许多的生物呢……”
后面的声音轻了下来。
“所以,得到你的王子殿下后,赶紧回去罢。”
☆、Chapter 14
走了很久的路,路上雅兰拿约瑟夫神官给自己的圣经加护咒文书页屏蔽了自己和恩泽的人类气息,菲特毕竟是吸血鬼,看到那些书页时身体一阵不适,隔得远了些,不知什么原因,越往后面走林子里的骚动越少,到了最后,完全寂静下来,鸟声树叶声统统消失。
“到了。”
他看着不远处半山腰上的的一座小木屋,隐隐有红色灯火透出。
爬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屋子破旧的厉害,摇摇欲坠总觉得风一吹就会哐啷一声垮掉一样。搭建用的木头已经腐朽得十分严重了。
雅兰在夜色里身材修长笔直的,握着手杖,恩泽上前叩响了门,“打扰了,请问怀表先生在吗?”
屋子里就点着一盏灯,但足以把整个小木屋照亮。
菲特望来望去,整个屋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钟表,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有贵族里的檀木精致老爷吊钟,也有平民使用的小木屋状的小钟,到点时会有小鸟从小门里飞出报时的那种,漆得非常鲜丽漂亮,摆满了货架,挂满了墙壁,一眼望去屋里全是密密麻麻刻度和时针,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怀表先生。
而最诡异的是,所有钟表都是静止的。
“哦呀,还真是难得有人造访呢。”
屋子的主人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五官很小,有些皱在一起的样子,宽额头上油光满面的,头顶着个暗红色贝雷帽,穿着被油墨弄脏的白色衬衣和起了毛的小马甲,下身是长裤和一双长筒靴,走起路来蹬蹬响。
他给一个架子上的小闹钟调了时间后,慢腾腾挪回自己的桌前,当时门是咔嚓一声自己开的,恩泽就走到门口里附近便不再深入了,雅兰倒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就近找了把椅子翘腿坐了,菲特望了望,觉得这屋子里密密麻麻的表像一张张脸一样看的不舒服,这怀表先生的声音也诡异的很,不厚实,甚至有些尖。
看见桌子上有大大小小的怀表,拆开的修好的,晕黄的灯光下竟然也是金灿灿一片。
“话说,想从我这儿拿情报阁下应该知道规矩的罢,加里弗雷德公爵大人?”
身后文官倒吸一口气,雅兰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不过在下也应该是第一次拜访才对。”
怀表先生拿螺丝刀摆弄着一个怀表,头没抬,“加里弗雷德家族呵,它的命运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写照嘛……年轻的公爵大人竟然能支撑到现在也不容易啊,看在这份上,说出你想要的……啊,算了,反正我也知道,尽快终结大陆里血液病毒带来的瘟疫,以及……嗯?”
中年男人头一歪,挑挑眉,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种尖酸的感觉。
紧接着他就嘿嘿嘿笑起来,腮边的肉一甩一甩的。
雅兰绅士般微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真是奇了怪了,竟然会想知道这种事情?公爵大人,这个世界如何光怪陆离地颠覆,历史如何改写,世界的根源,两大定律是不可超越的呀!”
“阁下哪里话,阁下可是世界上少数能接近真理的魔法师。”
“我还差得远呢,第一,时间不可改变,第二,生死不可改变,既然公爵大人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杯’呢?”
菲特一怔,圣杯?
雅兰继续微笑不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
胖男人立刻睁大了眼,眼光直溜溜地被怀表勾了去。
雅兰手中的是一块看上去普通的贵族金怀表,有些旧了,雕刻的花纹依旧美丽。
“这个够么。”
“哎呀呀,这可是……千年圣战时的好东西呢……”
魔法师起身连忙接过了,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赶紧拿放大镜去仔仔细细的看。
“……竟然是真品……几百年没见过了呢,公爵大人,这该不会是您家的传家之宝吧?”
“真是说笑了,阁下看到了什么?”
“呵呵,秘密……啊啊,很深的感情呢……”
菲特转头看恩泽,“什么意思?”
恩泽紧紧盯着怀表,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有压抑的怒气,“怀表先生是古来有之传说的魔法师,知晓古往今来任何事,甚至听说可以穿越时间……他可以从中一块怀表中看到整个朝代的所有……只不过,雅兰大人怎么可以拿它做交换——”
她一愣,这么说,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么,阁下的态度是?”
中年男人咯咯咯笑起来,“这个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还差。”
“阁下想要什么?”
“呵呵,什么都可以要吗?”
“只要在下能做到。”
“不需要劳烦公爵大人做什么,只不过在我的地盘……嘿嘿,我的意思您能明白吗?”
雅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小木屋大门,“阁下请说。”
中年男人摘下了有些滑稽的贝雷帽,将怀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肥壮的手指指向他身后。
“我要她。”
屋子里一时间是令人呼吸困难的安静,少女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哈……!?”
那根肥指头指向自己。
她指指自己,“我?”
“是的,”男人小眼睛里闪烁着光,咧嘴嗤嗤笑了,“这么个美人儿,我要她跟我睡上个几晚。”
恩泽猛地上前,雅兰伸手示意他停下。
“怎么样啊公爵大人,您要是把她给我我就把情报给你,我向来不做假活儿。”
“开、开什么玩笑?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