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商明伦指挥众人忙进忙出,他通通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被灵儿刺的那一刀并不深,他也没怎么感觉疼。只是,有一种异样的情素在心中作祟。他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又不敢深究,怕它就此消失,又怕找出的答案会令自己不快。所以他拒绝思考,拒绝清楚,拒绝一切。
屋里很静,商明伦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扰他休息。
门开了,听脚步声朱承禹知道是商明伦来了。
“表哥,好点儿吗?”商明伦走到床边关切的问。
“死不了!”朱承禹随口应着。
“可把我给吓坏了。”商明伦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大夫说你没事,刀口不深,休养几天就没事了,想吃什么?我叫下人端上来!”
朱承禹觉得很累,累得简直不愿说话,他摆摆说轻轻的交代着:“别告诉任何人,包括皇上!”
“我明白!表哥我……”商明伦欲言又止。
朱承禹睨视着他,“干嘛?”
商明伦一脸的歉意,“对不起!”
“自己兄弟,别婆婆妈妈的,我几时怪过你!”朱承禹潇洒的说。
“你不怪我,是你宽宏大量。都是我不好,出这种馊主意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喜欢灵姑娘,我开始只是以为……”“什么?”朱承禹如遇雷殛,他打断了商明伦的话,大声叱责道:“不许提她,再提,我跟你急!”
“表哥,”商明伦微一思忖说:“正如你所说咱们是好兄弟!你们两个的事,我是洞若观火,你是当局者迷!我不能看着你吃亏!”
“不要再提了,就是因为你不能看着我‘吃亏’,所以我才挨了一刀!”朱承禹啐骂道:“这个死丫头!”
“我只是没想到。”商明伦忍俊不禁,“你也有动情的时候!”
“谁说的?”朱承禹怒问,忽尔又讷讷的说:“我承认,我是喜欢她!”
“不止!”商明伦语颇隽永的说:“表哥啊!表哥!让我这个局外人来点化点化你吧!我问你,你是谁?”
“朱承禹啊?”他懒散的唤出自己的名字。
“朱承禹又是谁?”朱承禹不明所以,疑惑的说:“就是我呗!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我不和你绕圈子了!咱们言归正传”商明伦正色道:“你知道你自己是谁?用你自己的话来说:朱承禹,官拜大将军王,先帝赐封‘肃宁亲王’统帅三军,驰骋疆场,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可当日你在静心湖畔,却让一个小丫头轻易推落湖中,你连一个小丫头都按不住,这谁能相信?”
朱承禹不语,脸上的表情古怪至极。
“你我相知相交多年,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商明伦有点儿咄咄逼人,“如今她刺你一刀,你不追究居然还放她走,你是几时转了性,我可不相信你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时下人端进两杯茶。商明伦端起桌上茶,揭开盖碗,一阵扑鼻的香气。那是朱承禹最喜欢的碧螺春。但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啜上一口舌底生津。
在京城中想和这茶原也不难,只要付得起钱。但却很少有这么新鲜的。太后知道朱承禹独爱这种茶,特地留下来赏给他的。商明伦不得不承认和朱承禹在一起,他没少占光。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打扰你了。”商明伦说完了他的缄言就欲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又驻足。
“按说这是你的私事,作兄弟的不应该过问太多,你若真喜欢她,便去找她,能被你看上的也真不容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商明伦走后,朱承禹用枕头抵住胸部,他突然觉得那里很不舒服。
其实朱承禹和灵儿一共才见过三次面。第一次不算,在后两次的交锋过程中,朱承禹不得不承认,他没占过半点儿上峰,更说不上赢了。以往他在情感的道路上,一贯是人莫予毒,无往不利,可现在象是下了谶语,真被自己应中了!当初誓言旦旦并没有因为遇阻化风而去,反倒是随着时间的递嬗愈演愈烈。朱承禹不想再否认他对的爱慕之情,她是那样的狡黠,犀利而又灵气逼人。她将他的倨傲之气一挫再挫。他非但没有心生嫌怨,反而越来越想靠近。
朱承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灵儿孱弱的外表下到底包含着一颗怎么样的心?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这颗心必是珍贵而稀有的,也许就在自己浑然未觉之时,他已经被这颗心深深吸引住了。
他想要这颗心,可她不肯给,于是他就逼她,逼得她无路可退之时她宁愿选择自戕,也绝不从他!视他若蛇蝎般。好!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死缠到底,这是征服吗?朱承禹自问,应该不是,因为他的心早已被她征服了!
几日后南老爷和夫人如期归来,他们乍见孙臣林自是又有一翻唏嘘。
…鹊桥仙
回复'26':南夫人极力赞成凝月与孙臣林的婚事。因为孙臣林要赶着去南方作生意,这一去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而凝月也不想再与他的臣林分开,所以夫人决定让他们尽快完婚。
由于婚事仓促,南府也没通知任何人来观礼。老爷毕竟还是疼凝月的,他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中却埋怨凝月的婚事有些太过简单。好在凝月什么也不在乎,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计较这些?灵儿虽然心中不舍,但她知道这是凝月多年的夙愿,自己也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这就是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作了人妇之后就要随着自己的夫君而去,夫君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夫君若舍她而去,她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女人。
凝月走后,夫人便让灵儿全心打理商行的生意,而徐总管则在府中忙另一件事南彬要成亲了。南彬是南府的长子嫡孙,婚事自然不能马虎。成亲的是尚书大人的公子,而亲家又是朝中宰相,送礼的人自不在少数。白天,灵儿为商行的事忙进忙出,到了晚上还要帮徐总管清算贺礼。南彬这一成亲,自己出阁的日子也就越发的近了。
天气渐渐热了,忙了一天,灵儿有些疲倦。还有许多帐目需要核对,看来晚上又要有一场恶战了。最近她经常熬夜,常常是三更未睡,五更又起。花样年华便有些力不从心,这样也好,可以让她无暇去考虑自己的任何事情,当然也无暇想起那个曾经令她不快的朱承禹。
如今,灵儿终于知道他没死,而他到底是谁,灵儿则并不关心。
月亮晶莹而冷漠的悬在半空,似在窦窥人间万物。几缕淡云慢慢浮过月亮身畔,似中断却又迤逦。它们想盖过月色,却又苦无良策,未了那月亮还是透射了出来。
灵儿沐浴濯发,头发很长,为了让它快点儿干,她没有用梳子栉着,而是让它肆意垂曳,到院是乘凉风干。灵儿见头发一时干不了,干脆让喜梅将所有的帐薄都搬到院子的石桌上,再燃上一盏灯,用琉璃罩子罩好,想来当年关公挑灯夜观《春秋》也不过如此吧!
自凝月走后,灵儿便独居望月居。小丫头们都睡了,望月居中静得出奇。
提起笔来,灵儿开始核对那永不完结的帐目。忽然,她发现好象少了一薄帐,仔细找了找也没有,可能是喜梅一时大意落了一薄,灵儿便回屋去找。
俄顷,灵儿便从屋内找到了那本帐,一边走还一边翻阅。来到石桌旁刚要坐上,却意外的发现桌上有一晶亮之物,灵儿凝眸一看,竟是那枚被朱承禹扣着不还的珠钗。
灵儿大吃一惊,将珠钗拿起。再仔细看看,没错!确是自己的那一枚。灵儿皱眉扼腕,望着手中的珠钗,一股悸动涌上心头。
灵儿知道是他来了。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躲起来不见人呢?她的眼睛因惶惑而睁得大大的,她忍不住大叫:“朱承禹,你出来,朱承禹,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而院中依然是静阒无声,寂寥沉默的无半点儿声息。
心头蓦然的颤动让她不由自主的望向月亮门的方向。一个白衣男子犹如神祗般的岿立在那里,他的白衣飘逸于微风之中,淋在月光之下。
灵儿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是朱承禹来了。他来干什么?来报复吗?灵儿惶恐不安,不知所措,但脸上呈现的却还是一贯的倔强与冰冷。
朱承禹走了过来,来到灵儿的身边。他要看清她的脸,也让她看清他的。
“听说你要嫁人了?”朱承禹缓缓开口,语气中不带任何温度。
“是的!”灵儿挑畔的问:“你是特来恭喜我的吗?”
倏然,他抓住她的手,一双眼死死的盯住她的脸。
“别嫁给他!”朱承禹说。指谁?孙臣林?南彬?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她?
“凭什么?放开我!”灵儿欲甩手而去。
朱承禹并没有让灵儿得逞,反而趁她转身之际,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揽在怀中。他用下巴紧紧的抵住她的后颈,压得她抬不起头来,而他的脸则埋在她那头发中,用力闻着那沁人的幽香。
灵儿在他怀中徒劳的挣扎,想去掰开那桎梏,朱承禹用他那坚韧而有力的手按住灵儿骚动不安的双手,双臂一收拥得更紧了。朱承禹将自己的脸紧紧得贴住灵儿的脸颊,他忍着怒气喘着粗气说:“就不许你喜欢别人!就不许你喜欢别人!”他的语气像个专制的暴君。
“你无礼取闹!”灵儿大声叱责。
“信不信我现在就开了你的苞?”
“你敢!”灵儿打了一个冷颤,脸上惊怒不定,而心中却清楚的明白他敢!
“我不敢?”他冷笑着反问,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他的眼睛依然晶亮,依然有神,依然带着灼灼逼人的热力,他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灵儿。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有什么不敢的?”
灵儿毫不畏惧的怒目回瞪着他,用手死命的推拒着他的胸膛,却抚到他那如雷的心跳,她的手一颤,却让他拥得更紧了。朱承禹粗重的鼻吸喷在灵儿的脸上,引得她心跳愈加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