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司马说好象抱着男人的感觉让他不快,到浴室去冲洗掉味道的时候,桐原觉得自己真是悲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最后终于流下不甘的眼泪。
那种像是曾几何时以为司马是了解自己的想法被否定的感觉,让桐原无法释怀。
之后,司马虽然担心地打开浴室的门,但是也没有为两人龟裂的关系带来多大改善,隔天就在彼此都一语不发的状况下分手。此刻的桐原好想见司马。
明知见了面也无话可说,或许又会被他冷言相向,但桐原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想见司马的心。
由于要来往财政部和首相官邸之间,桐原为了联络方便而随身携带手机。但是,不喜欢被别人拘束的司马,却因为没有必要而没办手机。
所以桐原如果想联络司马的话,除了直接打电话到部里或家里之外别无他法。
进入九月,司马所属的主计处也要开始进行每年惯例的预算编列。
在那之前,桐原还期待司马会不会来个一两次,结果都是失望。
结果顾及司马忙碌工作的立场,又怕遭到冷言对待的桐原,还是没有打电话联络。
他把灌好水的茶壶放到炉子上,像平常一样随便准备自己的晚餐。
三天前,满足于桐原身体反应的筱田还说,下次要买个情趣用品过来。
虽然不像司马直接进入,但是桐原却怎么也挥不掉那种好象变成筱田男妾的感觉。他茫然地望着沸腾的茶壶上冒出的白烟。
以前刚入部的时候,桐原曾经听说有个年过三十的主查,因为跟上司态度过度亲密而被说成是男妾。现在自己的状况不就跟那个男人一样吗?
司马还把自己放在对等的地位上相处,筱田则不然。
桐原只不过是近来最能讨他欢心的玩物而已。
而且,跟筱田比起来他虽然还算年轻,但是到了今年六月他就三十三了,已经是无法出卖青春的年纪。
想到这里,桐原就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存在。
就跟岳父英辅曾说过的话一样,自己只是一个会吃、会呼吸的肉块而已。
桐原郁闷地想着,把烧开的水注入泡面碗的时候听到电铃声响了。
该不会是司马吧?桐原的心不由得雀跃起来。
他几乎是把手上的茶壶丢下似地跑去开门,来人果然是司马。
桐原浮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安心笑容。
他的心已经有一阵子没跳得这么快了。
「……好久不见了……。你要上来吗?吃过饭没?」
「吃过才来的。」
拿着一个大袋子的司马摇摇头走进房间。
还以为司马会坐下来的桐原,却看到他开始把自己放在角落的换洗衣物放进提袋里。
桐原看了半天才发现好象有哪里不对。
「你……在做什么?」
桐原跪在司马身边不解地问。司马只瞟了他一眼继续塞衣服。
「……我来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怎么这么突然……」
桐原皱着眉看着司马越来越膨胀的提袋。
「我老婆又回来了。」
「回来……?」
桐原像学说话的鹦鹉似地重复。
他无法立即了解男人话中的含意。
「她回来了?为什么事到如今……」
「她带着克弘……又叫岳父岳母来说情……。我有什么办法?只要能跟克弘住在一起我什么都能忍,况且她父母又来向我道歉,保证女儿一定会改头换面……我也只有接受。」
慢慢了解司马言下之意后,桐原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在往上冲。
司马不再来了,他将失去避风港、失去唯一能了解他的人……这种种感情一次向桐原冲击而来。
这个曾经嘲笑自己破碎家庭的男人,又将属于别人所有。
他将跟那个美丽的女人一起生活……就在桐原也进去过的那个优雅的环境里……。
一想到这里,那种好象要击溃心胸的压迫感几乎令桐原窒息。
他想说祝福的话却说不出口,严重的呼吸困难夺走了桐原的表达能力。
「那我怎么办……」
桐原痛苦地低吟。
「……怎么办……」
司马皱起眉心凝视桐原。
那无法宣泄的感情让桐原好想用力跺脚。
光是失去司马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孤独感,就足以让桐原失去理智,进而憎恨起司马的冷静。
「你叫我怎么办!」
桐原失控地大叫。司马只是沉默地抚平手上衬衫的绉纹,然后放进提袋里。
「怎么办……我们原来就不是能怎么办的关系啊……」
司马冰冷的回答让桐原哑口无言。
他原本激昂的心情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
那种浸透心胸的凉意让桐原无法呼吸。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啊!」
司马微皱着眉,也不看桐原地从喉间一字一字清楚地说:
「只是随便见见……随便做做……这不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桐原觉得司马的话就像一根根冰棍一样,狠狠插入自己的胸口。
司马说得没错,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深刻的关系,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向对方索求而已。曾几何时,那成了一种好象互相了解的错觉。
「……只是这样吗……?」
桐原木然地反问,司马点点头。
「是啊……只是这样……」
司马拿起提袋。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不是也这样想吗?」
说完,司马就提着袋子走向门口。
桐原很想说不是,但不是什么?哪里不是?连桐原自己也找不到结论。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桐原找不到适当的语言表达,也画不出存在于自己心中感情的雏形。
无法阻止司马的桐原只能追随似地跟男人走到门口。
然后向无情地穿著鞋子的背影开口。
「你……要跟你儿子一起住吗?」
「是啊!」
司马点头。
那还有什么办法……。桐原已经被难以挽救的绝望彻底击溃。
他儿子都已经要回来了,还有什么办法……。
因为他了解司马这个男人,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重视自己的儿子。
就算有亿万财富堆在他面前,还是有人拿刀指着他,他也不会交出自己的儿子吧!
桐原深深明白这一点。
被无边的绝望侵蚀的桐原艰难地开口。
「那太好了……」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带着心中的大洞,桐原扶着墙壁凝视司马。
就算是弄错了也好,即使是同情也无所谓,司马能不能改变心意?能不能再给自己一点温暖的响应?桐原抱着卑微的期待直视着男人。
司马轻点了一下头,只随便瞄了桐原一眼就沉默地转开门把。
到最后,他终究是无言离开了。
桐原聆听着那无情的关门声,还有远去的足音。
然后,他带着空虚的心在门口呆立了好久。
在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之后,桐原机械似地回到泡面已经泡烂的桌旁。
食物虽然还残留着些许酱油的芳香,但是他已毫无食欲。
他从来没想过司马会离开自己。
不管他平常怎么冷言相向,桐原还是觉得,他就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
但是司马有家庭,他并不是孤独的。
在已经冰凉的泡面旁,桐原抱膝想着。
自己还剩下什么?
工作,只有表面而破绽百出的家庭,还有与筱田的肉体关系。
这些曾经都是桐原奋不顾身想要保住的东西,但是现在却变成像冰一样冷,毫无意义的黑色硬块而已。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为了要得到别人所给予的好评而一路奋斗过来。
曾几何时,他认为打败强敌,让自己在社会上拥有更高的地位,就是所谓胜利的人生。
他不想象父兄或同学一样,做个疲累不堪的上班族而终其一生。
他拼命攀向颠峰。即使是当公务员也要是属于高层的部会单位,在同期之中更要出类拔萃。就职位来说,桐原算是已经爬到他理想的定位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
空虚到近乎恐怖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象孤独站在一处黑暗而又荒凉的尽头,那里只有陡峭的悬崖而已。
连空气都显得特别稀薄。
想要多吸进一点空气的桐原,喘息地拉扯自己的头发。
他无意识地把手移到自己的唇上不停地来回抚摸,还伸进形状优美的齿列之中。
桐原的确没有什么是可以给司马的。
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曾想过要去给予什么。
不只司马,还有妻子弥生、父母、兄弟、同学以及同事,即使学生时代交往的朋友,他都没有想过要给他们什么属于精神上的东西。
司马、弥生,或其它人是用什么感觉在跟自己交往的?桐原朦胧地想。
他越想就越害怕。因为答案很简单。
他终于了解弥生为什么会有外遇。
只有电冰箱所发出马达声的房间里似乎异常黑暗。
桐原无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手指。
他到现在才真正想要一种贴近自己的温暖。那不是家人、不是朋友……而是主动陪在自己身边、那个男人的温暖。
虽然现在的桐原还是无法付出什么……。 3
「今天的晚饭是荷包蛋汉堡。妈咪还把蛋煎成小熊的脸呢……」
孩子特有的童音在浴室里响起。
克弘坐在司马的膝间边让他洗着头,边讲着自己今天发生的事。
偶尔司马早归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