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指着司非情,孟天扬脸容扭曲:“原来还是我错了,哈哈,也对,是我请他救你的,哈哈哈,是我自作自受……”仰着头,笑得几乎流出眼泪。
“……孟……天扬?……”虽不清楚孟天扬为什么会大笑,可那似乎带着无限悲怆的笑声让司非情难受得几近窒息,唇瓣微启,一缕血丝沿嘴角淌落。
狠狠抱起绵软乏力的司非情,孟天扬吻咬着他嘴唇,热热的血流进口中,也辨不清是司非情吐出的血,还是被他咬破了唇渗出的血,只知道腥咸的滋味顺喉而下,一路苦到心底……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双臂搂得更紧,孟天扬一分分舔尽司非情唇上鲜血,嘶声道:“我该怎么办?你说啊——”
大力到疼痛的拥抱,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完全挤出,司非情眼前骤黑,竟自晕了过去。
孟天扬一惊,忙抵上他心口,摸到他微弱心跳,松了口气,长叹一声,也不知该恨该怜。
正暗自神伤,听得门外一个女子声音轻轻喘息,他一抬头,见是昨日被他震伤的月奴。
“……他,他怎么啦?……”月奴扶着墙壁费力走进,她一直在自己房内卧床养伤,适才风雅楼下属杀入时未曾迎敌,倒免遭杀身之祸,半昏半醒间听到内室有动静,便挣扎着入内,见司非情一动不动地躺在孟天扬怀里,一急,连咳不停。
默然凝望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司非情,孟天扬一言不发。
月奴尽力压下翻滚气血,摇了摇头道:“你不要伤他……咳,他是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才,才会这样对你的,咳咳,你……”
孟天扬全身颤了一下,紧盯月奴:“你说什么?什么失去记忆?”
“我家主人想留下他,可他却一心要离开这里,回去风雅楼……咳,你没有看到他额上那道伤疤么?那是他被逼到无奈想自行了断,自己用香炉砸的,可惜醒来后,他却忘记了从前一切,还,还喜欢上了主人,你,你别怪他……”月奴抚胸微喘。
心神已被这突至的意外震到一团混乱,孟天扬垂首,果见司非情额角有条淡淡疤痕一直伸入发际,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拨开头发,那隐在发间的伤痕却极深,可想而知当时一击是何等用力……他嘴唇翕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片惊惶中,只听月奴续道:“……他那手指也是为了,为了要护住你送他的琴才断的……”
指尖深嵌入肉,孟天扬牢牢盯着司非情脸上红肿的掌印,突然一声低吼,一巴掌掴上自己面颊,登时高高肿起。他转头瞪着月奴:“你却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迁怒你么?”
月奴一怔,随即微露苦笑:“是,我不该背叛主人,告诉你这许多事情……你杀了我吧……”丽眸闭起,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昨日瞧见你的眼泪罢……”
——想不到,你这个可恶的风雅楼主竟也会伤心流泪……
孟天扬半晌无言,最终轻叹,拉过床上丝被,小心翼翼地裹起司非情,抱着他向外走去,经过月奴身畔时一顿,沉声道:“我不杀你,等凌霄归来,若要报这屠城之仇,你叫他尽可去风雅楼找我,诸般恩怨正要做个了结。”
脚步声越行越远,月奴身体一晃,沿墙跪坐,头一低,数点泪水溅上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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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司非情缓缓睁眸,困惑地环顾四周,很熟悉的摆设,却不是九重轩……那天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被那孟天扬带下山,他身负重伤也无力抗拒,只得任由孟天扬抱着他往东行去。一路上也不晓得吃了多少丹药,却始终时晕时醒……只是此刻,身在何处?
房门一响,孟天扬捧了药碗进来,微笑道:“你醒了?药刚熬好,过一下再喝吧……”放下碗,在床边坐定,见司非情张着眼睛不作声,他心里暗叹,面上笑容不改,柔声道:“你不认识自己原来住的卧房了么?这里是风雅楼的总堂,你之前在此都住了好久……你好好想想……”
难怪觉得很眼熟……司非情脑间倏地又是一阵晕眩疼痛,喘了几声:“我头好痛……凌,凌霄呢?为什么都看不到他?”勉强抬手,抓住孟天扬袖角:“你告诉我——”这一路行来,他已问过无数次,孟天扬却一直缄口不答。
孟天扬敛了笑意,默默地握着他冰凉手掌,司非情等了片刻,听不到他说话,好生失望,轻轻抽回被孟天扬握在掌中的手,望向床头烛花愣愣出神——
苍白的孱弱不堪的容颜,怔忡的满含忧虑的眼神,孟天扬无奈苦笑着,明知司非情是失了记忆,心头仍如针扎般痛了起来,目光移上他额头伤痕,一闭眼,悠悠吐了口气,重启眼帘,温和一笑:“他去替你找治伤的药了,过得几日就会来此,你不用着急……”
司非情闻言情绪稍定,虽觉孟天扬的话有些牵强,却也无精力多想。孟天扬抚着他脸颊,心下怃然,这些日请遍大江南北名医,也无一人能救得司非情……他洒下重金,几乎将所有药铺里珍藏的灵芝丹参尽数购了回来,也不过多续一段时日罢了……
我最后还是完成不了你的心愿,没法让你健康地活下去……喉咙一热,眼里酸酸的,竟似要落下泪来,孟天扬举袖挡住自己脸,双肩微微抖动着——司非情……一直以来,我都以为等你病好归来,就可以和你一起活下去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的病确实好了,可你却仍将在我面前逝去,而且有一半是我给你的伤……
我真的好不甘心,你此刻还念念不忘那个害得你断指失忆的无耻之人!我也好想让你回忆起从前和我在一起的一切!可既然你头痛,你想不起来,我,不会逼你的……我不要你在离开人世前再感到痛苦。
凌霄一定会来的,就算他不来找我报仇,我也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他来此,这样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你高兴吗?……我不想让你带着遗憾失望死去,尽管我恨他!
是的,我恨凌霄!我绝不会放过这伤害你,欺骗你的人!我绝对要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过那都是在你离去之后的事了……
端过药碗,扶起司非情,孟天扬微微笑着:“该喝药了——”
苦涩的药汁流进喉间,司非情微愣注视着孟天扬,那温柔的、可亲的,像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他见过,从前见过好多次……
花菲草长的西湖边,俊雅男子一掌击退狂奔骏马,扶起踉跄倒地的他,便是如此温文地笑着……
华丽舒适的马车内,也是同样的人,面含同样的笑容,久久凝望着他……然后车帘放落了,隔断了彼此视线……
孟天扬,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们原先在一起的场景吗?是我去凌霄城之前的回忆吗?可我,总觉得还漏了些什么,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唇轻张着,药力和伤痛却同时发作,司非情垂落眼帘,在孟天扬怀里渐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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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自纱窗透进卧房,照着司非情惨白如雪的面庞,微微染上些许血色,却也将肌肤下的青筋血管映得分外清晰,整个人都似已僵硬,唯有鼻翼轻动,生命仿佛正随着每一口呼出的气息流逝。
孟天扬挺立床前,双眼瞬息不眨地望着奄奄一息的司非情,蓦地里浑身战栗起来,越抖越厉害,最终承受不住般慢慢半跪下去,头埋入臂弯里,逸出几声沉闷的呜咽——
从五六天前起,那些汤药补剂便再也无法奏效了,司非情成日昏睡如死,偶尔醒来时,会盯着他看,嘴唇略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往往还没发出声音便已又晕了过去……
司非情正在渐渐逝去,就在他的眼前……肩剧烈两下震动,泪急速染湿衣袖——司非情,我曾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可我却挽救不了你的生命,你,会不会怪我?……
“……孟……孟天扬……”细到几不可闻的呼唤传进耳里,孟天扬一震,刹那间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随即在袖上拭了眼泪,微笑着抬起头。
“司非情……”轻摸着近日内迅速消瘦的脸颊,孟天扬心里又是一阵锥痛,忍住哽咽,柔声道:“是有哪里难受吗?还是饿了?……”
孟天扬!司非情直直盯着他俊雅温和的面容,胸口鼓荡却说不出话语——这些天,我居然断断续续想起了好多我们在一起的情形,你第一次吻我……还有,在藏花馆,我搂着你的脖子亲吻你……
以前的我不明白,可现在我知道,你应该是爱着我的,对不对?而我却那样狠狠地劈了你一剑,你一定很痛……对不起……
如果我早点想起这些,我绝不会对你出剑的……可是,我仍然会挡在凌霄身前,因为我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我明明知道,天下恐怕没人能伤到凌霄,但我还是忍不住冲了上来……也幸好我挡在中间,凌霄的手剑才没有斩中你……
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你对我那么好,那样照顾我,可我却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可我真的很喜欢凌霄,在我失忆醒来时看到他的第一眼,看到哀伤的、默默流泪的他,就为他心疼,想安慰他,想让他快乐起来……这,算不算是喜欢?
凌霄为什么总会时不时露出忧伤笑容?此刻又在哪里?……不知不觉,心神已飞到了凌霄身上,司非情呆呆凝望着窗外明媚日色——没有冰雪,没有寒风,这里不是天山,不是九重轩……
“……想出去晒晒太阳吗?……”见司非情出神看着窗外,孟天扬站起身,吩咐一直守侯门外的云苍去准备软榻。他倒是疏忽了,司非情在房中闷了多日,想必极不舒服罢。
取过张薄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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