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在此--wish you were here by阿晕(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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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在此--wish you were here by阿晕(1-18)-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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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画了一个侧脸,他就在同一页纸上把那个侧脸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觉得每一个细节都符合他的想象,他忽然发现那个侧脸很像一个人,那个卖打口的老板,他想起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逛逛了。 
他再次来到海淀斜街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这条以晚开业早收摊闻名的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小店纷纷拉下了铝合金防盗门,宁昊忽然听到一阵吉他声。 
远远的,他看到那个打口店的老板坐在小店门口,抱着吉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只是一把平常的木吉他,只是一个平常的黄昏,可是宁昊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平常的景象,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那么专注的弹着吉他,好像不在这个世界,好像吉他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宁昊就远远站着,不敢走进,唯恐打扰了他,他看着天空慢慢变成绯红色,空气在慢慢变得透明。 
那是一段陌生的曲子,简单,干净,节奏奇怪,有一种动人心弦的力量,可是弹奏者怎么也完不成最后的乐句,他尝试了几遍,最后放下了吉他发呆。 
“弹得真好。”宁昊走到他身边,有些激动地说。 
店主斜着眼瞟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宁昊要往店里走,店主忽然一脚踹在门框上:“关门了。”他看着宁昊,眼神里全是嘲弄。 
宁昊无奈的看看横在面前被一条501包裹着的大腿,无奈的又恳求的说:“我去看看就出来。” 
“嗯,”店主依旧斜着眼看他,“上次你拿的什么来的?RHP?Down Colorful Hill?怎么样?” 
“挺牛逼的,我都听哭了。” 
“小屁孩,有工夫干点正事,少跟人学装逼,还哭了?你脑子没毛病吧?”店主的嘴角出现一条轻蔑的细纹。 
“我喜欢他们,所以我不怕说出来。你笑话我是因为心虚,你也哭过吧。”宁昊忽然发现,即使一个星期不说话,他的语言能力也没有退化,他不说话没有遇到让他想说话的人。 
“去你妈的。”店主不再理他,在吉他上反反复复弹几个单音。 
“你卖了什么会一直记着吗?” 
“卖赔了的就记着。” 
“你经常卖赔了吗?” 
“一般赔本卖给小尖果,可是她们一个有良心的都没有。” 
“为什么我赔钱卖我呢?” 
“嗯,”店主依然斜着眼看他,腿却收了回来,“看在你是回头客的面子上……进去吧,别乱翻。” 
宁昊果然进去没有乱翻就出来了,没有灯,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 
“里面太黑了,有灯吗?” 
“没那么齐全。”店主坐着没动,伸腿从他平常坐着的小桌下踹出一个小纸箱子,“这里挑挑。” 
“多……多少钱一张……”宁昊忽然觉得心虚了起来。 
“我说卖你了吗?这是我的东西,借给你听听,下次来还我。”店主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你叫什么?”宁昊壮着胆子问。 
“你说什么?”店主果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了。 
“你叫什么名儿?下次万一你没来我好跟别人打听。” 
“别扯淡了,我不来就是死了,直接去八宝山打听吧。”店主小心地把吉他套起来。 
“去八宝山你还未必够格。”宁昊一出口就后悔不已。 
店主又愣住了,很久没人敢跟他多说话,他倒把斗嘴的一套忘光了。 
“我叫孟夏,排行老三,你打听孟三爷就行了。没事别瞎打听,不认识我的还好,认识我的保不齐抽你。” 
“你名声很大吧。” 
“我就是欠的钱够多而已。”孟夏谦虚地回答。 
“我拿这个行吗?”宁昊拿出一盘磁带,晃了晃。 
孟夏瞟了一眼磁带封面上那个因为新艺术运动而声名显赫的曲线楼梯,以沉默表示了赞同。 
“我觉得,”宁昊走向他的破自行车,“你应该组个乐队玩玩,不应该在这儿卖打口儿带。” 
“滚。”宁昊回过头,看见孟夏站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中,脸色苍白,一脸怒意,那个短促的音节喷薄而出后,他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漫不经心的摔上门,躲藏进了黑暗。 

3 
孟夏开始管宁昊叫耗子,宁昊叫他三哥。 
宁昊编写了一份生存手册: 
如果孟夏在弹吉它,说明他心情大好,你不仅可以进门,还可以跟他拌嘴,如果孟夏在听Black Box Recorder或者Frente!之类小蜜糖,说明他心情不错,而且精神空虚,至少你可以挑挑拣拣絮絮叨叨他也不会烦,如果他在听Nirvana或者Pink Floyd,一般他会不说话,这时候他一般在想事,你应该选择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跟他说话,说前九句他会像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说到第十句的时候他一定会抄起扫帚把你扫出门去。千万别赶上他放极端金属,遇到这种时候,宁昊一般会转身就走。 
宁昊正在向唾面自干的境界进化,他每个星期有一两次,跑到孟夏的店里找新的磁带,并且接受恶言恶语的洗礼。其实孟夏不是一个狂热的脏话爱好者,脏话词汇量有限,他机械的重复几个毫无创意的词汇,只是为了表达某种激烈的情绪,有时候甚至是一种赞许,宁昊已经能自动将这些词汇转译为感叹词。 
那天提起了乐队的事,宁昊好几天没敢露面,可是他发现孟夏是不记仇的,要是记的话,他的仇太多,也记不住。 
这条街已经是惨淡经营,孟夏的店比惨淡还惨淡。孟夏选碟极挑剔,进货后多一半自己扔到了墙角里,客人少就罢了,他还动不动就跟人恶语相向,一言不合就以傻逼相称,时间长了,他也算臭名昭著了。宁昊偷偷帮孟夏设计过一个牌匾,用油画棒画的,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内有恶犬,那张画上有好多彩色的鱼,好像克利的风格,可惜他不敢给孟夏看。 
孟夏似乎不缺钱,什么似乎都不缺。 
“你为什么开店呢?”有一次宁昊问。 
“等死。”孟夏回答。 

宁昊以为自己的存在是一个奇迹,当然,比宁昊更奇迹的是强强。 
“我叫陈冠强,玉体横陈的陈,衣冠禽兽的冠,强奸民女的强。你叫什么?”第一次见面,在孟夏的店门口,强强这样介绍自己。 
“我……宁折不弯的宁……昊……你叫我耗子吧。”宁昊想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词汇量实在有限。 
“你来跟他学琴的吗?” 
“不是……我找他借磁带……”宁昊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瞟一眼孟夏的店,店门是反锁的,孟夏显然就躲在里面。强强能让他这么害怕,实在是奇迹。 
“他能这么大方?”强强一脸的惊诧。 
“他是我干儿子,干你屁事?”门里面,孟夏大声说。 
“我见过你!”宁昊惊喜地说,“在《摇滚乐》的采访里。” 
“帅吧!”强强自豪的甩了甩长发。 
“告诉他实话,傻逼一样。”孟夏在门里说。 
“我觉得你本人更有范儿。”宁昊说。 
“小子有眼光!”强强拍拍宁昊的肩膀,然后对着紧锁的门大吼一声:“你丫就窝在里面长蛆吧。” 
“没你下崽儿长不出蛆来。你再不滚蛋我打110了。”孟夏说。 

“你丫缺心眼吧,你以为这儿是你们美国?这条街上警察我全认识,你要见哪个,我给你提拎过来俩看看?” 
孟夏依旧不开门,强强和宁昊无奈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抽烟吗?”强强递给宁昊一支烟。 
“别他妈教坏小孩。”孟夏在门里说。 
宁昊伸出来的手赶紧缩了回去。 
“装孙子,你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上初中了吗?” 

“你找他,干什么呢?”宁昊忍不住问。 
“我吉它手飞了,我想让三儿跟我回去,这臭丫挺的宁可在这儿沤着长蛆都不跟我混。” 
“我这儿不长你,那边厕所里没准有。”孟夏凑了个热闹。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傻逼,会仨和弦就能凑个乐队。” 
“是够傻逼的,你第一次上台都会四个和弦了。” 
宁昊听着,哭笑不得。 
宁昊和强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孟夏在门里,不时点评一句,然后继续捣鼓他的磁带,维京哥特黑死,什么糟心放什么,可惜门口的两个人都极有涵养,宁昊被孟夏熏陶久了,段位早提高了不知多少,即便最尖锐的吉它啸叫,他们也只是等着能震破耳膜的声波袭来时停顿一下,然后继续扯淡。他们就这么无聊的坐了一下午。 
强强有一头干净漂亮的长发,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回头看,宁昊忽然有一种自豪感。 
“我饿了。”强强说。 
“我也饿了。”宁昊说。 
“说别的你不出来,我请吃饭你该出来了吧?”强强说。 
即便是孟夏也得吃饭,宁昊听到开锁的声音,孟夏走出门,转身拉上铝合金卷帘。 
强强请客的馆子叫曹大爷,是他们一个朋友开的,给店起名字的时候一帮人坐在一起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最后发现他们用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操你大爷”,于是,店名就叫“曹大爷”了。鉴于这里只要十八块钱一位,桌子干净,羊肉里不掺兔肉,蔬菜里不送昆虫,小料还是麻酱的,所以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出卖自己的大爷。 
强强照例点了鸳鸯锅底羊肉肥牛土豆白菜蒿子杆两瓶普京一大桶可乐,享受了便宜就得忍受别的,例如上菜无比慢,而且要一次肉片只送来一盘每盘里面只有一筷子,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得看着滚开的火锅发呆,然后看着传菜窗口望眼欲穿。 
宁昊和强强迅速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目光坚定,神情严肃,较着劲,咬着牙,盯着服务员的脚步,盯着服务员手上的盘子里的肉,迅速出击,瞬时就把盘子扫荡一空,不放过锅里散落的任何战利品。显然强强是久经考验的,一盘肉片上来,等宁昊伸筷子一般只剩肉渣和血汤了,宁昊只好捞土豆片。孟夏对看热闹的兴致大于参战,他一边喝啤酒一边观战,五盘肉过去,他终于对这种一边倒的战场局势失去了耐心,抄起筷子上阵了。 
孟夏的加入,对战局的影响力不亚于诺曼底登陆,强强发现现他连土豆片都难以捞到了,基本上所有的肉片都经过孟夏的筷子进了宁昊的碗。 
强强终于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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