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猴爪挠了道口子,当时却完全没感觉到。是九尾的癒伤力更强了还是天气太热皮肤热麻木了?
往后的几天里白天敢靠近森林边界的猴子越来越少,晚上来偷袭的猴子越来越多,鸣人不胜其烦。他很纳闷既然是这么烦人的任务,那当年来执行任务的木叶忍者为什么说这是个好地方。
据村民所说,来这儿的忍者都夸这里气候好、美味多,每天都能吃到吃鲜美的海产和丰盛的水果那晚上的一点点侵扰又算什么。
可气候对鸣人来说只是几乎要把人烫掉一层皮的燥热,而所谓的美食——他享受不到。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味觉和嗅觉。
不知热…04
4。
然后是听觉。
他渐渐听不清蝉鸣了,老鼠怎么半夜在木屋里打洞都听不见,苍蝇和蚊子要离得很近才能发觉,要等到那群白色幽灵打开他的窗户时他才会惊醒。
一切发生得太缓慢,鸣人意识到自己听不清是当他站在瀑布边的时候。
瀑布在森林最西边的峡谷里,他追着一只猴子追到那儿,猴子窜上了峭壁,鸣人看着飞溅的雪白水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说有什么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就是瀑布声,十二三岁时每晚每晚吵在他耳边的终结之谷的瀑布,每一滴水都像从千万米高空坠地,以惊人的加速度激起轰然洞响。
这道瀑布显然比终结之谷的要高得多,然而鸣人只听见空灵的泉水声。
他呆滞地望着瀑布底溅起的水花。
游鱼在卵石上摇曳,金色与银色的天光像渔网状的闪电,没有水和鱼的淡淡腥冷气味,没有滔天怒吼的水滴砸落声。
如此寡淡的世界里什么人穿过水幕而来,衣角被水光罩染得通透,白色黑色对立得极度鲜明,甚至到了一种让人错觉是浓烈而不是肃净的地步。
鸣人惊诧地向前走了几步,踩进水中后自然而然地聚起查克拉走上水面。
浓重的水汽里视线被|干扰着,但鸣人很肯定对方的嘴唇是轻微地动了几下,可他看不清楚听不见。
佐助……吗?你在说什么?
他眯着眼竭力去分辨着。
那袭白衣白得刺眼,却也白得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完全相反的事物。
血。血腥。那里隐藏着什么被他疏漏的片段。
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杀了角都,杀了佩恩,杀了绝,杀了宇智波斑,杀了水月,杀了重吾。
他觉得他的手再也不干净,不管怎么告诉自己你杀的是伤害木叶伤害同伴的敌人啊,还是没法忘记生命在自己手里消逝时的感觉。最初是种扭曲的报复快感,复仇的快感,胜利的成就感,然后慢慢变成了茫然、自厌、恐慌、愧疚。他开始比任何时候都更害怕别人提到幽灵。
然后到底是几年前的夏天鸣人记不得了,总之最后他用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打败了对抗多年的敌人,叫宇智波佐助的、他曾经的朋友、连他自己都渐渐怀疑对其究竟存着怎样感情的所谓的朋友。
自己手上的血抹脏对方的衣服时他反射般地想说对不起。力竭之时夺来草剃剑送进对方胸口时他也几乎要说出道歉的话。
然而他完全发不出声音,开口的却是一贯沉默的佐助。
佐助说,终于结束了。
从那一战以后,鸣人总觉得木叶的冬天没有往常的冷,而夏天却越来越热。樱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常常问他,疼吗?他不明白樱为什么会这样问,他的伤口正冒着淡淡白烟飞快愈合,没有丝毫痛觉。
他觉得之后的那个夏天特别安静,似乎因为太热了所以虫子知了都很少。
其实一切变化是从那时就开始了。
他想明白时佐助已经踏着水面走过来,确实在重复说着什么,但他听不见,水声和说话声混在一起同样轻得飘渺。
走进了,又近了一些,黑发黑瞳的英俊男子不带任何表情地凝视着他。
在这个距离鸣人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麻烦你离开这里。
说什么话不好,偏偏是最让人尴尬的这句。就算说什么再让我看到你就杀了你、别来烦我、有多远滚多远,什么都好,他有还嘴的经验,可这句对陌生人一样带着些微礼貌和疏远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鸣人本能都往后退了一步。他记得佐助很讨厌和别人靠近,所以距离远一些会对双方情绪都有利。然后他尝试着、像对刚刚认识的人一样生涩地开口了。
你这几年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是。
啊啊,这样。那你喜欢这儿?
不知热…05
5。
那些美好的滋味——比如一乐的拉面,比如恰好三分钟的泡面。
那些美好的气味——比如草木,比如雨水,比如在太阳下暴晒后的被子。
那些美好的声音——比如夜莺啼叫,比如孩子的欢笑,比如院子里的风铃。
全部慢慢地从他生命里消失掉了,换之以地狱火海的炙烤。
佐助你不觉得纱森很热吗?
见对方摇了下头很冷漠的样子似乎嫌吵,鸣人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鬼使神差地挑了个最差劲却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你的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于是佐助的眼神冰冷起来。没后遗症。那时候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还有很大的余地变强,那时就死了多没趣——我这样说的话你可能更会相信些吧?
那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
这答案你自己信么?佐助仍旧是冷淡地扫过一眼,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好好问问你自己吧。有了答案再来告诉我。
想清答案再告诉我吧,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樱发少女落寞地垂下眼睫转身走掉。
这就是鸣人十八岁那年郑重告白换来的结果。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暴打一拳或臭骂一顿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料到后果是这样。
两年后樱进了医疗部佐井进了暗部卡卡西带了另一班下忍小鬼,七班不复存在。鸣人升为上忍,开始不断和或陌生或熟识的忍者组队出任务或干脆自己大包大揽,反正他能力足够,纲手便也随他去。
他几乎走遍了每个国家每个村落,有时是出任务有时是没有目标地瞎逛,他知道自己其实想借由任务的机会满世界地找一个通缉犯,或许谁心里都明白他还存着这个念头但谁也不会多嘴,木叶的未来六代目火影惦记着某个通缉犯的事毕竟不光彩。
骆驼在他身边走过,信天翁在他头顶盘旋过,白鹤在他眼前展翅过,银孔雀在他面前开屏过。鸣人一直在找也一直在挑战自己的脑力极限去思考某些问题。
你不会是天生冷感吧?难怪就算看着自己变出的绝顶美女也不会乱了心神。
他想起好色仙人某天喷血如喷豪火球,垂死拜倒在他的色|诱术之下后所叹息的话。
那时他立马吼着胡扯啊明明是因为你自己定力太差!我可是有喜欢的女孩的她比我的色|诱术还漂亮!!
你说那个粉头发的平胸暴力丑女?自来也打击道。那是你自以为喜欢吧,你说得出你喜欢她哪一点吗?
鸣人继续怒吼,小樱哪里都好啊啊啊我就是喜欢她需要理由吗!
可自来也说,其实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说出理由的。
佐井曾好奇地问过多次,你为什么要对佐助君这么执着?
因为他是最认可我的人。因为他虽然总是一副很跩的样子其实人还不坏。因为他是第一个把自己的饭让给我吃的人。因为他很强。因为他懂得寂寞。因为他孤身一人处在黑暗中。因为经历了那些他肯定很痛苦。因为他需要个归处。因为……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鸣人有说不完的因为,理由很多,多得再说下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啊为什么胃里的拉面活成蛇了一样拼命翻滚?
十八岁时被小樱用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拍死之后,佐井看他那么失败的样子于是好心请他吃了顿拉面。回家路上鸣人摇着佐井的肩膀吼着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总是感情不顺小樱到底什么意思啊!!
佐井静静等他嚎完,只答了一句话,可那句话让他连续两天没睡着觉。
梦遗时曾梦见谁了就是谁了吧,书上这么说的。
不知热…06
6。
鸣人头痛欲裂地蜷缩在地板上,咬紧了牙齿止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
曾经几乎每晚都会梦到终结之谷那一战。
后来会梦到那个人躺在惨白的床上,大蛇丸拿着手术刀解剖他的躯体。
梦到他跪在空荡黑暗的房间里困兽一样流泪嘶吼。
梦到年幼的他趴在兄长背上甜蜜地笑着说着,然后天宇和笑容一起被撕得鲜血淋漓。
梦到他被蛇咬死,梦到他被咒印吞噬而死,梦到他复仇时被宇智波鼬杀死,梦到他复仇之后自尽而死,梦到他各种各样的死法。
鸣人每次喘着气惊醒后都再也不敢睡,只好躺到屋顶上看星星。他知道其实不用在意这些,梦是因恐惧而起,是因为他白天总是担忧着那个人。他也告诉自己不要总是担心,离大蛇丸下一次转生的日期还远着。
然而梦并没有停。
十五岁左右他居然在恶梦里第一次梦遗。
多亏了自来也基本以失败告终的性教育他才至少知道这叫梦遗,但梦里没有像自来也逼着他看的《亲热天堂》里那些旖旎香艳的梦境,宇智波佐助眼神不迷乱、嘴唇不娇艳、身体不柔软妩媚。那是一具男性特征明显的躯体,筋骨刚强有力、肌肉线条紧绷而修长、唇线看起来果决而沉默、眼神冰冷锋利,却也因为太过冷酷而显出更像是被硬逼出来的刚性。
根本和现实中没丝毫差别,鸣人在梦里觉得无趣至极。
只是宇智波佐助伸出手来,手指变成五条嘶吐信子的毒蛇,缓慢而逼人地缠上了鸣人的手臂,蜿蜒而上游移到了喉咙。那几条蛇咬断了他的咽喉吞掉了他的眼睛,他却感觉不到除了视觉以外的任何知觉。
这是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