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裘王大军前锋,距离福城北墙只剩三里距离。
苏景人在半空,相距摘裘王的三重护阵十三里。
对高深修家,十三里不见得比着十三寸更远、不见得比着一眨眼更久!遥对摘裘王,苏景一拍锦绣囊,取宝物在手。
摘裘王瞳孔微缩,猛鬼见识了得,转念如电立刻想明白前因后果:施展大雾,阻拦大军同时,苏小子自己也告隐遁,没人知道他在何处、在作甚……他能作甚?自是行功催宝蓄势犀利法术,准备刺王杀驾;
此刻散去大雾,更不用问,他已准备妥当、要当着所有军卒面前,斩杀本王——必是不凡法宝,必有惊天一击……
摘裘王全神以待。苏景手中托着一枚小小钨铜三足香炉,炉壁铭文阴篆满刻!
斗魁冥明尊。
摘裘王识得此宝,是以他心中一紧!
不是因为宝物如何,而是:反常。
当年斗魁宗设下的栽头法坛能够贯穿阴阳,但冥明尊的法术只能在阳间行运,在阴世里这香炉根本就是废物!
苏景亮出来一件废物。
如此反常之事,摘裘王怎敢怠慢,双臂猛抖,鬼王双腕上突然多出十余只明晃晃的银环,随他胳膊都等银环乱撞,叮叮当当的大响催人心魄。
摘裘王全神以待、全力戒备,只为迎抗苏景堪堪就要发动的泼辣一击!
……
另个方向,福城东城墙上笑面小鬼、阿二阿七等人,在苦战楚江大军、坚守城池之中,也都在关注着北方情形。
乍见苏景亮出冥明尊,笑面小鬼等人大都一愣,或是口中厉啸微微一窒,或是手上法术稍有停顿,但同个时候也有一人吐气开声,响亮断喝:“御宝之道……”
喊喝之人,三尸之首雷动天尊。
老大出声,老二赤目真人立刻接口:“物尽其用!”
前两人说完,轮到老三拈花,他喊得更响:“别看香炉看里面!”
三个人,十五字,一口气连贯下来,不存丝毫空隙,流畅无比,吼喝结束一道剑阵也告成形,天星入剑来,巨力倒灌城头沸腾,方圆二十七丈阴兵尽灭。
还是三尸最最了解本尊,苏景亮出“废物”,众人全然不解,唯独这三个浑人明白:
冥明尊在幽冥发动不了法术,可就算它不是法宝了,也还是香炉。香炉插着香,自然是“物尽其用”。
御宝之道,物尽其用,别看香炉看里面——香炉里有香。
来自五方鬼王、被苏景做过手脚、烧得特别缓慢的那五根香中的一根。
山峰炸裂后,苏景一手持剑,另只手就拿着这根香。
不知什么时候,这香被他插进了香炉。此刻,香已将将燃至尽头。
和三尸的呼喊大同小异,苏景手托香炉遥对摘裘王,微笑喊道:“看香!”
……
战场之外,青幽幽的云中,隐遁着身形、舒舒服服依在哥哥腿上的刺客少女声音古怪:“这个人……真的有毛病啊。”
紧要关头,战场杀伐时,还有心思“物尽其用”的人,确是算不得正常。
说完,少女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侧着头、远远地望着苏景。有铁面遮挡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她的目光很亮,亮得不像鬼。
芊芊素手上始终在流转的那滴水,簌簌颤抖着,似是也在随着主人欢笑。
横背长刀的“十”字少年皱了下眉头:“九王妃要来了么?”
香是用来计较时间的,一直在那阳身小子手中握着,到了现在谁还能不明白,当炉中香燃至尽头时,当有要紧事情发生。
当前情形,对苏景、对福城而言,还有什么比援兵更要紧的?事情不难猜的,他能请来的援兵,除了“九王妃”还有谁。
“嗤”的一声轻响,香真正烧到尽头,最后奋力地闪烁一下子、扬起一片轻轻烟雾后,香灭了。
一炷清香灭。
若隐若无,东方远处有鼓声传来……轰轰的声音,但很轻,若非修为精深者还听不到。
呼吸过后,鼓声渐响,“十”字少年、面具少女,战场中的精修猛鬼都听得清楚了,东方传来的声音不是鼓噪,那是水声。遥远处,大川奔流怒江汹涌的声音,正有凶猛激流向着福城方向奔涌而来!
再一个呼吸功夫,除了声音外,激流的味道也弥漫过来:腥却不膻,熏人五识但绝非恶臭……血腥气,刺鼻辣眼烧心的血腥味道!
“咦?”面具少女低呼,语气诧异、纳闷。
“不会吧!”背横长刀的少年皱起了双眉,除了吃惊还有不解。
声音、味道、甚至奔腾之势,正赶向战场的“激流”他们再熟悉不过:煞血红河,万里长击!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远处的轰轰水声变成了耳中的雷霆轰鸣,浓重的血腥味道笼罩于惨惨天地,东方,煞血洪流现于目光之中,惊涛起伏骇浪跌宕!
肆悦王的大军,来得全无征兆,更全无道理。
战场内一众鬼王都惊疑不定,不知肆悦的兵马为何要来横插一脚,诸王传令下去,围城攻势暂停、各方大军严加戒备,防备福城、更防备血河。
笑面小鬼也是一样,猜不透肆悦派兵的目的,王令传下守军止戈。城内城外军卒罢斗,就三尸不住手,反倒把剑阵舞得更急了……
猛地,一阵号角自煞血军中响起,红色激流止步于战场东方七十里处。前阵停滞但后军不停,是以很快就淤积出偌大血湖,且“湖水”越涨越高,血线高于地面三十丈方休。
大湖欲裂,威压催人!
旋即血湖中传出万万军卒齐声振喝:“奉王命,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侍奉小九王,效死小九王!
福城周围地势开阔,不见山不存谷,血煞大军的吼喝却依旧叠荡,回声不绝。
援兵到。
第478章 一碗幽冥
并非黄裙浅寻,而是九王妃一脉的“老仇家”,肆悦鬼王煞血大军。
“啊?”福城城楼,笑面小鬼先是瞪大双眼:“苏锵锵搬请的援兵是肆悦的血煞军?!”
虽是发问,但无需回答,煞血军的喊喝声仍回荡未落,情形再明白不过。笑面小鬼脾气古怪,心思却不差,稍加琢磨便面露释然。
远处、云端,面具少女一跃而起,与哥哥并肩而立:“是红楼将军部署,肆叔叔帮这阳身小疯子作甚?”
红楼将军,肆悦王麾下猛将,当初围攻不津之战就是此将指挥的,虽未能得胜,但过不在红楼,领兵归巢后仍得大王信任。
哥哥的见识比着妹妹更胜一筹,最初惊讶过后脑筋转动不停,大概猜到了些东西:“哪里是帮那苏姓小儿,肆叔此举,多半是和九王妃结做同盟了吧!”
“结盟之事,从未听他提过……”妹妹狐疑。
“不津大战之后,浅寻继续与肆叔为敌,一度杀到‘死不瞑目宫’六千里外的纳合城下,可后来她突然就罢兵退走了;跟着肆叔扣下了摘裘老儿请求出兵福城的礼金,将老儿赶了出去……如今想来,肆叔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和浅寻结盟了吧。”十字少年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条理清晰明白。
少女还有些不甘心的语气:“想当初浅寻无故来袭,咱们可从未招惹过她,如今仇恨未洗就和她……”
仍是不等妹妹说完,少年就摇头打断:“幽冥天下,利来利往,哪有一成不变的仇敌,要我说,肆叔与浅寻结盟是上上之善。阳身女子凶猛狠辣却无意争霸此间,过客罢了,这样的盟友再好不过,于肆叔霸业大有裨益。”说着,少年微笑起来,目光明慧:“虽然没能提前想到,可现在看看,也再好不过、再正常不过。”
对争霸称王的大道理,面具少女不感兴趣,听过也就算了,倒是因“结盟”而来的另一件事,让她又笑了起来:“这么说,姓苏的小子,可以做朋友了?这个小疯子很有趣。”
少年没吭声。
少女又追问:“待会打起来,咱们要不要帮忙?”
“你我另有重任,不可牵扯于不相干的战事。”少年见识不错,反应也快:“另外你放心,根本打不起来!肆叔也明白这一重的,出兵则已、威慑足矣。”
刨除杂七杂八的零碎话题,兄妹间的交谈,也正是战场中诸位鬼王的心思。
都是身处乱世、奋力求存的老狐狸,心机转了几转,自然想通前因后果,摘裘大王不由苦笑,他记得清清楚楚,不久前“讨价还价”时,苏景曾特意问起摘裘王、提及他向肆悦借兵之事。
当时摘裘只道苏景嘲讽几句,哪想到……这一记耳光打在脸上,未免太响亮了些!
可是再想一想这次联军的盟友、一向与自己不睦的楚江王的经历,摘裘王心里又敞亮了不少。
楚江王不止是笑得苦,从脸上到嘴巴再到五脏六腑全都苦透了。煞血大军到场,这一仗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此撤兵。打到现在几家鬼王都有折损,但“皮肉伤”罢了,唯独自己一脉飞旗军尽丧,那是真正的伤筋动骨!
这幽冥世界乱战可怕,整整一支法术阴兵的损失,楚江王实实在在承受不起。
本来楚江王还奢望着。看看后面有没有机会把瓶中城夺入手中,若能如愿当能弥补损失,可如今……更要紧的,能安然撤兵么?万一不能的话,莫忘了,煞血阴兵来自东方,就在楚江王大营背后,他们要冲阵的话,楚江之军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存。
……
就连三尸都停手了,战场彻底安静下来。每一支大军都严阵以待,暴风雨前的安宁算不得“安宁”,萧杀吧。
唯独苏景,当所有人都凝神、屏息、肃穆以待时,他反而放松了下来,之前的狂妄与狰狞气意散去了,做回了平时那个清清透透的阳间青年,依旧望着摘裘王:“聊几句你再走?”
“再走?不是再打么?”摘裘语气平平,反问苏景。
“你们若不打了,便不会再打。”苏景摇摇头,稍顿片刻又补充一句:“他们是肆悦王的兵马,不是九王妃的手下。”
若是前者,今日在场的五王联军必遭屠戮;但来的是肆悦王大军,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卖给浅寻人情,解救瓶中城便足矣了,如无必要不会真正参战、徒增伤亡。
除非五王不肯罢手,否则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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