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之人很难听出其中真髓。想来,应该是因为姑娘并不真懂风尘女子的苦处吧?”
“……展公子……说笑了……”
“展某其实并不熟谙音律,不过来这之前,有人曾叮嘱在下,若是听了姑娘所奏长沙女引并无感触,那么所谓花魁就是名不副实。”
冷凝香终于褪去血色,一脸苍白。
“所谓琴寄心声,这些假……是做不好的。”
“……展公子好厉害,你还知道什么?”
“你在酒中下药。虽非毒药,却是性子极烈的迷药,你如此做其实是想将我们拖延在画舫之上,为同伴争取时间,可对?”
“……”
“只是可惜我们预先服了些灵药,有备而来,你这番苦心便又白费了。”
冷凝香怔愣当场,心想自己苦心安排,在这人眼里却如小孩玩意儿么?她还未有所动作之前,他竟然就已洞察先机,防备妥当,活该自己当了次傻瓜!
“……白公子也是清楚的?”
展昭听她提起白玉堂,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你知道他接近你是有目的,所以想通过这点来利用他,殊不知,他是不是反过来利用于你呢?方才我所说有关长沙女引之言,便是他提点于我的。”
冷凝香此时面上已败如死灰。她沉默片刻,蓦地苦笑。
“姑娘,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不如从实招来,为何要绑架那些少女?”
“……绑她们……自然是有用的……”冷凝香只说了半句,嘤嘤哭了起来。
花魁之名其实是个幌子,那些绑来的少女藏在她的画舫之上,寻常人是不可能会注意到的。而……而那人则用药物迷了这些少女神智,利用她们去杀那些朝廷命官,虽然是因上命不可违,所以不得不为之的事,但她心中终究难受,想起那些少女恐惧绝望的眼神,越发觉得罪孽深重………………
不过……
“姑娘,想来此事并非你所愿,你何不将幕后主使之人供出,也好还自己一份解脱……”
“不!我不会!”冷凝香用力摇头,斩钉截铁道:“我决不做对不起他之事!”
“——姑娘!”
冷凝香猛的站起,颤声道:“展公子,你不会懂的!我好不容易重新寻回所爱之人,好不容易令他对我重生爱慕,我是绝不能背叛他的!”
“……为他,你宁愿去做害人之事?!”展昭只觉不可理解。
“展公子,你就不会为你所爱之人做所有能做之事么?!”
展昭沉下脸色,断然道:“世上之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若为儿女私情坏朝廷律法,毁国家社稷,则决不是明智之举!你方才之言简直强词夺理,行事怎能如此本末倒置?!”
他一番言语措辞严厉,将冷凝香生生震住,许久答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炸响,两人都是一惊!展昭正要出去一探究竟,忽然听得利器破空之声,扯住冷凝香躲开,数枝火箭射进舱内!
白玉堂随后快步冲了进来:“猫儿,船内藏了火药!”他方才放出信号的同时,对方也开始行动,这时画舫一侧已连中数十剑,火势见大。
展昭闻言大惊,转头去看冷凝香,却见她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其中内情。
这样看来,那幕后之人不仅要杀他二人,还想灭口!
“玉堂,你立刻带她离开!”冷凝香是人证,不能出事。
“什么?”白玉堂虽然知道他心意,但猝不及防接住被推过来的冷凝香时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呢?”
“船上还有其他人,我先救他们!”
“你——”
“走!”
展昭瞪他一眼,飞快向外扑去。
白玉堂咬牙见他走远,猛一跺脚:“猫儿,我放了信号,皖皖很快便会接应!”
远远的见展昭似乎点点头,情势危及,他也不及看清楚,只得一掌劈碎窗棱,将冷凝香挟到了画舫另一侧。
“展……展公子他………”
“闭嘴!”白玉堂没好气道,“你可会凫水?”
冷凝香摇头。
白玉堂见状大感头痛。他也不谙水性,正想着如何是好,前方有一船飞快驶来,船头银边黑旗迎风招展,火光之中分明看得清一个“穆”字。
白玉堂心中一喜,他一手挟住冷凝香,捡起一块破碎窗棱用力掷往水中,长袖一卷又拾起几块,足下一点,轻飘飘地便往水上滑去。
落在事先掷于水中的木块之上,只一点提气又纵,腾空的同时再掷出一块以便下次落足,这般数次,最后一块碎木用尽之时离那船便只剩六七丈远!
他轻功超绝,比起展昭还要略胜一筹,若是平日这六七丈的距离是决不会放在眼里的,可是此时带了冷凝香,又是在水上,使出全力跃去终究还是差了两丈,身行一沉,暗自叫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长虹破空而至,“接住!”
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抓紧,那头有人猛力一扯,他便顺势往船上落了过去。落地才看清,原来手中所握是条软鞭,“皖皖……”
——身后忽然一声巨响!
白玉堂全身一震,猛地转身看去,画舫已经炸开,碎木被抛至空中,残余船身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猫……儿…………
苏皖皖脸色一变:“划过去!”
“夫人,那边太危险……”
“也许有人需要救助,划过去!”
“是!”
苏皖皖又向白玉堂叫道:“白小子,展昭呢?”
猫儿……白玉堂脸色惨白,双拳握紧,止不住发抖。
不,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穆家的船距离画舫越来越近,大火燃烧时的热气烫得船上人脸皮发红,苏皖皖伸手抹汗,冷凝香见着眼前残破情状缓缓滑坐在地,白玉堂咬紧双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咦?——那边有人!”
这一声猛地惊醒他,转头看去,不远处的水面上果然有数个人影随波漂浮。
猫儿?!他情急之下就要冲过去,却被皖皖伸手扯住。
“皖皖!”
“别急!”苏皖皖厉声喝过,向下属一挥手:“慢慢靠过去。”
“是!”
船依令缓缓靠拢,放眼看去,果然是几个人浮在水面之上。他们抱着木块,虽不至于沉下去,但船若靠得过近,荡起的水波也会将他们推向更远。
苏皖皖当机立断,令人抛下绳索,将那些人拖上船来。
总共五人,两位船夫,两位花娘,最后一人被拉上船时,苏皖皖见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下猛的一松。
“展大人!”她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展昭一身湿透,正要回应她,一人冲过来将他狠狠抱住!——“死猫!!”
愕住,还未及反应,身上又忽然一松——
“你这混小子,捣乱也不看个地方!”苏皖皖毫不留情拧住白玉堂耳朵,将他从展昭身上扯开,小声恨恨道:“这么多双眼睛,你就不会收敛些吗?”
“我——”
“给我滚一边去!”一脚将他踹开。
展昭在一旁见了失笑,顺眼望去,冷凝香坐在船头,怔怔瞪着远处。
他走上前去,“冷姑娘……”
冷凝香缓缓回过头来,木然道:“他想杀我。”
“……”展昭见她眸中空洞无物,蓦然一惊,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想杀你。”却是苏皖皖走了过来,冷声道:“他不仅想杀你,而且早就舍弃了你。我相公在城外二十里处截住了他,除了他本人逃掉外,他的手下尽数被捉,你们所掳少女也已救下,还有那些金银细软也都全数缴获。”
“……”
“穆夫人……”展昭见着不忍,苏皖皖却摇摇头,对他道:“女子说话要方便些,有些话就由我来说,你先进去,将这身湿衣换了。”
展昭迟疑片刻,终于点点头,转身由人引着向舱内走去。
说起来这冷凝香确实可怜,也许她一直以为那男人脱身之后就会回来接她,如今发觉被人如此欺骗,芳心只怕已经全碎。
擦干身上水渍,才换上干净的中衣,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
展昭顿了一下,并未转身。
“玉堂?”
“嗯。”白玉堂答了一声,便上前从身后将他抱住。
脸埋在他颈项之处,轻轻问:“死猫,在船上都做了什么?”
“……解了两名花娘穴道,让船夫带她们跳下船,再劈开舢板丢了下去,就做了这些。”
“……”
“玉堂?”
“……我吓死了。”
“……”
失而复得的喜悦并不能弥补那瞬间犹如被人活活捏住心脏的紧缩与痛感,哪怕是现在,呼吸仍是如此困难。
……若你真的就此消失在那片火海之中,我该如何?
若是这世间再也没有你在,我会如何?
……笨猫…………笨猫笨猫笨猫笨猫笨猫——!!
“你说!”口气蓦地凶狠起来:“我不在的这半年,这种事有过几回?!”
“……”展昭只觉禁锢他的双臂越收越紧。
“说呀!我要你说!!”
展昭叹口气,像安抚一名坏脾气的任性小孩一般,抬手摸着他颈发,“没有,一次也没有。”
“胡说!”
“玉堂……”
“我在你身边之时都有这种事,我不在时怎会没有!”他一不讲理,便开始诨道:“你这样骗我,一定是有过比今日更可怕之事,是不是?!”
展昭回过头去,平静地注视他,“玉堂,你不信我的话么?”
“我——”白玉堂见着那双黑亮幽深的眸子,缓缓怔住。
是不信猫儿吗?是不信他吗?……不,不是。
他只是在懊悔,懊悔那一百多个日夜,竟然就如此放任猫儿一人在那些危险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该离开猫儿的,当初他出来散心,绑也应将这猫绑出来……
“……猫儿…………”
“嗯?”
“让我再抱紧些。”
展昭微微一怔,未反应过来,那双颤抖冰凉的唇瓣已然找上他的,温柔封住……
昏眩之中仿佛听见什么喃喃,然后……有水珠缓缓落于脸上………………不放手……这次,决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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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宵结得梦夤缘。
水云间,俏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
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杭州凶案终于得破,只是穆家虽然交出了所捕打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