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雁蓉常常待在容王府,有时候一待就是很久。
就算烈蕉没有在家的时候,她也会待在这里。
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完美,十六岁的年景,第一次尝到爱情的甜蜜。
没有乌云,没有欺骗,只是单纯的,享受的,爱着这个叫付雁蓉的女孩子。
只是偶尔有的时候,烈蕉觉得自己不懂这个女孩子。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这个女子有点象他的父亲,很温柔,很安静也会对着你包容的笑着。但是你永远猜不透她的脑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没有关系,烈蕉一直都是这么想,只要付雁蓉还是这么温柔的对他,他可以很单纯,很强烈地爱着这个女孩子。
有了付雁蓉,他认为自己拣到了宝,他最珍视的女子。
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那天夜里,两个人郊游一直到了夜晚,烈蕉提出要和付雁蓉成亲。
付雁蓉没有反对。
然后就做了。已经快要成亲的人了,也不用再遵守那些繁文缛节。
接着准备婚礼,付家和大烈皇室的联姻。
只等到月神会的时候,就公布出来。
但是烈蕉等不及了。因为,付雁蓉怀孕了。
而且她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爱上她。还用得着问吗,爱了就是爱了。很疯狂地爱上了。
不过他的准新娘的态度也促使他早一点成婚。
在那年的八月,离月神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他求过了他的皇帝伯父,与付雁蓉先暂时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婚礼。
出席的人很少,只有付家的二老以及他的父母。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今天就举办婚事。
他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新娘,他看到新娘子那一身红衣。还有微微突起的小腹。还在细微的抽气,应该刚才哭过,要出嫁的女孩子么。都是这样的。他幸福地想。
他透过新娘的纱质的红盖头,看着这个女子,一身红装的付雁蓉很美,梨花带雨。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妻子,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后他拉起了她手里的红绸缎,准备与她共拜天地。
然而,老天好象开了他一个玩笑——
后面的事情突然变得很乱,难以控制,在自己意料范围以外——
他的新娘,付雁蓉突然掀开了盖头,扔掉了手里的红绸。
“我不会嫁给你!”
她看着他,有一点愧疚,更有一抹坚决地看着烈蕉。
“我不会嫁给你!”
“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我不爱你。”
“我爱的人是你的父亲!”
“接近你也只是为了接近你的父亲。”
“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父亲的。”
“我不能够嫁给你。”
口气比冬天的风还冷——
……
一切都乱了。一切都荒唐了,一切都改变了。一句话,付雁蓉的一句话,把一切都改变掉了。
他看见付家的二老躲闪的目光,也看到自己的父亲沉闷的身型。
他知道了。
却没有告诉我。
他不敢相信,他不愿意相信,他怎能够相信?!
他的女人,他那么爱的一个女人,爱着的竟然不是他。
“我爱的不是你。”
“我爱的是你的父亲!”
“接近你只是为了接近他!”
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他的思想震得粉碎掉。他听不到她后来讲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了门,在他能够感到周围的一切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门。
他听见身后“砰”一声响,他不知道那是他的母亲从椅子上昏倒下来了。
在他能够清醒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皇宫。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没有地方可以去,容王府不是他的安身之所。他能来的只有这个皇宫。
皇宫里有两个人对他很好。
一个是他的爷爷,一个是他的伯父。
他还记得那两个人曾经对他说过——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叫你做东宫太子。”
做了太子就可以入住东宫。他只是单纯的那么想的——
他来到那两个人的宫殿。那时侯是半夜,寝宫的门是关着的。
他就这样推门进去,然后看到了两个人——
在床上的两个人。
他吓得退了起来——
这是他这天第二次受到的冲击。
他们是父子。
他们在做什么……
他退到门边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再也不想退了。
只有那一瞬间的惊讶。
然后明了——
或许是今天受到了更大的冲击吧,他觉得,那两个人所做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不再退后,镇定地把门关起来。
然后,站在门边,目不斜视的,俊美的眼里闪烁着火焰,一字一句:“你们要我做东宫太子,是真的吗?”
“我们的确说过。”
隔着纱帘的床上传来了伯父镇定的声音。同时也传来了另外一个人低低的抱怨声。
“都是你太心急了。也不关门——”然后一翻身滚到床里面去。
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那两个人之间很幸福,就算,他们的关系为天下人所不齿。
“要我做太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烈炎下床。这个孩子有点失魂落魄。“你要做么?”
“做了太子就可以住在朝阳宫里了,是么?”
“是的。”
“还有很多权力——”床内的人懒懒的添上一句。
烈蕉眼神一闪,“也包括杀人的权力?”
“也包括杀人的权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烈元典却依然告诉了这个孩子。不经过伤害的历练,是做不了大烈的皇太子的。
“我要做东宫太子。”
一个月后,月神会上,大烈皇室昭告天下:册封容亲王世子烈蕉为大烈皇太子。
没有多少人知道在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知道的只有——
那一个月里,付亭卫将军,付雁蓉的父亲,那个刚毅的老人,在从容王府回来的那一个晚上,就吐血而死。根据太医检查来说,是暴怒身忘。
而付雁蓉与其家人,众人均不知所踪。
根据付将军的一个叫马飞的副将讲:“那天晚上,付老将军一生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回家后当场吐了血。不几天就去世了。他安葬那天,我陪同小姐和夫人去送葬,却在回来的路途中遇到强人,夫人小姐以及其它家眷均被虏走。来人武功很高,他们一干武将死伤无数。却不知道何人所为。”
全京城的人都相信,付家小姐凶多吉少。
烈蕉,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传言——
当上太子的晚上,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容亲王府。从下人口中得知:他的父亲去了郊外的一座梵教庙宇,去清修。
烈蕉冷笑。做了亏心事,不是吗?
回到容王府,他得知了他的母亲,容王妃病了。
等到烈蕉来到母亲床头的时候,容王妃抓住了他的手——
“还有,别恨,你的父亲……”
微弱的声音传到了烈蕉的耳朵里。却传不进他的心里。
“答应我,别恨,别恨他……”
“蕉儿,蕉儿……你不能恨他。”
虚弱的女人摇晃着他的手,等待儿子的答复。
“若不是他,就没有现在的你呀。你不能恨他——”
烈蕉握紧了母亲的手,却在下一刻甩开。
“我做不到!”
回过头来的时候,容王妃咽了气。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仿佛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发丧,没有让他来。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请他来。
发丧后第二天,他就派人送了一封信,内容如下:
我派人带走了付雁蓉,如要她活命,明日立刻回府。
屏退了左右,烈蕉独自坐在容王府的大厅里。
窗外,风雨大作。
窗内,灯火昏暗。
从窗户里创进来的强风摇曳着厅内唯一的蜡烛,一会好象要熄灭,一会又再次亮起。
少年英俊又铁青的脸就在这样时熄时亮的烛光里闪烁不定。
孤独,却又决然。
一登上太子宝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付雁蓉关了起来。把她囚禁在没有自己的命令,永远无法进去的地方。
只有控制了这个女人,才能够控制那个男人。
幸福没了,母亲去世了。最敬仰的父亲,也离自己而去了。
他恨,却意外地不恨别人,不恨付雁蓉,只恨他,恨这个背叛了他的信任的男人。
那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白的感觉。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自己竟然第一个感觉到的是:他竟然背离了我?他竟然伤害了我。那一刹那,好象天地都为之崩裂,五脏都为之焚烧,整个世界,全部都遗弃了他。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滔天的恨,与愤怒!!!
紧绷着脸,暗咬着牙齿,刀子一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他来了——
来人修长的身形站立在门口,拿下了雨具,低头,没有看坐着的少年。放下雨具,然后迟疑了很久,才终于进了大厅。
“蕉儿。”
“你在叫谁?”烈蕉有意这么说。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大厅上方传来。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到刚才的愤恨。
“蕉儿?”被他的态度搞的有点胡涂。
“你这是叫大烈皇太子的态度么?容亲王烈容!”
尖利的讽刺态度,让来人猛然一惊。
“皇太子?” 烈容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的,皇太子。”
“你真的当了皇太子?”烈容仍然不敢相信,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太子,那么——
紧盯着他的眼睛,烈蕉嘲讽的一笑:“拜你所赐,我当上了皇太子!”
“你……”烈容痛苦地倒退了两步。
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儿子,为了对付自己,选择了自己根本不想的道路。
他真的当了皇太子,他竟然真的当了皇太子!虽然知道这个儿子会做出惊人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而且,在烈容的想法里,烈蕉给自己的那封信也是没有危险的,烈蕉只是胡闹,只是不甘心。他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来了,他自然不会对付雁蓉怎样——
但是现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做了太子,那么——
他信里所说的,就不是胡闹了。现在的烈蕉,的确有能力掌控付雁蓉的生死。一想到此,烈容怎会不紧张。
怒气,不期然地从烈蕉身体里冒了出来——他在担心那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