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的脸,唯独见不到他的神情。
只听轻快的笑声散逸风中。
空气里蓦然传来似有若无一声呢喃。
“墨荷。”
“什么香,由什么制成?”他没听过这种东西。
“墨荷花开时从中提炼的香剂,这是云阳特产的一种荷花,据说在外地养不活,花开时很美,如同火焰一般的红,是愈近凋零开得越美的花。可惜你来的时间不对,若是六月到十月就好,现在花谢了,只能看到枯枝残叶。”
谢默悠然神往的说着,语带惋惜。
“荷花是什么?象漠莲一样吗!大可敦还活着的时候告诉我说漠莲是世上最美的旱地莲花。”耶摩兴奋言道。
谢默一愣,说道:“我没见过漠莲,只看过墨荷,家大人说,这才是世上最美的荷花。”
话里有着一点坚持,重音落在“最美”上。
耶摩摸了摸鼻子,仰望夜空满天的星斗,想起漠莲,他发现自己很想家。
“你看过漠莲就知道了,它最美……”
“墨荷最美,它的香也是独一无二。”
谢默小声嘀咕,他猛然起身走近,手中举着一个球状物体,凑近阿史那耶摩鼻下。
不知名的清幽芬芳弥漫开来,如江南水乡的风情,亦如眼前少年给人的感觉,谢默琉璃色的眼睛对着自己同样蓝的眼睛,耶摩忽然觉得:“这香很合你。”
少年愣了愣,忙忙地退后几步,有点结巴的说。
“谢谢。”
第一次见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耶摩爽朗的笑出声,可想到等到天明时分便要和这人分别,心里便觉得可惜。
要是他肯跟着自己回突厥去就好了。
他有预感他们会成为好朋友。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离别总会到来,长夜这样短,一夜无眠的两人看着朱红的太阳跃出海平面,朝霞满天,旭日初升。
海风吹卷海浪,浪花一波高过一波,直打到两人面前,阿史那耶摩面不改色,直视远方。
“再陪我坐一会吧!天下广大,不知下次还能不能见面!”
谢默微笑,不点头不摇头。
“再见,不就是期许再次见面吗?也许以后我会到突厥去看看,看看你眼里最美的漠莲。人生数十年,总会有机会的。”
耶摩精神一振,抓起谢默的手大笑。
“也是,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若到突厥,一定要到鹰娑川我的牙帐来。本汗一定好好招待你,让你乐不思归……”最好长留突厥,我定会介绍给你突厥最美的姑娘作妻子,让你看我大突厥最壮丽的景色,还有那开在沙漠里的漠荷,他心想。
看这神情也猜出他想什么,大抵是想怎么留住他吧,我哪是你留得住的呢,谢默莞尔,抽回手,瞧见不远处三位从人正紧盯着这幕满脸不赞同,他也拍了拍耶摩的肩。
“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耶摩不住朝他挥手,手又捧成喇叭形举在嘴边,大声叫道。“再见就是再次见面,你可不要忘了!”
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谢默笑笑正欲举步朝船所在的方向走去。
郭起走下船,手里还拎了一只黑猫。
黑猫正是谢默所养,名叫“阿乌”,阿乌见了主人轻盈的扭扭身子落地,扑到谢默脚边不助摩蹭,爪子搭着他的小腿。
谢默抱起阿乌,阿乌猫脸正对阳光照来的方向,这时日光猛烈,黑而亮的猫眼瞳孔缩成直线,它眯起眼,在主人怀里蹭。
谢默笑了,笑弯了眉眼。
那人圆而大的眼眯成弦月的形状。
耶摩忽然想到他象什么动物了,原来,是象猫……
这时却听得阵阵紧促的马蹄声,远方烟尘扬起。
只听得一阵紧似一阵的尖锐男声:诸位留步,皇帝有旨,诸位留步。
又听见清朗的声音:“郎君留步……”
谢默诧异的回身望向前方,郭起一声惊呼。
“大人?”
十七岁的突厥北方可汗阿史那耶摩朝左右使了个神色,刹那诸人不约而同拔出腰间弯刀。
人人都在想,这是冲着谁来的呢?
(未完待续)
3
来的是两路人马,一是民,一是官。
官自然走在老百姓前面,为首一马当先,身着内侍服色之人风尘仆仆,左手擒着一卷横轴,右手抓着马鞭。
他看看身着汉装却是高鼻深目显然不是汉人的一群人,笑了笑,朗声吩咐从人。
“你们往后退十步。”
身披铠甲的铁卫依言后撤。
那人翻身下马,独自一人捧着横轴往耶摩的方向走。
阿史那耶摩的随侍横刀在他面前,阻止他前进,但见到主人被雪亮刀光所包围,随他来的官兵却象是视若无睹,没有一人冲上前。
那人摊了摊手,微笑:“我无恶意。”
来者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斯斯文文,面相阴柔,声音尖锐。这是宦官,他来找谁,耶摩不禁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爽朗少年,谢默目光一直注视前方的老者,神色诧异。他走上前几步,又回头看看耶摩,步履忽然改了方向。
“如果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
耶摩朝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那同时与官兵一同前来的老者也对谢默也摇了摇头,那是云阳谢府的总管郭善,也是郭起之父。
郭起失声惊呼,是因为见到父亲。
郭善恭恭敬敬对谢默说道,“郎君,请过来说话。”
谢默侧首:“等会再说。”
眉目如画的少年抱着怀里的黑猫,不为所动,他慢慢的走近耶摩所在,问。
“中使为谁来?”
他神情平静,象是见惯了大场面,那人反而呆了一呆。
这时谢默怀中的黑猫眼珠滴溜溜转,似乎不太情愿呆在主人怀里,又扭了扭身子,他敲了下猫头。
“沉住气!”
阿乌不动了,尾巴甩来甩去甩得很急,谢默不理,只是微笑着看看耶摩,不再说话。
耶摩忽然领悟到他的那句话不仅是对猫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但他何尝怕事过?
年少的突厥可汗悍然对视眼前人的面孔。
“你是什么人!”
“我是内侍苏仙来,特为至尊传旨而来。”
苏仙来神色不变,即便身处刀光剑影,他微笑着展开手持的卷轴,正欲让旁人闪避,却见那少年抱着他的猫已悄然走至郭善身边,象是不愿意听他宣读圣旨。
一愣,没想到这人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想到精明剔透的谢清与谢岷,苏仙来不禁想这毕竟是不同凡响的谢家人。
难怪皇帝要宣谢奇进京,然而这眼前的谢家人,竟是比第三代的云阳谢家之首的谢奇更要神采风流。
他不禁想起出京前天子与郭国舅对他的叮咛,国舅让他比较谢奇与谢和的资质,苏仙来至云阳,来迎接他的是云阳小房的谢和,谢和是谢悠之子,谢悠之与谢岷同辈,谢和风度翩翩,气质沉静,这份世家气度不禁让来自禁宫的他都肃然起敬,一路上想过皇帝一再叮咛仔细观察的谢奇大概比谢和更让人倾倒,可真见了谢奇,却也觉得不过如此,那份风雅比不上谢和。
但谢清与谢岷的风范却又比谢悠之更好,难道这代的谢家云阳大房子弟不如小房,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得旁边有人咳嗽。
“可惜三郎不在府中。”
谢岷似乎也看出他的想法,可只说了这句,便笑而不语。
旨是谢清接的,谢家宗长默默接旨,出奇的合作令他不解。谢清吩咐家人预备送谢奇上京的事宜,又与谢岷商量许久,苏仙来当日在谢家住下。第二天早上预备起程,向突厥北方可汗传达另一道旨意时,谢清让总管郭善陪他去,苏仙来本想推辞,谢清似笑非笑的神色,居然让他的拒绝说不出口。
其实这家人都挺和善,神色悠然,性情疏淡。
苏仙来夜宿客房,听到铁筝声传来,曲子他也认得,是《奔雷操》。
如大雨倾盆前的天际,黑云密布,雷电激狂。
弹奏此曲的人心情必是沉重,可沉闷的曲声里忽然又参杂进清朗厚重的古琴之乐,慢慢的盖过了筝,双双化为平静。
他不知道奏曲的人是谁,第二日出现的谢家父子神态如常。
临行前谢清对郭善吩咐了许多话,谢岷则在前厅招待苏仙来,他也好奇问过是什么事让谢家的宗长如此慎重叮咛,谢岷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忧郁,然而话出口,却只有一句。
“无妨,小小私事而已。”
苏仙来素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