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他终于放开揪住我头发的手,让我跌在地板上。
那男孩开始动手解衣扣,露出了雪白的肩膀。
楚月影笑着把那把本来用来割我的静脉的小刀放进我的掌中,再套住我的拳把它握紧。
“动手吧。”幽幽的,像是诱人犯罪的恶魔的声音。
他叫我干什么?为什么我总是不懂他的意思?
“颈动脉,很好找吧?”他用眼神示意那个男孩的颈部上,跳动的殷红。
我的心脏抽到最紧;手中的刀咣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他……要我杀人吗?就为了他喝一杯饭后的饮料?
“把刀捡起来。”完全的命令语气;他连骗人的温柔也省了。
我用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样手拿起小刀;刀沉到我的手都抬不起来的地步。
“如,果……你那么想喝的话,我的就好。”我把刀抵上我的手腕。
他的手罩上我的;“你认为,那么卑贱的东西,我喝得下口么?看来你太缺乏调教,总是曲解我的意思,这样可不太好哦,然。”
被他这样叫名字,我的心口痛到想要死。他究竟想要我什么,我还是不懂……
我的摇摇晃晃的肩膀被他从后面环住;“母亲带你离开我们,就是为了让你不受污染吧?我真的想知道,你被鲜血染红的样子,是不是很美呢?”
手腕被他握住,连那把泛着红光的刀一起抬起;刀刃上映出我自己的脸;以及身后的恶魔的眼睛——他看得竟然如此享受!
我不懂。
他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炙热的气息吹起了我的头发:“尝尝血的味道;尝过了你也会上瘾。你永远也无法抹杀的事实就是血缘。其实,你喜欢那味道吧,香甜的味道,在骨子里喜欢吧?”
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是吸血鬼!!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永远不是!!”我想把刀丢掉但是我的手就在他的掌握中没有办法松开。
“这是你说的。”他的声音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连我的心脏都要被冻结。
他做了个手势;一直呆在门口不动的人走了过来。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一个人手中握着利刃。
“你们想干什么——”我的惨叫还没有落音,我就听到了另一声惨叫。
男孩的头发被一个人揪住,颈部的三寸长的伤口汩汩地向外冒着温热的液体;艳红的浆液从他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地板,不断扩大暗红的圆晕。
“好看么,血的颜色?”他依然抱着我,轻咬我的耳垂,“再不管他就会死的哦。你已经习惯了死亡的感觉了?”
“……不要杀了他……我求求你……不要……”我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但是一切都变红了,什么都是红的,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放了他行么……”我近乎哀求。
“那就照我说的办。”这一次,他放开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摇摇晃晃地怎么走到男孩的面前;我以为我会吐出来;没想到自己嗅到的竟然是香味——不像是自然界的气味,又不是香水——难道,那就是血的气味?
“他似乎快不行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因为我已经听不清楚;我的耳朵在嗡嗡叫着。
快,要快,不然他会死;
喝吧喝吧,又不是杀人。
我横下心喝了一口地上的鲜血;奇怪的味道。血的味道是苦的么?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这种苦到让人想哭的味道?
男孩的头发突然被松开,他软软地倒下去,倒在我的怀中。我的手很粘,很热。我呆呆地看着它们,满是鲜血;是灯光的关系吗?为什么倒在身上的东西这样凉?
“他死了。”一个声音像丧钟一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我,又害死了人?
“有人死在自己的手下,很棒的感觉吧?”
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我看不见,我看到的只有血。
是那把刀;渴血的刀。
也许我早就该做一件事了。我握紧了刀柄,这次没有一点颤抖。
楚月影根本没有拦我的意思;“如果你打算死在这里的话,我向你担保你绝对不会寂寞。”
手中的刀僵在离喉咙已有一毫米的地方。我在男孩后面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泛着红光的冷汗。四周静得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又想做什么?
“你不想再见妈妈了吗?”
他到底想得到什么,从我的身上?
“我刚才说的话你已经不记得了吗?把血舔干净。”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他只是下了个命令。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我突然想笑;想要弄脏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尤其是自己。我俯身趴在地上,像狗讨好主人一样拼命舔血,连尸体身上的也不放过。我的心里一直笑着: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你的得到了,终于得到了。
“很好。”主人也不忘称赞自己的狗。
一直压抑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喷涌而出;我倒在血的地面上拼命呕吐;吐出来的全是暗红的粘液;我的身体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在被压力挤出来的时候,我还可以吐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我不知道楚月影的脸上到底有什么样的表情。他满意了么?
你真的做得到。
我今天,此刻,现在,真的希望我没有出生。
最后的一线意识模糊在红色中。
11
如果一个人的存在只能给别人带来困扰,是不是还是死掉比较好?可是如果存在是无意义的,那神又为了什么让他出生?责任吗?宿命吗?
——还是绝望?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个有精美浮雕的天花板,证明我还在噩梦的魔窟。我真想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还是人的手;据说生活在黑暗里的妖怪的手上会有鲜红的指甲和青色的鳞片;可是我竟然抬不起来一根指头。是因为睡了太久还是吐了太多次?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接着似乎在我的床前屏气了很久。
绝对不是楚月影;他一定会直接把我拎起来;不,光他往这一站我就会被寒气吓得立即起身,根本不用少爷他动手。
所以这个人不是他;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最多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推着放着银质食器小车,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似乎不敢叫醒我,又不敢离开,粉嫩的额头全是汗水。我一阵心痛,连忙用全身的力气对他笑笑,“有……事吗?”
“大少爷请您用餐……”他怯怯地说。
我看了一眼晶莹的食具;叫我喝过血之后,他该不会叫我吃人肉吧?
我突然一阵恶心;连忙把头转向床的另一侧。
“您没事吧,少爷?”
“求求你……不要让我看见……快走……”我捂住嘴,把脸埋在被子里。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我只听到了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也许是心理作用,那关门声听起来带着恐惧。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想那么多;让大脑一片空白我的心里会更好受些。我什么都不想再想,可又不敢睡,谁知道我又会梦到什么恶心的恐怖的东西。
半生半死的感觉,比活着更好。
不知是什么时候,门又被推开了。又是那个男孩,小手推车还有精美的银器。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色似乎苍白很多;是错觉吗?我不清楚,因为我的视线模糊。
“我不想吃……真的……”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带着哭腔小声说,“求您了,吃一点好吗?”
“我真的……不想……”并非想绝食自杀,我是真的不能,所以饶了我吧。
我听到了咽下泪水的啜泣声。睁开眼睛看到他推车离去的动作有一点异样。
“等一下!”我喊住他;在他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扶在车杆上的……
“你……你的手……”我跌跌撞撞滚下床,在他来得及藏到背后之前握住那团纱布包着的手——更准确地说只是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掌;隐隐约约还看得到一抹淡红。
“到底……是怎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没有细看,但这手应该是完好的。
他很久没有出声;最后终于忍不住,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边哭边说:“……大少爷他说……你不肯吃的话就砍掉我的手指……如果你还不肯吃,就把我的手臂也断掉……”
我两眼一黑。
薛雨然啊薛雨然,你果然还是太傻。楚月影果然不会就那么简单放过我。只是……为什么你又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对不起……”我这混蛋,道歉有什么鬼用,我这个无耻之尤,畜生不如的混蛋!为什么我不下地狱!!这种不疼不痒的道歉有什么用!
我应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不用担心……已经不疼了。”为什么被安慰的人反倒成了我?
我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大混蛋……我会吃的,我会全部吃光的,全部……”
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他送来的食物都很清淡,倒很适合已经吐了一整天的人吃。可惜在精美的食物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强硬把它们塞到我已经饱经折磨的胃里,引起腹部一阵阵痉挛。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银光闪闪的碟子上,我尽量微笑着对他说:“真的……很……好吃……”
突然,他把我手中的叉子夺了下来,“不要再吃了!”
“没……”
“关系”两字还没出口,我就“哇”地一声吐了;刚才死命咽下去的东西又被喷了出来。
他扶住顺着桌子倒下去的我,帮我捶后背,“不行的话就不要吃了!”
“没关系……”我冲他笑笑,抓过盘子里的点心继续往口里填;才接触到舌头,又原封不动地被呕出来,掉在地上。我抓过来继续往嘴里放——
“不要吃了!我求求你!!”他从后面抱住我,“不要再这样了,我求你……”
我感到有液体滴落在我的背上;我把他弄哭了么?
“……对不起……”
“求你也不要再道歉!”
“其实我很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只是吃得太快了,你看,其实我还能吃……”又想把已经碎掉一半的点心往嘴里送。
清脆的响声,在脸上响过;我捂住微微刺痛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