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苏芯的脸色变了,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这都怪我。”
该不会是你的坏脾气和疑神疑鬼的性格搞砸了事情吧?萧遥这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
“那是刺杀伟人事件之后半年的事情了,他那段时间总是跟父亲说要回太平道一次,说是要学什么道心莲台,我父亲都答应放他回去了,可是我不想让他走。我听说修道的人和修佛的人不一样,是可以娶妻子的,就一直缠着他要求结婚。父亲本来不太同意,可是磨不过我,就默认了。我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之后,他就回太平道去了。”
“他走了以后,我也想修道,不是为了成仙,只是想跟他有共同语言。偏巧父亲随从里面有一个是东海蓬莱派的弟子,听说修为和道力都很高,我就瞒着父亲跟他学了一些入门的炼气功夫,后来他出去执行任务,给我留下了一本书,叫做‘傲天决’,据说是蓬莱派修炼的法门。我也没在意,一直放在家里。”
说到这里,萧遥隐约能猜到一些事情的发展脉络了,但他没有做声,此时的苏芯完全沉浸在了一个人的忏悔当中。
“过了没多久,他回来了,高兴的告诉我他师傅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了,那天晚上,我就把自己给了他。可是我没想到,这会害了他。”
萧遥嘴唇一动,强忍住巨大的好奇心。他自然知道所谓的“给了他”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害了鹿九能,他修的不会是什么童子功吧?
“我学蓬莱派的炼气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道门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用气功一样的能力做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那个随从也从来没告诉过我蓬莱派的道术和太平道的道术有什么区别。那天我们……之后,他就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萧遥终于忍不住了。
“道家不反对修道的人娶妻是因为道家有一种夫妻一起修炼的合籍双修的法门,想必你也知道。但是这个法门是有限制的,修道人的丈夫或者妻子必须是与修道人自己修炼同一种道法或者是个不会任何道法的普通人,否则不同的道心在水乳交融时会因为之间的抵触而产生严重的后果。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限制,学了和太平道完全不同的蓬莱派的道术,结果,他在……之后,突然道心全失了。”苏芯说到这里,终于哭泣起来。
萧遥听明白了苏芯的话,他以前也不知道有这种说法,看着苏芯的泪水,他恍惚间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地对人们生命的嘲弄。苏芯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说错,那只能说是她有着小女人的小迷糊,可这一点点的过失,为什么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呢?如果真有天理,为什么会让两个无辜的人经历这样的折磨?
“我当时吓傻了,就把学蓬莱派道术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那时侯已经学了太平道的道心莲台,我听他说,那是太平道最强的道术,可是这么一来,他苦苦修炼的道心已经被我毁掉,也就意味着不再拥有道力,除非从头修炼,不然所有的道术都会失去。我当时真希望他能打我骂我,那我能舒服一点,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天天都在借酒浇愁。我怕极了……”苏芯难以抑制住感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呢?”萧遥急切的问。
“然后我又做了一件蠢事……”苏芯长叹一声,似乎不想回忆起那些悲伤的往事,“我去跟一个父亲的老朋友打听到底应该怎么补救。他也是一个道门的高手,他告诉我如果重新修炼的话,在达到原来的道心之前,所经历的修道过程会比之前事倍功半,但是也有补救的办法。那就是在重新修炼太平道道心的同时也修炼蓬莱派的道法。这样可以使得因为互相抵触而消散的功力尽快回复。我听了之后,就把傲天决交给了鹿九能,他听说能很快修炼回原来的功力,什么都没问就立刻修炼起来。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回复了原来的道心和道力。可是也埋下了后患。”
“后患?”
“恩,各个道门之间,最讲究的就是门户之别,因为对修道的理解不同,经常勾心斗角,大打出手反目成仇的事例也数不胜数。虽然如今道门衰败,可是门户之间的分歧还是有的,而且更加的强烈。鹿九能修炼蓬莱派的道法,犯了道门中最大的忌讳。”
萧遥知道鹿九能是因为违犯了门规才被太平道逐出的,因为怕勾起鹿九能的伤感,他一直没有问过,如今苏芯一说,他就明白了。
“其实,这些事情,在我把傲天决交给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反倒是他一直蒙在鼓里。”苏芯又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遥本以为苏芯也不知道有这种门规,却没料到她居然是故意让鹿九能触犯门规,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因为我想留住他。那时候他从太平道回来,很兴奋的告诉我他得到师傅传授的道心莲台,那意味着他的道力又提到了一层,已经成为当今道门的佼佼者了。这让他对继续修炼道术更加的痴迷,使我有些嫉妒。他的道心丧失之后,我本来想过将错就错让他死了修道的心,可是实在不忍心看他消沉下去。不过当我知道修炼别派的道法会被赶出门庭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既可以让他恢复道力,又可以让他不再在太平道修炼。如果他被赶出太平道,我父亲可以把他留在身边当助手,我也可以跟他长相厮守不用怕他有一天突然跑进山里修道去了。”
“所以你没有告诉他修炼蓬莱道术的后果?”萧遥彻底了解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恩。当他道力恢复的那天,我才告诉的他,可是那时候,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之后你们就?”
“他听我说了之后,非常的生气,我还记得他把我送他的护身符丢在地上摔的粉碎,然后头都不回的走了。后来他给我父亲来了一封信,说要回到师门去接受处罚,并且跟我退了婚。再后来,我听说他被太平道逐出了师门,从此就没有了消息。”说到后面,苏芯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十年来,她一直在痛苦和忏悔中度过,无论事业上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她也永远忘不了鹿九能离开时的决绝。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一个追求爱情和幸福的女子,自私一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惜的是命运总是阴错阳差,造化弄人,才让两个本来应该在一起的情侣天涯远隔,不再相见。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萧遥眼前如同放电影一样的浮现着鹿九能和苏芯之间的纠葛,心里升起一种悲凉之感。他本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即便是个修道人,比起同龄人成熟许多,却也还是孩子,因此道心十分的幼稚,此时能够静下来仔细思索他们两人的悲欢离合,对萧遥道心变得坚定只有好处。毕竟所有在修道上有大境界的宗师总是从悲天悯人对命运产生疑问开始走上领悟天道的道路。若无深刻的思考,哪里来得世俗哲学,又哪里来得道门佛门基督教这样的宗教,所苏芯的故事把萧遥的道心从童稚状态引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认识你之后,我担心你会对沁沁有所伤害,就找人对你进行了调查,没想到居然发现你和他有联系。我找了他八年,竟然不知道他和我在一个城市里,真是造化弄人。”苏芯回忆完过去的事情,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他现在还好吗?”
事到如今,萧遥自然不会再隐瞒,于是把和鹿九能认识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把有关自己的部分含糊的带过,反正苏芯想打听的也不是他。
听说鹿九能被同门乌云子打成重伤而新月子为他而死时,苏芯睁大眼睛,泪水又落了下来。
“新月子是他最小的师弟,当年江南一战时还是个孩子,自告奋勇去断后。被妖怪围住,是他冲杀进去救出来的。没想到一别十年,如今却已经阴阳永隔。”说到新月子,苏芯又想到当年的事情,激动不已。“那个乌云子,当初也被他救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卑鄙之人,真是给太平道丢脸。明天我就找人追捕他,给新月子报仇。”
萧遥一笑不置可否。
苏芯看出萧遥的不屑,解释道:“不要以为修道人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们国家机器的力量并不是你们修道人能够抗衡的了的。如果修道人或者妖魔们真的具有统治天下的力量,为什么世界还是被俗人占据呢?历史上也不是没出过张角张鲁张友谅洪秀全这样修真者想要夺取天下的先例。可是战争和修道完全是两回事,真要抗衡国家机器,无论是谁都没有好下场的。”
萧遥一听,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否则若是真的可以凭借修道的力量争夺天下,当初张陵祖师的孙子张鲁怎么还会败在不是修道者的曹操手下呢。
“国家之所以对修真者和妖魔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主要是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抗衡偶尔入侵我国的其他国家的修真者,把抵抗他们的战斗控制在民间范围里。此外,历朝历代的传统也对修真者网开一面,只要不象XX功一般修炼残害百姓的邪功,大肆吸收普通人的灵气为非作歹,国家是不会太过干涉的。但是为了防止有修真者和妖魔危害群众的安全,国家设立了一个部门对此进行监控的。如果我打个招呼,乌云子只怕下半辈子都要在追杀中度过了。”苏芯说。
萧遥从之前的谈话中早已知道苏芯的父亲负责着一支神秘的队伍,里面有很多强悍的成员,所以听到这里并不感觉惊讶。不过他还是觉得新月子的仇由鹿九能亲自来报比较好。因此他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苏芯一愣,随即苦笑道:“我还是老样子,总是替别人做决定,这个毛病以后可要好好改改。”
萧遥心说你要是十年前就懂得这个道理,又怎么会有这十年的痛苦呢。
“既然已经知道他现在过的还好,那我就放心了。”苏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萧遥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苏芯说:“慢,说完了他的事情,我们该说说你了吧?”
“我?”萧遥看着苏芯,方才的同情和怜悯一下子消失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