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刚一恢复刚开始重理朝政,便来拜望。车马走啊走,终于在一座大宅豪门前停下。皇甫卿心下奇怪,这座宅子是前阵子被罢职抄家的曹府,里面早空无一人,此时大门怎么是敞开的?还有,承玺到这里来做什么?
就在皇甫卿疑惑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门里跑出来,看见皇甫卿,叫道:”舅舅!”正是阿狗。他跑过来,抱住皇甫卿的腿。
承玺下车,皇甫卿也下了马,阿狗抢道:”今天早上来了好多人,带我和娘和弟弟到这里,说这里是皇上赏赐给舅舅的宅子,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屋子还有好多好多好漂亮的东西!他们说都是皇上赏赐的。”
皇甫卿听了,惊讶地望向承玺,承玺笑而不语,径自往宅子里走,招手要皇甫卿跟着走。皇甫卿牵了阿狗,跟着进去。
男女奴婢们夹道分立在两旁,跪伏而迎。承玺走着,往他们一指,道:”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家奴,任你差遣。”
皇甫卿脸都白了,这么多人,那月钱得多少才够……要遣散吧,可这是皇上赏赐的,遣散不得,又不能亏待。
承玺从眼角看见,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呵呵暗笑。停下脚步,唤道:”如玉。”一名妙龄女子应声出列,低头行礼。承玺道:”你能写会算,以后就为皇甫大人打理家计。”女子又应了。承玺转头叫皇甫卿:”来,认一认,她叫郑如玉,以后她就是你的管家,帮你理家。如果她做的不好,你就来告诉朕。”
两人见过礼,如玉退回奴婢队列中,承玺带了皇甫卿继续走。到了厅堂,皇甫平儿看见承玺,急忙跪下,纵使她再愚笨,此时也知道了承玺的身份。
皇甫卿在边上立了,承玺往正座上一坐,笑道:”姐姐好一张利嘴。”羞的皇甫平儿脸色通红。能派人来封赏,承玺自然也把一切弄了个大致清楚,以前记得或不记得的,现在也都知晓了。
承玺继续道:”以后就请姐姐继续对皇甫卿严加管教。朕授姐姐皇命,以后凡是上门来求助的,请姐姐法眼好好通查;如果是骗子,不论是谁,请姐姐尽管打了出去;如果确是有难处的人,也要尽量奉劝皇甫卿量力而行。帐房这部分的用度也请姐姐监管,皇甫卿能不能改了那毛病,就全仰仗姐姐了。”
皇甫平儿应了。承玺点点头,站起来,对皇甫卿道:”皇甫卿,你一定在奇怪朕为什么突然赏赐给你宅子和家奴。”
皇甫卿应道:”请皇上明示。”
承玺道:”昨天朕到你家里,朕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因为朕没想到,竟然会有俸禄两千石的朝廷重臣如此寒酸!朕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为了成就自己仗义疏财的善名,就如此不顾朝廷的体面!”
皇甫卿急忙跪下:”臣惶恐!”
承玺继续道:”朕现在郑重地重申你的身份,你不是只需要唯唯诺诺的奴才,而是皇帝重用的大臣。你不是家奴,而是朝廷的支柱,你的职责是保卫朕的安全,除了朕之外,你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仰起头。你喜欢助人,朕不反对,可朕希望你时刻都能牢记:你的面子等于朕的面子,你失了自己的体面,便等于是失了朕的体面,等于是失了整个朝廷整个皇家的体面。”
”微臣谨记。”皇甫卿应着,不禁偷偷抬眼去看他:自己原先倒真的没想到这点……
承玺朝阿狗招招手,要他过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狗。”
承玺笑了:”怎么叫这么个名字?难听死了。”
阿狗瞪起眼睛抿起嘴,怒道:”这名字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比你的名字强多了!”皇甫平儿急忙冲他摆手,下面的话却已经冲了出来:”‘皇上皇上’,念起来,就跟‘亡伤’似的。”
皇甫卿脸都青了,承玺却哈哈大笑,道:”是是,咱们谁都不必笑话谁。朕会改名,所以你也把名字改了好不好?”
阿狗觉得新奇,便道:”改成什么名字啊?”
”你姓什么?”
”娘说我姓贺。”
承玺点头沉吟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宇宙之大,有何物能自由驰骋于其中?……”展眉笑道:”以后你便叫‘贺宇风’,好不好?”
阿狗还没明白过来,皇甫卿已经扯了他跪下谢恩。再次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他:好一个驰骋宇宙之风,看来此人其志不小。
韩大人,希望你当初真的没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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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傍晚时分内侍来到皇甫卿面前,道:”皇甫大人,皇上宣大人觐见。”
戚广皱眉,韩朝颜死后,宫中就流言四起,他自然也不会无所耳闻,下意识就按剑站直了挡在皇甫卿身前。袖子却被扯住了,回头看见皇甫卿微笑着。皇甫卿将他扯到一边,笑道:”广大哥多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弯腰从小腿处解下了一把短剑,将之交到戚广手中,道:”这个请广大哥暂为保管。”然后就跟着内侍去了。戚广手拿短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担心不已。
到了殿中,皇甫卿依礼见驾,承玺丢下奏折,道:”剑。”
皇甫卿把配剑解下交给边上的侍从,承玺却不满意,道:”还有呢?”
皇甫卿明白的很,那天宫女讲述皇甫卿拔短剑割断袍袖之时,自然也说了皇甫卿是把短剑是藏在了哪里。
于是弯腰从另一边的小腿处截下了一把匕首,也交到侍从手中。这匕首虽然长短大小与先前的差不多,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把,质材更是天差地别,寻常铁匠就能打造。
”就这些了?”承玺还在问。
皇甫卿不答反问:”皇上认为还会有什么?”
承玺哼了声,下座走过来,到他面前,道:”站直了,朕要搜身。”
皇甫卿依命站好,抬起双臂。承玺立即上下其手,让他转过来又转过去,从头摸到脚,从脚摸到头。
叮,一排袖箭被丢到地上;咚,颇有分量的一副流星锤;嘶,腰带里缠的是雪亮软剑;砰,鞋底还有尖刺?磅,好粗一根狼牙棒……
承玺:”………………”皇甫卿带着着这些东西居然还能走的动?
皇甫卿道:”臣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怠慢。”自然是胡说,平时他才不会弄这么多累赘。
承玺指指地上被丢出来的那一大堆,脸上有点抽搐:”那也不需要这么多吧?”
皇甫卿笑道:”虽然是这许多东西,却从没有人发现臣藏在身上;如今却被皇上发现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皇上。”
承玺愣了愣,指着他哈哈大笑:”好好好,你就尽管带吧。不论你带多少,朕都能一一把它们找出来。”
拉了他,回到座中,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下,承玺拿起几份奏折,递给皇甫卿,道:”这是冯老将军和平将军从边关送回的军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甫卿双手去接,承玺眼角却瞥到一人,转头喝道:”你怎么老跟幽灵似的阴魂不散?!还不快出去!”
皇甫卿一惊,抬眼看见角落里赫然有一名官员正在行礼。那官员颇有些年纪,须发皆已花白,手里的分明是笔墨书札,只见他弯腰低头,慢慢后退,出殿而去。
承玺转回来,脸上满是厌恶之色,道:”朕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史官,就跟苍蝇似的,到处乱叮。自以为读过些书,就对别人的言行乱加评论,自以为正义公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地府的判官了。无法亲自目睹的,他们就到别处胡乱打听,取信那些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流言传闻,结果经常张冠李戴,把两个同名同姓的人搞混了也不自知,还兴致勃勃地写成史书,真真是可笑之极!”
皇甫卿不语。他知道承玺此时很不好受,担心的是,在那些以笔为刀的人手下,韩朝颜会被写成怎么一副模样。
官员背着手缓缓而行,有一人迎面而来,唤道:”太史令大人。”
太史令郦澈停下脚步行礼:”小王爷。”
玉廷笑着让到一边,与之一起缓缓同行。郦家是代代世袭的太史令,祖先自周代起就任王室太史,掌管文史星卜。手持刀笔,宫中朝中,无人不敬其三分。
玉廷道:”太史公博学多才,精通天文、周易和黄老,尤其在识人辨才上更是独具慧眼,我一直都想向太史公好好讨教学习一番。”
郦澈抚着胡须笑道:”小王爷谬赞了。说什么讨教,大家彼此切磋便是。”似乎对玉廷的话很是受用。
玉廷道:”这阵子,宫中流言四起,都说皇甫卿取代了韩朝颜,依太史公看来,比之如何?”
”韩朝颜此人心比天高,有志,却不见得有与之匹配的雄才大略,至于皇甫卿嘛……”郦澈沉吟片刻,道:”就目前来看,此人性情和柔,虽然任的是武职,却无暴戾之气,反有文士之风,且颇善于讨皇上的欢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媚上’。却偏偏治军有度,不似无能之辈。老臣看,此人如果不是大贤大德之能人,便是大奸大恶之贼徒。”
玉廷听着,轻轻点头。前阵子承玺对皇甫卿赐宅子家奴的事,他自然是知晓的,他好奇的是,承玺对皇甫卿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自己今天问太史令郦澈的这些话,恐怕不久承玺也会问,而郦澈也会回答同样的话吧。
果然在半年之后,玉廷便看见皇甫卿在承玺与大臣们商谈国事之时列席,参与讨论。皇甫卿原本一直虚挂的太中大夫之职终于有了实务。
玉廷微笑,自己倒真是很想看看:皇甫卿是会成为承玺无数被丢弃的娈童中的一个,还是成为第二个韩朝颜,或者,他会开出另一条路?
第四章
而让玉廷高兴的是,皇甫丽云生了个女儿,并没有能为承玺诞下皇子;隔年再次怀胎,又是一位公主。玉廷摇头暗笑:天意啊承玺,我可没动什么手脚,是老天要你绝后啊!这算不算是你的报应呢?
这日玉廷径往皇甫卿家中去,却没遇到人。主持待客的是个叫如玉的大丫头,看下人们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便是女主人了。问皇甫卿的去向,说是出门去了游逛,刚走没多久,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