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霏,别伤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我已派人到江湖寻能人异士,一定有办法。你……还这么小,会好起来的。”
他捧着她消瘦的脸,信誓旦旦。她早已看不清他眼中颜色,也再不愿看到。
连续数月,府里如往常一般,进出很多朝臣大员外,还有很多大夫往来于菲园。各种各样补骨的奇珍药材、禽兽稀骨被大箱大箱地送来。甚至于曾经是索绮儿住的院落,被僻成活禽饲养地,山鸡活猴**棕熊……
只因为某位江湖神医说,子霏公主的手伤必须铺以活禽脑丸,趁热食之方功效倍增。
“你不怕,皇上朝臣百姓说你……”
“我不怕!”他不敢碰她的身体,月眸疯狂地倾注于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有本事这样做,便有本事承担任何后果。”
她冷冷一笑,“你真是疯了。”
“子霏,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要你亲眼看着,到底谁才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王爷,子霏担不起。也不想担这妖颜惑人,蛊惑忠良的红颜祸水之名。”
刹时间,他眼神一片混乱。
“谁敢这么说,我杀了谁!”
那天他巡视禁卫军校场,逮到怠忽职守喝小酒碎嘴的士兵,立即循军令处死。
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西夏子霏的恶名已经不迳而走。不知什么时候,坊间传言她实乃破皇之星,降于乌孜国皇室当日其国师即见紫薇星为破皇蒙掩,四地灾役不断,足得湘南国铺助才度过国难。后被送至湘南国和亲,未至即令随行人员遭遇山匪无一生还,尽数客死他乡。刚至湘南国未足三年,平静了数年的境乱又起。此后,一直难于断根,即使两族终于交好又于前年突然暴发战争。若非有妖人祸乱于此,又怎得如此变故?!再说此次天灾来得如此迅猛,若不除此妖乱之人,恐至湘南国运倾覆,为之颓败。
晓桐来看她时,还来了许多不利于她的传言。
当然,除了晓桐,再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真话实话了。
而说过的人,已全部进了地狱。
“子霏,四哥他很爱你。”
“他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他么?”
“你真的一点……也不爱他?”
“我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这样,也好过三个人,如此痛苦。
说这话时,她奇怪怎么就那么巧,他正好站在门口,那双清贵高傲的眸子,尽是煞气。
晓桐急忙离开,从此被禁令不能再踏进她的房间半步,她成了真正的金丝雀。
呵呵,真是可笑。世人只道她天生妖媚,迷乱良臣心智,岂知她只是一只囚鸟,就是放飞了出去,翼已被折。
那晚,是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淅淅漓漓,下了一夜。
他甩门而出,连续数日再没看到他。
可就在这一夜,山河变色,尸覆草革。
边防告急,万贺国兵临城下,一夜之间飞渡湘江南岸,侵占湘南北方三州六郡,在战报送到时,宣战信早一步登鼎湘南皇宫大殿上。
“朕新登基,普天同贺之际,久慕贵国地广物博、人杰地灵,特率五十万众借宝地一游。孰料随众甚多,愧于借城郭十余座稍憩休养。不日即归!今拜帖贵国圣尊冕旒,疏愿同往共贺,兴哉兴哉!”
信一读完,满朝皆惊。
谁料得到,这万贺新君居然寄来如此油滑无耻的讨伐信,把侵占别人土地说成是游历一番即归。仅三日便侵占十余座城池,烧杀抢掠,屠戳百万,十恶难及之万一,说成“稍憩休养”。更更无耻的便是最后一句,还大言不惭地盛邀湘南帝齐往同贺?!
当下气炸了大病稍愈的湘南帝,拍案惊怒大骂不迭,未及五句,便气得吐血落椅,百官惊怒交加无以言辞。
念信的李公公满脸焦急,欲扶走湘南帝,偏偏帝王性格刚烈不渝。
“这……皇上,老奴该死,此信……此信还未完。或许尚有大转机!”
湘南帝已气得闭目嘘喘,只抬手示意他继续。
李公公颤微微地转过身,再次拿起那卷华丽的山河绣卷。
对,万贺国新君不但言辞嚣张,且将宣战信做成了一卷极漂亮的山水绣卷,憋得人气死也不能一把撕掉泄愤。
而未完的内容却是,“朕如此举师动众,远渡而来,实因内宫虚空,又闻贵国仙灵之人甚众,尚得一宝卷佳人图,诣来寻觅芳踪屡屡不得。若贵国能助一臂之力,使朕觅得良缘佳偶,集众便不日而退。”
终于喘过气的湘南帝,沙哑着嗓音问,“什……什么意思?”
李公公忙扶起欲坐起身的皇帝,稍加说明,便舒展开彩色绣卷余下部分。
湘南帝眯眼探看,揪紧的眉峰越蹙越紧,垒坚如石,凤狭凄伤地眼在看过片刻后,突然大睁,苍白的面容上肌肉不住抽搐。
李公公担忧地唤了一声,湘南帝突然打开画卷,瞪着殿下众人。
朝臣们刚才只看到长长绣卷的背面,那几个金晃晃的大字:嘉誉万贺 命承天随
甫一听到这嚣张的新君侵犯别国领土,居然可以为得一美人而退军,对湘南这央央大国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嘲讽侮辱。一个女人怎么能与江山社稷相匹!
但是,在未了解万贺国这突然冒出来的新君脾性时,一切还是未知数。
“退朝。老四,老六,你们……随我回宫。”
湘南帝盯着殿下两个儿子,说得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在百官一片低议声中,退了朝,散了人,心却已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揣度,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能成为那狂暴残忍的万贺国新君的侵略理由?而湘南帝为何在看完画相后,独独叫四皇子和六皇子议事?
卟……卟卟……卟……
蝶影扑打缃色灯纱,方圆角勾绘宝蓝描金线的凤尾花儿,融融的光透射出迷离的色,伴着卟卟卟的拍打声,很是别至,每一次蝶影印在灯纱上,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残影,久久不散。只是,蝶影永远只有一半。
“公主,这是今年宫中迎春节贡纳的新品。”
一个小婢细心地为子霏介绍着灯的来历,灯内蝴蝶扑打的巧处,如何的匠心独具,以及王爷如何的疼爱恩宠。
“行了,公主都知道了。你把灯搁好,出去罢。”
裁冰打断了小婢女表功似的讲演,算好了时辰,端上温热的药粥,喂给子霏吃。
“裁冰,不用,我自己来。”
子霏左手拿过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轻轻的叩瓷声,在空洞的室内,显得极致凄冷寂寞。
裁冰看着看着,不禁面上一凉,立即俺面拭泪。
子霏抬起头,疑惑地问,“裁冰,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裁冰直摇头说没事,子霏便再没询问。一吃完,她紧紧收了碗碟,留下四个小婢守着子霏,匆匆离开。
几年的相处,她早是料到可能会有今日,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日日看着那张渐渐削尖的小脸,再没有往日古灵精怪的笑容,右臂无力地垂着,仿佛一根枯枝搭在身上,不论换上多么华艳的衣衫,也掩不去她眉间浅露的灰败凄伤。
她常常怀疑,现在留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副空壳子。那朵精灵般的魂儿究竟飞到哪里去了?
哐啷一响,满盘碟碗碎落廊角。
裁冰的心也重重跌在地上,声色慌张,六神无主地忙不迭道歉,跪地拾碎瓷片。
“小心。”
一只大手拉住她的小手,一滴泪水,正打在大手背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
大手忽地一拉,将她攥进了怀中,阳刚的味道一下冲入鼻端,莫名地冲散心底浓浓的悲伤。
“别哭。”
低深而富磁性的声音,短短两个字似乎积蓄了无穷的热力,借着越来越暖烫的气息,从四肢百骇汇进了冰凉的心底。
是他……
红通通的廊回角,投下深深相拥的人影。久久地,不散。
“啊,彭……彭将军,对不起,我……我刚才……”
神儿一回,她急忙退出他的怀抱,双手都不知放哪里,抚过裙褶最后藏到身后,好似刚才大胆回搂男人的双手有罪了般。
“地上的东西让人收了便是。你……”明明应该叫她快回去看着公主,否则出了什么事,爷怪罪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最近,都是多之秋。可是,看她刚才那般失神,红通通的眼睛,就再难说出那样的话。
裁冰不解彭奇之怎么突然断了声,抬头问,“什么?”
这一看,才发现他脸上似乎仍残留着一丝与他相同的尴尬。
心儿,莫名地划过甜丝丝的感觉。
然后,四目相对后便再难移开了。
直到一阵靴声传来,两人才回神。来的是两个送新碳的太监,彭奇之便叫其中一人将碎瓷碗收走。
“我送你回去罢。”
“这……有劳将军了。”
于是,她走在前,他落下小半步在后。
“刚才,你为什么哭?”
“我担心公主她……她……”
大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下,变得一致。
“别担心,一切会好的。”
“彭……”
“叫我奉远吧!”
“奉……远……”
这一夜,已经让他们的距离不再遥远。
隔日,裁冰说西花园的梅花开满了,拉子霏去赏梅。子霏本是意兴阑珊,但看在裁冰苦苦相求,也不得不同意。
并不知道,园中已经等着一个人。
“末将言尽于此,应该如何做仍看公主您自己。”彭奇之一揖便转身离开。
子霏知道是裁冰担心她,才让彭奇之来开导她。
哪里知道,彭奇之一大男人怎么懂得如何开导女人呢?他所说的,全部都是现在最现实的问题,是梓祯和梓炀现在最头疼的事。
万贺国数十万强悍骑军压境,北境逃回的百姓寥寥无几,听闻万贺铁骑过处,皆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满城皆空,满天鸦鸣。
万贺国新君,名唤嘉贺天尧,时年仅十八岁。
传言,嘉贺天尧乃前帝嘉贺天极最疼爱的小儿子,但于三年前突然失踪,于年前突然回国。
听说,嘉贺天尧那三年跟随一位神秘高人隐居山野,习得一身盖世武功和奇谋惊略。甫下山回国,即暗中谋策篡权。本来,若他当年没有无故失踪,帝位必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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