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伤不至于吧。”叶空桑嘟囔着,抓住了他的手,凉滑的手指缠住了他的,“我今天骗了老爹的几两银子出来,请你喝酒还不成吗?”
就这么,龙貉让人拉着走了。
拉走的时候还在想,其实今天自己本来就是要来纠缠叶空桑的,要不也不会让人打探出他究竟去什么地方了,而这个叶少爷到底在想什么呢?龙貉不会认为他单纯的想要请自己喝酒而已。
有种各怀鬼胎的感觉。
只是一点淤伤,并不见血,用的是龙貉自己的药,叶空桑却付比别人多一些的价钱,因为这位小爷太难伺候了,而他自己脸上的肿也上了一些药,肿胀的感觉消了一些。从医馆出来,龙貉看见他总捂着脸,说实话刚开始有些幸灾乐祸,后来看他揉眼睛的时候抽了口气,知道肿肿的还是挺难受的,这才拉他到背人的一处,这里已经到了海神阁的后面,让他坐在玉石台阶上。
龙貉从怀中拿出一个翡翠镂空琉璃内胆的小瓶子,倒出一种淡绿色黏稠的汁水,一点一点给叶空桑涂抹在脸颊上。原本热辣红肿的脸颊好像被冰碰了,然后马上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凉,疼也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未见过的伤。”龙貉问他。
“回去晚了,又喝了酒,我爹打的。”叶空桑说起来很沮丧,不想却听见龙貉的笑声,本来对他爹无可奈何的叶空桑一听马上来了气,“你笑什么?我就不信你爹没揍过你!”
“真的没有,我爹死的太早,家里几位叔叔对我好,可是叔叔也不是父亲,不可能动手的。”
龙貉是王太子,即使不好,也有太子傅责罚,别人怎么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对他动手,况且他的父亲的确过世太早,并且非常凄惨,他的父亲先封王太子龙沂是被先郑王子蹊下旨处以极刑,一刀一刀刮死的,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郑王昭瑞是先王子蹊唯一的儿子,已经六岁了。
“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到新州来呢?”
昨日既然知道他是封国人,今天这个问题就有多很多的试探,龙貉自然要咬死了说,“危城中自有重金。”
两国交战,出现在敌国中的异国人大概有两种,奸细和商人,而商人的身份最暧昧,即使所有关口完全封闭,商队也会旁人无法想象的方法把货物运进运出。既然叶空桑已经知道龙貉是异国人了,龙貉只有死死咬住商人这个护身符了。
不过听龙貉这样说,叶空桑笑意复杂。
“能不能说来听听?”
“往年这个时候就会有船队从辽东那边下来,带来一些人参,鹿茸和上好的皮毛,现在新州基本上已经封海了,什么都运不过来,只能陆上运,可是陆上也不安全,所以这边的货要比别处的价格高出十倍。只要我们把东西运过来,自然有重利。”龙貉说的其实是实话,可这不是他的目的就是了。
“新州哪来那么多现银?”
龙貉的手指在叶空桑脸颊上轻轻按着,肿好像又消了不少。
然后回答说,“这里可是自古繁华之地,都有些家底,那些人的银窖中放的不是白菜吧。”
叶空桑早就听着食指大动,新州世家的那些家底他惦记已久,如果不是叶九天军法严酷,叶空桑恐怕早就开始打家劫舍,用来充当军饷。
新州前方的军饷占户部开支的一小半,可以说是军事上的重中之重,所以这样,经常会被一些贪官盯上,擅自挪用。经常弄的,户部已经拨发银子,而前方未见银子,又因为各部官员互相推委,搅闹到最后就是一笔一笔的糊涂帐。
叶空桑管不了那么多官场猫腻,也顾不了那么多什么当官要爱民如子,他只知道自己的兵拼命打仗,手中不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让他饿着肚子上前线,他可不愿意。
想完了那个又想眼前,其实他也知道,掉脑袋的生意有人做,只要给出的佣金足够高,所以在这里的商号其实也有很多是封国人来打探消息的。这样的人,如果抓不住那是没办法,一般都是抓一个杀一个,很多即使没有做实,也因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而冤枉的,这个王冥貉要这么处置吗?
龙貉上完了药,把那个瓶子递给他,“这是我们家的大掌柜从西疆带来的,给你吧。”
叶空桑抓了抓头发,没有马上接过去,“这么精致的东西呀,……,值很多钱吧。”
可以说倾城无价,龙貉心说,看他不接,就把他的收拉过来直接放在他的手心中。
“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今天的酒钱,菜钱,还有别的东西你付账好了。”
这下叶空桑真的苦了脸了,“我可不比你,你们做的就是银钱买卖,我这可是从我爹那里偷了点钱出来,方才给你看大夫已经花了不少,现在剩的只够请你喝酒的钱了,我还想逛逛给草儿买点东西回去。”
“草儿,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相好的。”其实是一只狐犬,在雪山上曾经救过叶空桑的命,现在被他当成猪一样养着。
“哼。”
龙貉生气了,他把那个翡翠小瓶子放在空桑的手中转身要走,空桑在他身后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给草儿买东西吃了,我给你买还不成吗?”
龙貉听着更生气了。
叶九天从巡抚衙门回来之后,发现叶空桑又不在家中好好反省,问了管家之后才知道今天海神阁的庙会,他自己出去逛了,当时叶九天的脸色就不好看。儿子已经大了,口齿伶俐,薄有武艺,自己是打又不舍得,骂又说不过他,现在一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头疼,于是端着茶碗坐在正厅上喝茶,心里面堵了一口气。
管家这个时候过来说,“大人,赵莲德赵游击来了。”
叶九天知道这个赵莲德是自己儿子的狗肉朋友,凭着他老子赵大可的关系在军中混一个游击,平时看上去蠢笨无比,只喜欢酒色财气,可是真要较真起来,又发现还抓不住他一点把柄,想想就窝火。现在新州怎么就这么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让他进来吧。”叶九天放下茶碗。
“叶大人。”赵莲德进来之后先行了大礼,规矩站在一旁,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刚接到从京里面传来的邸报,钦差大臣温竟和已经离京,估计十天之内可以到新州。”
“钦差大臣?温竟和?”
叶九天听着似乎摸不着边际,怎么从来没有的风声,忽然就掉下来一个钦差?并且还是外戚温家的人?
“是。这次海战叶空桑叶参将首功一件,巡抚文大人已经写了折子请功,还向郑王写了条陈请要军饷,想必是京里面派下来做这个事的官员。”
军饷,白花花的现银子,这可是头等大事,叶九天问,“文大人怎么说?”
“文大人要我到处知会一下督军的官员,这几天要紧张一些,不能有纰漏,等把这个钦差大人送走再说。”
“这是一定的。”
叶九天自然知道,上面下来人了,自然要多多注意。
看着公事大概说完了,叶九天忽然指着旁边的椅子说,“莲德坐。”
赵莲德恭敬的坐了。他的父亲虽然是叶九天手下,可是他们彼此之间经常意见相左,虽然不至于分成派系,可是怎么都不亲密,况且叶九天有的时候有一些隐藏起来的威严,让人有些忌惮。虽然他和叶空桑闹到一处,可是面对叶九天,赵莲德很小心,就怕做错什么。
“莲德,这半年来事情多,新州门户还能守的这么紧,辛苦你们了。”
这话说的像长辈对晚辈,也想官员对下属,还透着一点温馨,让人听了也舒服。
“这都是叶大人督军有方。”
“这话是官面上的话。”
赵莲德有些尴尬,他唯诺了一阵才说,“其实也的确如此。”
叶九天听着笑了两声才说,“我知道你坐在这里不舒服,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敞开了说,就怕被揪住丁点错误。”
“还是叶大人积威甚重,莲德有些发怵。”
“其实叫你坐下就是说会儿话,聊几句,看你跑过来总要喝点水歇一下再回去。”
“这是大人的体贴。”
叶九天看他说话还是这样,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大人,如果没什么事,我想找空桑出去逛逛。”
“他去庙会了,天不亮就往海边去了。”
下人捧过来香茶,放在赵莲德面前。
“他起的真早,我还是今天早上因为巡抚官邸的人过来,才让我家的人把我从被子中挖出来的。”
叶九天忽然问,“莲德,你们昨天都到哪里闹去了?”
“没有闹,就在桃花院推了两把牌九,就散了,那个时候还不到酉时。”
“我看空桑喝多了回家,还以为你们一起的。”
“本来是一起的,后来他朋友来了,我们就散了。叶大人,既然空桑不在,那我就先走了,现在天色还早,我想也去海神阁那边转转,毕竟这是新州的大日子,比过年还热闹。”
叶九天没有留他,就端茶送客了。
管家过来要收拾茶碗,看了叶九天一眼,就问他,“大人,脸色不好?”
“我还以为空桑和莲德在一起闹,其实这两个不争气的孩子在一起还放心。要是就空桑自己,他又喜欢喝酒,就他那个喝了酒就发疯的性子我怕他自己闹出事,而且现在,一闹,可就是大事。”
老管家说,“大人,您过虑了,少爷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他要是能分轻重就不会打残了吴参将的儿子,落下一个残忍自傲的名声,导致现在军队里面间隙那么大,不好弥补。”
“那也不能怪少爷,那个吴参将的儿子本来就是横行霸道的人,况且吴参将一直对大人也不服,他们都小看大人,也小看少爷了。当时是吴参将的儿子先挑衅少爷的,说他不过是仰仗了神宫的利器才可以建立功勋,还说少爷是废物,不过是运气好,还说有本事就别用神宫长剑,真正有本事的人就是用锈铁都能打赢的。”
“就为了这么几句不着调的话就能动手,可真不像叶空桑了。”
“是,……”
叶九天一挥手,止住了管家的话,他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是那个吴家的儿子先骂我是兔子,接着又说叶家军的人都是丧家犬,因为老家被封军占了,所以才跑到新州来避难的。”
“大人,……”
叶九天叹了口气,“这些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