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办法。马儿已经全疯了。
他一边继续抓紧缰绳,一边大叫着:「马疯了。」转过头就看到言邑的马已经驶到了自己的身旁。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心安了。
有他在,一定没问题。
言邑要自己的马靠近李寂,结果那匹疯马侧了侧身跑得更快了。
眼看着李寂的身体被马抛动着,言邑勉强自己冷静,然后说道:「你跳过来!」
李寂瞪着他,眼睛瞪得极大:这不是疯了么?这么快怎么可能跳下马?
言邑驶近他叫道:「你跳到我这里,我接着你!」
李寂拼命摇头:「接不住!」
「你放心,我的马能跟上你,你跳过来就是了!这么一直跑,你想要跌断脖子么!?」言邑回瞪他。
李寂几乎要哭出来。
「快点!」言邑催促,脚夹紧马肚子,空出双手做了个接人的手势,「我一定接得住!」
李寂心一横,松了缰绳,用力朝言邑的方向跳了出去。
身体一腾空就被接住了,李寂的心才刚一松就又掉到了谷底。
他的脚被东西缠上了。
刚才那一跳,李寂的脚被缠到了马蹬子上。
身体剧痛,仿佛要被撕裂的痛。
言邑的心刚一松就掉到了谷底,李寂只不过是上半身被他抱住,下半身却还在马在疾驰的马背上,言邑看到李寂的脚破马蹬子缠住了。
疯马更加受惊,眼看着要朝右首跑开去,李寂的脸上露出了痛苦。
他会没命的!
言邑的心一凉,却变得更加冷静。他抱紧李寂,跳下了自己的马。
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然后被马儿飞快地拉出去,背部和头部剧痛。
或许这次自己的性命保不住了吧……
然而言邑牢牢抱住李寂的肩。
就算没命,也不要他受伤。
李寂的瞳孔收缩着,看着言邑跳下马。
世界颠倒了,言邑护着自己,两个人被拖挂在疯马上。言邑用力抱紧自己,李寂虽然非常难受,却没有受伤。
然后言邑背部着地,被横拖了出去。
李寂心胆俱裂。
一片天翻地覆,眼睛能看到言邑的头顶那片草地迅速地移动着。很快地,染上了红色。
李寂咬牙,一阵疼痛。
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看到言邑咬着牙,腮上的肌肉鼓了起来。
言邑很疼。
然而眼睛还是很温润,一直看着自己。
李寂的心被撞得很疼。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保护自己?
言邑好像感到了他的疼,然后朝李寂笑了笑。
李寂的思绪蜂拥而来,耳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眼睛里只有那个吃着痛然后勉强朝自己微笑的人。
「放开我!」看着言邑痛苦的表情,李寂嘶吼着。
然而,言邑摇了摇头,勉强冲着他笑着:「我没事。」
他的背部被石块和沙石磨着,早已经尝到了钻心的痛苦。然而如果这时候放手,李寂是倒挂在马背上的,头部着地,很快就会没命的吧。
不能放手!
李寂露出了要哭的表情:「放开!」他扒着言邑的手。
言邑却收紧臂膀,继续护住李寂。
李寂看着身下的那个人,世界一片混乱,只有言邑温柔的眼睛那么清晰。
泪水忽然就这样滴落下来。
有这么个人,居然肯舍下自己的生命,来救自己啊。
李寂哭着推着言邑的手臂:「放开我!」
然后言邑艰难地抬起手,遮住了李寂的眼:「别看我。」
他的声音很低,手很坚定。
我不要,你看着我,流血的样子。
忽然,马儿一声长嘶,脚步一顿,庞大的身体倒了下来。
疯马终于跑到脱力了。
言邑眼看着马儿压下来,他咬牙抱住李寂转了个身,把身体覆到李寂身上。
李寂眼前一黑,就看着那马儿压到了言邑的身上。他大叫着「皇上」,然后身上的压力倍增。天地全黑了。
李寂的心往下沉了下去。
李寂推着身上的人,唤着「皇上」。那个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声息。
李寂颤抖着奋力撑起身体,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侍卫们这时才赶到,几个人把那马拉开,李寂小心翼翼地抱住言邑,天光照出言邑青白的脸和紫色的唇,眼睛紧紧闭着。
李寂的手指颤抖着接近言邑的鼻端,还好,还有呼吸。
李寂全身脱力地抱住言邑,紧紧的。
他被吓坏了。
侍卫涌了过来:「李大人,皇上没事吧?」
李寂冷静下来:「你们赶快派人去找御医,你们四个,把我拉开。叫太医立刻到这儿来!」
侍卫们立刻分头行事,其中有人好奇问道:「李大人,你自己动不了么?」
李寂的眼睛冷冷的:「我的脚好像是断了。」
那人吓了一跳,立刻随着其他人一起小心扶住李寂的上身,把他从言邑身体底下轻轻拉起。
等到分开后李寂才看到自己的腿,脚踝部分已经完全变形了,剧痛袭来。
然而比起这痛苦,言邑的伤更让他觉得疼。
趴着的言邑背上衣服已经全部被磨损了,背上血迹斑斑。李寂看着自己的手,因为之前抱住言邑的关系,连自己的手上都全部染着鲜血。
李寂的心抽痛着,他闭上眼,祈祷着上天有灵,保佑那个男人,保佑他的生命,保佑他的安全。
就算……折损自己的寿命也在所不惜。
太医终于到了,言邑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他都是外伤,而李寂的脚是脱臼,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有的侍卫脸都发了白,李寂在被送回去之前冷静说道:「今天这事等皇上醒了再说,你们不用害怕,全都是我的错。」
众侍卫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他们原以为这次死定了,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李寂说的这番话,又让他们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夜深了,言邑还昏迷着。由于伤势的关系,他有点低烧。
唯一醒来那一次,他睁着迷糊的眼睛仿佛惊吓般地叫着:「李寂!」
直到李寂握住他的手才安静下来,迷迷糊糊地问着:「你没事吧。」
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才又睡了过去。
结果当天就在最近的一个大臣的别院里住了下来。李寂一边命令人们立刻从京城召来最好的大夫和药材,一边安抚着众人。好在言邑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太医肯定地保证说没有问题,这时众人才安下心来。
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李寂才有时间再去看言邑。
床上的言邑胸膛被白布包着,身上涂着药膏,脸上额角也有些青紫。由于背上伤的关系,他趴着。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寂在言邑的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触着那个人烫烫的身体,还有那些可怕的伤口。
幸好……
幸好他没有死。
李寂握住言邑的手,这时对方的手没有生气地耷拉着,李寂就这样哭了起来。
幸好!
他还以为,这次真的会完了。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才让言邑最终能够只以这些小小的代价保住了生命。
李寂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床上那个人「笨蛋」。为什么救他呢?
刚才不少大臣都说道「皇上真是英勇」,还说他和言邑是「主仆情深」,也有告诉他「这样的大恩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能报其万一」,虽然这些话都是众人心有余悸之后的胡乱说法,但是……他想他真的只有把命搭上才能报答言邑了。
很多人的眼神古怪,李寂知道那些人多数是在想他李寂何德何能,怎么能教君王拼了性命救他?只是碍于他们两人的身份,谁都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李寂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然而比起疑问来,为言邑做点什么才更重要。
泪水滴在言邑的背上,李寂连忙用袖子擦掉。
自己真是软弱。
原来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原来眼睛里还会有泪水。
这个时候像个女人一样哭泣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要救他呢?
李寂看着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怜惜。
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深的了解到,原来言邑也会那么软弱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
在李寂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他的手轻轻地拂上了言邑的脸,然后是额头的伤口,最后是颊边清瘦隆显出来的棱角。
那个人忽然动了一动,睫毛轻轻掀了掀,李寂缩回了手,屏息,但是言邑并没有醒。可能是因为难受的关系,言邑轻轻呻吟了一声。
李寂试探着叫了声「言邑」,对方没有醒,睫毛再度掀了掀,眼皮底下眼睛不断转动着,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然后言邑忽然大叫了一声「李寂!」汗水涔涔地睁开眼睛,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李寂连忙俯下身去「我在这儿」,抓住了言邑的手。可是言邑似乎根本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他茫然瞪着黑暗,声音变低了:「李寂……你没事就好……」
然后他狠狠抓住了李寂的手,狠狠的。
李寂的手上剧痛,可是他的心却温暖。
然后,再度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李寂轻轻俯身,在那个人的额角烙下一吻。
李寂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面无人色的表情让见到他的不少人都关心问道「李大人怎么了」,幸好他的伤脚能掩盖不少东西……
连自己都没办法想通的事情,让李寂怎么说出答案?
在黑暗中李寂根本没脱衣服就钻进被子里,然后用棉被狠狠裹住自己的脑袋,样子好像是要把自己闷死一样。
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滚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