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索性由得他去,天天心惊胆战寝食不安又管什么用?”
“再说,”萧冉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在别人眼中,我现在过的这种日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
看到萧冉此时的笑容,我心里一痛,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沉默良久,我才抬头问萧冉。
“就算你自己不在乎生死,可是你难道忘了,在东齐还有人一直在苦苦等你回去么?”
萧冉听了我这一问,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紧紧地握着茶杯,一言不发。过了好长时间,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料错,芸娘和晋儿应该早就在摄政王的掌握之中了。他们母子没有名份,在宫中也没什么地位,一向不大被人放在心上。如果我死在北燕,他们或许还有几分生路。我若是硬要同摄政王对抗,他们……只怕就要被当成要胁我的筹码了。这么多年来,我没让芸娘和晋儿过上一天好日子,也从来没有机会为他们做一点什么,到了最后,难道还要为了自己的性命连累他们么?”
……
我不语,心里却隐隐有些酸涩。萧冉到现在还不知道芸娘和小晋的真实情形,看来存心瞒他的人不只我一个。就连周重派来的使者也没有告诉他真话。
是为了让萧冉心有牵挂,免得他更加心灰意冷,漠视生死么?
真的很想告诉他,小晋现在就在这里,离他不过数里之遥。可是……如果萧冉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急切地渴望见到小晋吧?
小晋是萧俨追缉的目标,为了他的安全,我犹豫了好几次,还是不敢带他来见萧冉,就是因为怕他被萧代的手下发现,暴露了行迹。既然如此,与其让萧冉可望而不可及地苦苦想念近在咫尺的儿子,倒不如暂时让他蒙在鼓里,等安全离开后再告诉他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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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奉旨不必再追查刺客一案,我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
但心中的负担却丝毫没有减轻。
北燕王的一番话言犹在耳,萧冉的安全仍令人担忧,拓拔明中毒之后始终昏迷未醒,储位的争夺却更趋激烈。而我,还要应付一个最重要也最危险的对手——祁烈。
自从那天的一夜痛饮之后,祁烈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整个西秦使节团亦格外低调,始终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公开的活动。
但祁烈越是一无动静,他对我的威胁和压力就越大——他既敢孤身犯险地潜入北燕,就绝不会甘心空手而归。祁烈有备而来,目标明确,一定不会让自己闲着。他在暗,我在明,我的行踪瞒不了人,可要想探清他在暗中搞什么花样,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最要命的是,我虽然毅然决然地说出了‘明日相见,不必留情’的话,却只是嘴上硬撑,其实心里顾忌良多,不能亦不敢借助北燕的力量,使出真正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来对付祁烈。
不管祁烈怎么对我,他毕竟是西秦历史上难得的一位杰出的君主。如果我为了个人恩怨将他留在北燕,又如何对得起西秦的历代祖先和万千百姓?
我不想让他获胜,亦不愿看他落败。心意彷徨之下,主客易势,先机尽失。既不能抢先痛下杀手,便只能被动地应付祁烈的攻击,随时防备他可能使出的种种招数。心焦力瘁之余,实在是烦恼头痛得很。
自然更没有时间和心情理会拓拔弘了。
朝会结束,我第一个迈出崇圣殿的大门,脚步匆匆地加速离开,把那票烦人的苍蝇甩在身后。
自从被北燕王两次单独召见,特别是在承天台上与他一番长谈后,我在朝中的身价地位陡然飙升,一夜间成了众臣瞩目的焦点。
也难怪,在这种储位未定、局面复杂的微妙时刻,北燕王的每一个特殊举动都会招致众人的猜疑。我既然不幸得他看重,两次三番的破格提拔,又屡屡被他单独召见,自然难免会成为大臣们或招揽拉拢、或奉承讨好、或打探消息的对象了。
为了摆脱那些烦人的纠缠,我没有立刻返回禁军大营,而是换下身上的官服,打发亲兵先送回官署,自己则悄悄溜到了街上。
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嘻笑打闹的顽童稚子,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围气氛的轻松闲适。
但我的心情却仍然烦闷不减。
这种勾心斗角的政治生涯虽难不倒我,却也不是我所能喜欢并接受的。勉为其难地参与其中,对生性懒散、喜欢清净的我来说,实在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还会为了一个区区的王位争得头破血流。唉!
在街上闲逛了大半个时辰,心情终于渐渐平复,正打算回营,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远远地叫我。
转头一看,周安正心急火燎地向我跑过来。
“江……江先生,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周安一边抹着汗,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出什么事了?”看到周安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样子,我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储君……储君他……”周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突然……”
“别慌!简单点说,萧冉到底怎么了?”我抓着他的肩膀沉声低喝。
“他突然昏倒了!”
被我一喝,周安哽在喉咙里的话总算是吐出来了。
“他怎么会昏倒的?说清楚!”
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萧冉虽然生得柔弱,身体倒是一向很好,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平白无故地突然昏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上。
“储君上午还好好的,精神一直很好,还写了一个时辰的字。可是午饭后没多久,储君突然说不舒服,说是头痛得厉害,全身也没有力气。还不等派人去请大夫,他就一下子昏倒了,怎么救都救不醒。”
周安一脸惊惶,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江大人,你说过万一储君有什么事,我可以找来你的。求求你,求你救救储君吧!”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我一边跟着周安往质子府赶,一边匆匆问他,“萧冉午饭时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没什么啊……就是平时储君常吃的几个菜。”周安努力地回忆着,“有素炒银丝,冬菇芥兰,荠菜春笋……哦,还有使节团捎来的几味家乡小吃。”
“什么?!”我脸色一变,“我不是再三嘱咐过你,别给萧冉吃安国侯送来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周安又急又怕,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一直记着的。可这不是安国侯送来的,是新来的使节林大人送来的。林大人是周尚书的属下,我以为……”
“唉!”我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周重的手下又怎么样?就能够保证不被萧俨收买吗?周安的想法也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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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赶到质子府时,周安请的大夫已经到了。一进萧冉的房间,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来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的手段并不见高明。他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又是用草药熏炙,都忙得满头大汗了,萧冉还是连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我伸手探了探萧冉的脉象,他的脉博异常微弱,而且时急时促,虚浮不稳,确实象中毒所致的表现。
我对于药物和用毒并不内行,但看萧冉眼下的样子,中毒的程度应该不轻,如果不能及时解救,只怕会有性命之危。
我立刻坐到桌前,抓过大夫开方的纸笔一挥而就,起身道:“吴总管,你马上派个可靠的人,拿着这封信去请璇玑才女。记着,叫他无论如何要及时交给君未言本人,切切不可耽误了。”
周安一听这句话,立时大喜过望,接过信道:“我这就亲自去送一趟。江先生,我家储君就交给你了。”
“放心,快去吧!有我在……”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头昏目眩,立足不稳,连忙一把扶住椅背。
“江先生?江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笑道,“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嘴里虽然说着没事,但头昏的情形却越来越厉害。脑中晕眩得天翻地覆,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身上的力气更是象被人抽走了似的,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心头一凛,立刻知道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该死!我怎么就从来都没有防备过这个人!
“江先生?”周安试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你快去送信!”
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尖锐的刺痛唤回神智,硬撑着用若无其事的口气回答,以免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如果给他看出来我中了毒,我和萧冉就都完了。
但是我的努力并没起多少作用。周安还是看出了我的异样,不但没有听命离开,反而向我走过来。
“江先生,我看现在需要请大夫的应该是你吧?”
他嘿嘿地笑着,伸手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身子一晃,立刻在他得意的笑声里软软地倒了下去。
“谁是你的幕后主使?萧代?”我全身无力地躺在地上,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周安,眼前却象隔着一层薄雾,白茫茫一片。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周安诚慌诚恐的软弱表情在瞬息间转变为得意洋洋的奸笑。“他要对萧冉……下手了吗?”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操心别人?”一个带着淡淡讥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如担心你自己吧。”
我吃力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门口。
萧代一脸轻松愉快地走了进来。
第十章
他仍是一身斯文儒雅的文士装束,宽袍广袖,素巾博带,考究精致的轻罗长衣一尘不染,衣襟随着脚步的移动飘飘欲飞。举止潇洒,态度雍容,神情几如神仙中人。
如果不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