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这次是新的演出跟诠释,会把浮士德改为出场时间比较少的配角,在新的演出里,只是将浮士德的年龄改为较年轻而已。
藤原站在排练场中央,全体演员围着他坐成一圈,听到他说明舞台背景、出场人物的设定等事项。
说明过场景后,藤原说了声“那就开始吧”,便拍了拍手。
突然就开始排演了,连让大家先回家读一晚都不行,真严格……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念台词。
我好紧张……剧本的封面跟扉页,都被我的手汗弄得皱巴巴了。
第一场是从浮士德对知识绝望的场景开始的,台词从浮士德开始,也就是我。
我盯着台词,深吸了一口气。
“——”
发不出声音,我太紧张了,喉咙发紧。
这时,旁边的男生忽然拍了拍我的背。
“啊!”
发的出声音来了,我看向那男生,她轻轻地说“快点快点。”
大概是在他的语调催促下,我一口气读完了台词,自己都不知道念得好不好,因为根本没空去想。
念完自己的台词,刚才拍我的男生,用剧本遮住嘴,在我耳边说道:
“适当地念就好了。”
——适当。
第一场结束,藤原用手上的剧本指着我,说:“适当地念就好了。”
我不明白适当的意思,不过完全被旁边的男生说中了。大家好像都知道藤原在想什么,下一句会说些什么。
神矢读了梅菲斯特的台词。真厉害,已经可以主场演戏了。
场景继续着,藤原边在好几个地方喊停,边以超快的速度进行着。
有时会叫我们回到前一个场景的台词,我正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这次换坐在我对面的男生伸出手来,帮我用标签纸标出各个场景。
大家简直就像是菩萨一样,为什么要对我这个门外汉这么好呢?
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应付自如,可一分心照顾我?真是大感谢了。
正当我脑袋里还在反复念着台词是,休息的信号响了。
大家走到墙边,或靠或躺下来休息。
我喉头很干,就去补充水分。旁边就是刚才拍我背的男生,我向他道谢。
“呃……刚才真的很感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啊,因为我觉得你似乎很紧张。”
男生嘴对着宝特瓶口喝着,又笑了笑。
“——藤原好严格哦……”
我提到神矢的事,后来藤原也好几次对神矢喊停。
但他只有对我说“自由地读吧”或是“照你所想的读”之类的话。
然后最后一次是说:“不要模仿神矢。”
男生听懂了我的话,说了声“啊”,声音低低的。
“神矢表现的太过了,藤原不喜欢那样……与其说是不喜欢,应该是说正是因为神矢的才华,所以才会觉得可惜、觉得很在意吧……”
“可是在我听起来,根本找不出一丝缺点啊!”
“哈哈,那就是很会演啊,不过,很会演根烟得很好是不一样的,技术只不过是种手段,演戏为了要传达给观众,所以只有技术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好、好难哦……我一点都听不懂……可以告诉我吗?”
我问的是什么蠢问题啊,不过,问蠢问题本来就是我的看家本领。
果然没错,男生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样啊……神矢太完美了——就像‘骗人的’一样。”
“骗人的?”
我无法了解男生的话,思索了一会儿。
演戏本来就是编造出来的世界,骗人有什么不对的?
我实在不懂。
藤原对我、神矢跟观月三个人说:“你们可以了。”指示我们离开,接着仔细的指示着配角、群众跟合唱等人的细部动作。
故事虽然是以我们三个人为主角,登场人物却包括了市民、兵士、天使、神祗等数都数不清的角色。五六十人都还无法完全涵盖,只好一人分节数角。
编舞老师登场了,立刻开始指导舞步。
每个人都迅速地学会了舞步、练习了三次左右,大家就可以跳得很整齐了。其实擦痕女干警也有很多舞步,再加上一个人要演好几个角色,说道不得不背起来的舞步之多,我是觉得已经超越了人来的极限。
我望向神矢跟观月,两人正一脸认真地瞪着剧本,叽哩哇啦的背着台词。
他们平常是那样的不正经,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现在可不是我发呆的时候,我打开剧本,开始努力看自己的台词。
其他人的排练结束后,我们三人被叫过去听出入口跟所站位置的指示。
我连该从哪里进场、哪里退场都不知道。听到好几个向右往左的专有名词,一旁的工作人员一个一个解释给我听。真是体贴啊……
排练结束后,我跟神矢一起离开了排练场。
到了晚上,神矢由赵常出现在我的房间,擅自钻进了我的被窝里睡着了。
从那天起,神矢就开始在我床上睡,不过他并没有要侵犯我的样子。
虽然这样有点挤,但对我来说,总比半夜为色情的声音苦恼还比较好。
也没有人在夜里来到这个家了。说不定他只是想跟谁在一起睡罢了,我有这种感觉。
那是发生在某个晚上的事。
我半夜醒来,应该睡在身边的神矢却不见人影。
——去上厕所了吗?
我用昏沉沉的头想着,蜷缩起身体。
以前夜里我也曾觉得“怎么床变大了啊”而睡成大字型,结果被上完厕所回来到的神矢压个正着。
神矢用自己喜欢的睡姿睡觉,总是会把床上空着的空间当作是自己睡觉的地方,我最近已经很习惯了。所以一边偏着身子,一边等着他回来,但过了好久,还是不见他回来。
——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点在意,下了床,走到走廊。
我去神矢的房间看了看,他一定是嫌我那里窄,又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吧?
我正想回房睡觉,关上自己的房门,却从被破坏的锁洞中看见了人影。
什么?
我从半开的门缝偷看着走廊,走廊上有模糊的微光。
“不能打开的房间”朝向我这边,开了一道小小洞穴般的缝,从里面透出清白光,那光线不像是这世上的东西,而且那道门前,还有个高个子男人伫立着。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感觉很像神矢。
——是城岛紫隆。
我立刻想到他,耳边响起神矢的话。
“我父亲在——不能打开的房间……”
他确实这样说过,原来那并不是开玩笑啊……
自杀了的城岛紫隆,他留下最后的黑暗般的画——“鬼”。
我想惊叫,但是太害怕了,反而发不出声来,双腿都发软动弹不得。
努力地用另一只手拉开放在门上的手,一屁股坐下,匍匐前进似的向床移动。
立刻觉得有人来到身后——他一定是滑过走廊,向我房间来了!
我爬上床,急急得钻进棉被。
——谁、谁来救救我啊!神矢!
我发着抖、缩着身子,有人进房间里来了。
我的心脏好像快跳出胸腔了……我应该奋战呢?还是装死?
我一阵迷惑后,我选了后者。
入侵者站在窗边看着我——不客气地上了床,压住了我。
——是、是神矢!
我想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紧抓住神矢。
“什么啊?磷,你醒了啊?怎么啦?”
“好、好、好、好、好、好可怕,好可怕哦!”
“你做噩梦了啊?真像小孩子。”
神矢说着,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我抬起脸,正想说明事情原委,神矢却已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鼻息。
我慌慌张张地拍着她的脸颊,却叫不醒他。
难道他已经落入鬼魂手里了吗?
不管对我做什么色情的事都没关系,求求你快醒醒吧!
我就这样被神矢从上面抱着,担心这幽灵是不是就要来了。
近在眼前的是睡得很安心的神矢,他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杀掉了,还天真地睡着。
我重新看了看他的脸,深刻而精悍的五官、长睫毛、还有形状好看的——嘴唇。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心怦怦地跳,有一瞬间我忘掉了幽灵的事,我忍不住又吻了一次,心跳得更厉害了。
就这样重复着这动作,不知何时,我在神矢的怀里睡着了。
从窗口照进来的晨光跟鸟叫声,让我醒了过来,还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天国了,结果还是跟平常一样在床上。
我做了一个好痛苦的梦,而且是噩梦。可能是因为梦见幽灵的关系吧……
神矢再压在我身上睡着,可能就是因为身上有这么重的东西,我才会做噩梦。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哟……”
“我可是做了个美梦。”
不顾我的心情,神矢就带着梦幻白的表情看着充满阳光的窗户。
“什么样的梦啊?”
“梦到你温柔吻了我好多次……”
——那可能不是梦吧!
当然不能说出口,我决定装傻到底。
一边吃着早餐,我一边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神矢。
神矢听了我的话,有一瞬间出现非常惊讶的表情,马上又恢复正常,像是故意用奇妙的语气低声说道:“是吗……你终于看到了啊……”
“那、那、那时你父亲哟……跟你长得很像,错不了的!”
很难得的,神矢自己拿起沙拉酱,淋在沙拉上。
“你不用在意啦!他不会把你抓来吃的。”
“可、可是他一定还没安息,还是到庙里拜拜比较好吧?”
“原来你这么迷信?我还以为你是更有胆量的耶!”
“可、可、可是……”
我的却是从来不相信鬼怪这一类的东西,但当我亲眼看到以后,就不敢这么说了。
“放心,有我在你身边。”
神矢说着,把手放在胸口,做了个装模作样的动作。
“你还敢讲,马上就睡着了。”
“如果你亲我一下,我马上就跳起来。”
“骗人,根本就没起来。”
——不妙。
“什么啊?原来那个不是梦啊?真可惜,要是我起来就好了。”
“不、不是啦!不对!不对!那是梦!是一场梦啦!”
我慌慌张张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演戏的事。
演戏的事比较有真实感,聊着聊着就忘了幽灵,心情变得越来越好,而且,就算那真的是神矢父亲的幽灵,那时他的父亲,应该不是坏人吧?
——啊咧?
在我心中,神矢什么时候变成好人啦?唉……算了。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看见神矢父亲的幽灵了,我决定就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