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比我大很多,看起来有二十来岁了吧,衣服很华丽,看质地应是经锦,外罩蝉翼纱,相貌也很清雅,看起来不是平常之人。
他的手很大,掌中有茧,手背上的肌肤却很细腻滑润,看来出生富贵之家,并且长时间练武,指间有笔茧,也应该经常写字。他的眉毛斜斜飞入鬓间,目朗似星,整张面孔显得俊逸飞扬的神态,让人看了很是赏心悦目。咦?好象是刚才玉店里想买玉的人啊。
我正细细地打量他,那人也细细地看了我,过了一会,“嗤”地一笑,将托了我下颏的东西收了回来,扭头笑道:“表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看也没有什么嘛,呆乎乎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勾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方才被这人用扇子轻佻地托了下颏,而我却傻乎乎地盯了人家看了半天。这一认知让我霎时热血上头,又是羞愧又是恼怒。
转过眼再看在那人身后的人,立时睁大了双眼,原来正是去年轻薄我的同学江德卿。
江德卿见了我,神色又是扭捏又是欢喜,说:“那个…方槐,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
我的脸顿时火烧火燎,一言不发,沉了脸站起来甩手便想走。
“唰”的一声,一纸洒金折扇张开,挡住我的去路,那俊逸华贵的公子懒懒地说:“方槐是吗?我表弟既然与你说话,你为何要走呢?同学一场,一年未见,怎么也得坐下来喝杯茶,叙叙同窗之谊啊。”
他扇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压迫着我让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怒道:“谁和他是同学?谁要和他一起喝茶?快放开我,我才不理他!”
江德卿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吭一声,眼睛却死盯着我不肯挪开。
江德卿的表哥嘴角上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合了扇子,轻佻地用扇子顺着我的脸滑下,“我这表弟为了你被打断手骨,回到家又被姨父打得半死,这时候你说你不认识他,是否有点太过翻脸无情了。”
这种指责令我越发的愤恨,一巴掌打开扇子,怒道:“他活该!谁让他…
…谁让他…”愤愤的目光砍向江德卿,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我。
我忽然想起一事,问他:“咦?你是怎么认出我是方槐的?”
江德卿抬头看我一眼,小声说:“如果是方棣,他会第一时间冲上来再打断我另一根手骨,因为你没打,我才知道你是方槐。”
我这个后悔啊,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揍他,这时间再打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不过,他表哥好象很厉害的样子。
我正胡思乱想,江德卿又说:“再加上我们刚才上楼看到你,你望着窗外,有种女儿家娇柔妩媚的神情,我就知道是你了。”
我瞪大眼睛,女儿家娇柔妩媚?“江德卿,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方!”随着话声,举起茶杯,冲江德卿用力泼了过去。
我为什么不早点开打,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江德卿的脑袋被淋了一头茶水,赶紧缩到他表哥身后。他表哥则一脸笑意,说:“好了,打也打过了,茶水也泼了了,气也该消了,你们小两口也该和好了吧?”
啥?我目瞪口呆,以为我听错了,凶眉立目地冲江德卿说:“江德卿,你表哥说什么?”
江德卿不敢吭声,他表哥重复一遍,我这才听明白,气得差点吐血。“江德卿,我何时和你小…小…小…”这等粗言我何时说过,直气得我几欲晕过去。
江德卿的表哥把江德卿从身后拉出,问:“小卿,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第十九章
我再也忍不住,运起一掌,冲江德卿直击过去。事发突然,我出手又快,谁也没防备,掌风绕过他表哥,直直地打中江德卿右胸。
江德卿惨叫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登时倒地。他表哥大吃一惊,急忙跟着去扶。店内人顿时吵嚷起来。
谁吓也没我吓得严重,我只顾出气,谁知道居然把人打得喷血,眼前立刻一黑,腿脚一软,一头撞到桌角。头部的剧痛制止了我的晕倒,我跌跌撞撞地向外逃,有人拉我,我就乱打,不敢停留。
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没命地顺着街乱跑,撞着人撞着货栏,有人叫骂我也听不见,只是使劲地往前跑。
有人紧紧地抓住我,我拼命地挣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使劲往外涌,惊恐地叫:“放开我,放开我!”
有人在叫:“槐!槐!是我!我是棣!你怎么了?怎么了?”我停止挣扎,透过泪水模糊的视线依稀认出抓住我的人,颤抖的手死命地抓住他的袖子,说:“棣…我打死人了…他被我杀死了…
他吐了好多血,棣…我该怎么办?”
棣也吃了一惊,“你杀谁了?”
我哭着说:“江德卿,我打得他吐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把他打死了。”
棣登时眉毛立起,怒道:“江德卿?!他还敢来洛阳?打死了最好,省得我动手!”
我连吓带跑了这一大截路,早已累得心口怦怦直跳,连气也喘不上,身子发沉发软,这时候再没有一丝力气,瘫软在棣怀里。
醒过来时已经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口干舌燥,摸着黑下了床准备到桌边打着火倒点水。
“槐,你干什么?”棣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棣,原来你在啊,干什么不点灯,吓得我这一大跳。”
“槐,你说什么?”棣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
我下了床,伸出手,顺着他的声音摸过去。一双手立时扶住我的身子,棣惶惶地说:“槐,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吓我!”
他的声音充满着惊慌和惶恐,他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害怕?以至声音都发了抖?
我顺着他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摸到一手泪,“棣,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了?”
棣的眼泪流得更凶,突然猛地一推我,转身跑掉:“林大夫?你快来看我哥,你快来看他怎么了?”
我纳闷地摸摸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啊?棣怎么这么激动?
脚步声传来,林医官走过来,棣的声音抖得厉害,连声问:“林大夫,你快看看,我哥的眼睛…”
我的心一沉:难道不是因为天黑才看不见的吗?
林大夫喝斥棣:“出去!没见我在为你哥医治嘛,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的心里一阵阵地发冷,慌忙伸出手去,“棣!别走!别离开我!”
棣的手抓住我乱伸的手,身子也贴了过来,搂着我轻轻地说:“槐,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林大夫此时也不好再掉让棣出去的话,只好给我检查眼睛,检查来检查去检查不出什么原因。
我哭了起来,“林医官,我是不是瞎了?”
林大夫叹口气说:“目前你是看不到东西了,不过用药调理以后应该能看到,毕竟你的眼睛没有受损,可能是之前撞到什么地方影响了眼睛。”
我哭得倒在棣怀里,棣气坏了,说:“哥,你别害怕,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这个大夫是庸医,什么也不会,他治不好,不等于别人治不好,对了,爷爷不是神医吗?咱们回家找他去治。”
林大夫被棣的话气得半死,我连哭连替棣给他道歉:“呜呜,林医官,我弟弟,呜呜,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呜呜,他只是呜呜担心我呜呜。”
我一直是个好学生,夫子们都很喜欢我,林医官其实被气得要死,此时也只得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勉强说:“没关系,他也是担心你的眼睛,那个,你们还是回家另请高明吧。”摔响的门暴露了他的怒气。
第二十章
我们早就请好了假,此时叫了车就可以直接走。棣让我好好坐着,他去门房处叫人帮忙找车。
我坐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四周一片寂静,又不敢乱动,怕碰着什么,心里害怕得受不了,赶紧上了床,紧紧地用被子包住自己,想着棣怎么还不回来。
感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棣的脚步声和喘气的声音。
还没等我起来,棣便跳上我的床,抱着我。
我听他的呼吸紊乱,问他怎么了?他喘着气说:“我刚才在门房外边看到江德卿,他没有死,槐,你不用害怕了。”
江德卿没有死?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口吐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棣像是听到我心里想说的话,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一见到他就冲过去打他,没想到他旁边那个人好厉害,我打不过,只好逃了。哼,那家伙轻功不如我,让我三转两转地给甩了。”
江德卿没有死,我舒了口长气,真是吓死我了。刚才棣出去时我还在胡思乱想,不知道失手伤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判罚,想着若是让我那古板严正的父亲知道会不会亲手送我去监牢。这下我可放心了。
安心地在棣怀里躺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问:“棣,你说你打不过江德卿旁边的那个人?”
“是啊,他好厉害,掌中都带风,要不是江德卿叫他手下留情,我可能现在都无法回来。槐,他是谁啊?”
我说:“他是江德卿的表哥,棣,咱们快走,藏起来,不然就坏了。那家伙可能快找过来了。”
棣说:“不会的,我把他甩掉了。”
我坐起来拉他,“傻子,他不会问人啊,一问就问到了。快走。”
我这么一说,棣也想到这个可能性,立刻把我扶下床,往门外走去。
一出门,感觉棣的身体一僵,我推他,“快走啊,再不走他们就找来了。”
只听一人冷笑道:“想走吗?来不及了,我已经找来了。”
正是江德卿表哥的声音。
棣立刻挡在我身前,怒道:“你想怎么样?”
江德卿的表哥冷笑两声,没有回答。过了一会,说:“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挺赏心悦目,怪不得我表弟对你们念念不忘。”
棣气坏了,骂道:“你敢再说一遍?!”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举动,棣一下子松开我的手,冲了过去,风声响起,和他交起了手。
我看不见他们动手的情景,想起棣说打不过江德卿表哥的话,急道:“棣,快停手,有话好好说。”
棣一边打一边说:“咱们和他没有话说,打完了再说。哎哟。”不知哪里挨了一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