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龙抱起白少情。
他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越来越单薄的身体微微发颤,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整了你一天?”封龙淡笑,将白少情平放在床上,解了水云儿的分筋错骨手。
白少情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痛楚一去,眼前景象忽然模糊,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支撑不住,要用沉入黑暗的方法来恢复元气。
才要沉沉昏去,下巴一紧,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又把清醒叫了回来。
白少情睁眼,望着离眼极近的魅惑笑颜。
“一天不见,可想我?”
若不是体内空荡荡无一丝多余的力气,白少情真想冷笑;但如今,他只是冷冷看封龙一眼,便闭上眼睛。
体力透支过度,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寻麻烦。
热气袭来,唇在脸上各处亲吻,咬住耳廓,咬住唇瓣,咬住尖尖下巴上的肌肤,西西吮吸。
“今天是你娘的生辰,为何不告诉我?”
白少情有点惊讶,星眸重睁,扫封龙一眼。
封龙笑道:“给你一件礼物。”
送到眼前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包袱。
微微蹙眉,立即有了答案。“宋香漓?”
“喜欢么?”鲜少有人将人头当礼物,也鲜少有人拿着人头诚心诚意地问这三个字。
“仇人应该亲手杀。”白少情懒懒地侧过头,把脸贴在枕头上。
今天是娘的生辰。
娘的生辰总是孤零零的,白少情这些年都会在这天偷偷潜回白家,伏在屋顶默默陪母亲过这一夜。
如今陪着娘的,恐怕是水云儿的姐姐吧?
扬州,西湖畔,柳树人家。
“可想去见你娘?”
“想,”希望在眼里闪了闪。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白少情轻笑,“你要什么答谢?”
“你想用什么答谢?”封龙忽然沉下脸。
白少情精明的闭嘴,敛了微笑,冷冷盯着封龙。
看见倔强的曲线又出现在白少情的脸上,封龙反而缓缓扬唇:“让你去。”轻轻吻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嘴对嘴喂他吞下。
“这颗大补丹,可以让你暂时恢复力气。”封龙把少情抱起来,让他贴在自己胸前:“你是蝙蝠儿,轻功应该不错。全力施展轻功,可以赶在月上梢尖前见你娘一面。”
被抽空的力气,一丝一丝回来了,少情诧异。封龙手上,总有许多古怪莫测的东西。
封龙淡淡一笑,松开他,像放开鸟儿脚上的锁链。
“去吧,记得回来。”
少情跳下床,运功,丹田不可思议地升起内力,一扬手,隔着数尺的垂幔被气流拂动。
“大哥,我去了。”激动的时候,居然能自然而然地喊出一声大哥。
声音甫落,人已经远去。
封龙站在房内,对着他远去的方向微笑不语。
以白少情的个性,一放出去,就是绝不会回来的。他若回来,便表示他已经想好对付封龙的方法,找到了可以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的武器。他至少会趁片刻自由之机,解决看守母亲的水月儿,把她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次日晓风初拂,白少情就回来了。
时间,恰恰和封龙预计的一点不差。
他还没有想到对付封龙的方法,也没有找到厉害的武器,没有解决让人头疼的水月儿,更没有把母亲带到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他一入家门,才刚刚隔着窗看了房中睡得正香的母亲一眼,就倒下了。
倒下的速度,比吃下大补丹后恢复力气的速度要快得多,快得他连轻轻喊一声娘的时间都没有。
白少情无声倒在廊上,一道悦耳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教主真厉害,居然算得一分不差。”
水月儿。
那一刻,白少情恨得几乎要昂头大吼。
如今,他更加浑身无力地躺在竹架上,被人抬回封龙身边。
封龙看见他眼中的恨意。
“你不满?”
“为何三番两次玩弄我?”
“你恨宋香漓,我送她的头给你;你想念娘,我让你见她一面。”封龙问:“我对你不够好?”
白少情咬牙。
“难道你不恨宋香漓?”
“难道你没有见到你娘?”
“那你为何还要不满?”
白少情不答,牙关越咬越紧。
封龙叹气:“我这样,不过是想你知道,你永远也逃不过我的手心。不用逃,不许逃,不可逃……”
他挑起白少情倔强的下巴,轻轻吻下。
热唇看似轻描淡写的蹂躏下,无力的喘气更加破碎,感到白少情开始颤栗的瞬间,封龙屈指轻弹,击中少情神谷穴。
看着小蝙蝠儿闭眼沉沉睡去,唇角逸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
水云儿从门外走进来。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昨日服下大补丹,再全力施展功力催发药性,少情的元气睡后就可全复。”封龙笑道:“若有千年寒冰床的辅助,应该可以很快练到横天逆日功第一重。”
“教主用心良苦,真让水云儿感慨。”
“用心良苦?”深深凝视动人的睡颜,封龙苦笑:“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只求莫要有一天落到他手上。”
大补丹的效果非常明显,星眸再睁开时,血色已经重回苍白的俊脸。白少情目光缓缓一扫屋内,最后定在仿佛永远低沉微笑的封龙脸上。
“力气又回来了?”
封龙轻声道:“力气不回来,你怎么练功?别忘了,我说过会在第四天开始教你横天逆日功。”
白少情轻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是算数的。”
下床。
脚踏实地而不虚浮的感觉有点怪异,白少情冷冷瞥自己身上的黑衣一眼,在封龙暧昧的目光下将衣襟拉上。
丝绸一般的白皙肌肤,被黑衣包裹起来,封龙惋惜地叹气。
“跟我来。”
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转过几处临水亭,在华丽的阁楼后拐弯,迎面便是气势巍峨的陡峰。
封龙打开机关,石门发出沉重的声音。
“进去吧!”带着白少情入内。
通道两旁摆满各种诡异古怪的东西,有发黄的武学秘笈,有缺了一边的骷髅,有被雷劈开的一段焦木,有发出阴寒光芒的兵刃,有血迹斑斑的袈裟,有装满金银珠宝半开着的旧木箱,有北京天桥边随处可见的一串糖葫芦,有江南某个不知名女子的绣花鞋,甚至还有一个年月久远的破摇篮。
这些完全不应该摆在一起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出现在这里,散发出一股阴森的味道,让人心惊肉跳。
“这里是正义教禁地,历代教主和护法,都会挑选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白少情看一眼那串干了的糖葫芦,忽然不胜唏嘘,“不知封大教主放了什么东西在此?”
封龙忽然止步,白少情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他背上。
“我本来还没有想好放什么东西。”封龙转身,看着白少情,忽然缓缓笑起来,“不过被你一提醒,居然想到了。”
他俯身抓住白少情的脚,轻轻一脱。黑布鞋已经到了手上。看了手中的黑鞋片刻,将黑鞋轻轻放下,把它与那串干透的糖葫芦摆在一起。
白少情喃喃道:“我倒不知正义教的布鞋如此珍贵。”
通道的尽头,是另一扇石门,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块可以当床睡的玉石外,什么也没有。
“横天逆日功,必须在这上面打坐。”
白少情走近,寒气逼人,立即打了个寒战。
他转头,“千年寒冰床?”
“不错,寒气入心,迫你竭尽全力,拼死激发内力。”封龙问:“你怕?”
白少情摇头。他摸摸冰床,碰触而已,指尖传来的彻骨寒冷已让身体微微一颤。他叹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从前练功,也是在这上面打坐?”
“不错。”封龙道:“全身赤裸,刚刚开始练时三个时辰休息一次,一年后可以持续打坐三天。”
白少情点头,沉吟片刻,拉开衣襟。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袒露出来。封龙默默看他徐徐将衣裳全部脱下,眼中又是欣赏,又是赞叹。精致的铃铛还屈辱地挂在下面,配合着两腿间优美的形状,惹得封龙一阵心跳。
封龙教导道:“默运横天逆日功心法。不顾其他,只护心脉,身如寒冰,心似熔炉。”
温热的肌肤和彻骨的寒冰紧紧贴上,不需数息,白少情已经全身僵硬,牙齿格格打颤。气运丹田,死死护住心脉。万一寒气入侵,不死也元气大伤,势必无望成为武林一流高手。正义教不愧为邪教,连练武的方法也是邪气过人。
不成功,便成仁。
闭目凝神,每一秒都漫长得无法忍耐。而白少情赤裸着,竟忍了下来。
封龙一直负手站在一边,白少情浑身冷得发硬,封龙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小蝙蝠儿正在生死关头徘徊,一有不对,必须立即出手相救,以横天逆日功疾拍三焦,传肺经、脾经、心经。
他一直暗运全功,监视白少情一举一动,精神身体都处于最高戒备,丝毫不敢松懈,怎可能不满手汗水?
“少情,已经一个时辰,可要休息?”
白少情闭目,晶莹肌肤散出一丝一丝寒气,犹如冰雕玉像。
“少情,已经两个时辰,可要休息?”
星眸未张开,寒气更深。
流溢光华的眸子再睁开时,白少情已经躺在舒服的床上了。
清风拂过,窗外艳阳高照。
“我打坐了多久?”
封龙叹气,“你难道真以为人人都可以第一次就在上面坐上三个时辰?”若不是他一直待机出手,怎能在顷刻间救下这只不知死活的蝙蝠?
封龙问:“你护不住了,为何不下来?”
“不到最后,怎么知道护不住?”
封龙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白皙纤细的肌肤印上五指红痕。
白少情昂头,瞪着封龙。
“不知死活。”重重说了四字,两人目光如闪电一样对撞,火花四溅。封龙低头,咬住他的唇,“你真不知死活。”
男性的成熟气息,直迫入喉内。
白少情晕眩。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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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情,为何不知死活?逞强练功,只会走火入魔。”
“不过想早日练成。”然后回到扬州湖畔,弹琴,画画,吟诗,陪着娘,不再见你,不再心烦意乱。
“武功为何如此重要?”
白少情别过脸,抿唇。他清冷如水的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
封龙叹气。
一连数日,白少情继续在千年寒冰上练功。
要横天逆日,先得不畏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