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一定过得很充实吧!”
楠之濑无限感慨。
“我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
望着片桐照片中的笑脸,楠之濑的眼眸浮现安心的色彩。
日本季节转换的速度令人目不暇接,而片桐前往的国家位在赤道附近,一年到头气温都居高不下。从濑尾随着季节变换的问候语中才能感受到时光的流逝,片桐感叹着“又是这个季节了啊”。
濑尾回信的时候,都会要求楠之濑顺便写几句话,但每次都被他拒绝了。
“如果是写给我的信也就算了,这是写给你的,回信上面出现我写的东西不是很奇怪吗?我跟阿保已经习惯这样的交往方式了,不必再多此一举。”
楠之濑边说边继续着手边的工作。
无可奈何之下,濑尾只好把这些话转述在信上,而片桐也只是短短地回了一句“宇一说的没错。”
楠之濑下一个轮休那天,两人约在外头见面。濑尾把后来又收到的明信片拿给他看,楠之濑却说“没必要每次都拿给我看”。
“要是知道你把信拿给我看,阿保写起信来就会诸多保留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也偶尔写几封热烈的情书给他嘛!他在那里八成孤枕难眠,送张喷火一点的照片给他当下酒菜也不错啊!”
“这个开玩笑太恶劣了吧!”
“我说的是事实啊!”
见濑尾真的却了怒,楠之濑笑了一笑。
“阿保又不是和尚,他是个健康的成年男子,不管每天过得多充实,该囤积的东西还是会囤积,不适时地发泄出来会有碍身心的。”
楠之濑所言不虚,但濑尾就是不习惯这一类的话题。和他们两人减少来往的时期,濑尾也曾和女孩子交往过,甚至有过性关系,可是他从未探讨过这方面的事情。
“片桐跟你不一样,所以没关系。”
濑尾毫无根据地吐糟,楠之濑明显地很不高兴。他点了根烟,对着濑尾的脸喷出一大口烟圈。
“什么叫跟我不一样?”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可要事先声明啊!说到跟女人勾三搭四的程度,那家伙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被濑尾激怒的楠之濑将长长的烟灰抖在烟灰缸里,好整以暇地揭露片桐的过去。
“他哪里勾三搭四了?”
意外的打击揪疼了濑尾的心。
“我记得是念高中的时候吧,只要人家对他有意思,那家伙一个也不留活口。连我都被他饥不择食给吓到了……这件事很有名,不过你好像没听说。入学的时候,甚至有一个酒家女杀到学校来找他,还引起轩然大波。”
“酒家女?”
濑尾把这个一点也不适合片桐的单字重复了一遍。
“反正不是酒家就是泰国浴啦!他哭丧着脸说摆不平那个女人,只好连不相干的我一并拖下水,要我冒充他的情人,还说找女人扮演,搞不好会闹个没完没了。那位大姐长得很漂亮,连我都被臭骂了好几声变态。你说,够不够惨啊?”
楠之濑笑着把玩手里的烟,濑尾却笑不出来。
片桐是个男人,偶尔拈花惹草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濑尾对他抱持爱慕之情,才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这样的话题在片桐和楠之濑之间,一定就像家常便饭吧!
可是,大学时代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这方面的事濑尾却浑然不知。
他的心在淌血。
楠之濑知道片桐放荡一面,酒家女跑来闹事的时候,也是楠之濑假扮情人充当接箭牌,而他却直到现在才得知这个事实。
自己所不知道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割伤了濑尾的胸口。自己究竟是嫉妒楠之濑还是片桐,又或者是嫉妒那个和片桐肌肤相亲的陌生女子,濑尾自己也分不清了。
樱花的季节过去了,自从濑尾迈入身为社会人士的第二年,片桐寄来的信减少为一个月一次,里面的内容也开始出现令人心忧心的单字。
“来到旧市街,遇到了手持来福枪的士兵,装设覆带的战车在大街上奔驶。”
濑尾的脑里浮现二月看到的新闻报导。政局动荡、宗教冲突,一触即发的火种随处可见。
每次去买早餐,濑尾都会向楠之濑确认。
“会不会有事呢?”
“我也不敢开空头支票,不过应该没事的。如果连我们都不这么想,那不就惨了吗?”
看到电视新闻报导阿拉伯半岛的紧张情势,说话老是不正经的楠之濑也担心了起来。
再怎么不安、再怎么焦虑,他们也无能为力。楠之濑说的有道理,等在日本的他们只能祈祷片桐平安无事。
可是,越是祈祷濑尾的心越是不安。
拿着来福枪在街上出没的军队、战车、装甲车、军用直升机、手榴弹,只有在电影中看过的沙漠战争弥漫着沙尘。
那样的情节也出现在濑尾的梦里。越来越具体化的场景中,片桐跟着一群当地人躲避战火。身穿民族服装他惊叫着穿梭在枪林弹雨中。终于他倒在沙漠上,身上叠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首,谁也听不到他发出的悲鸣。
“片桐……”
梦在这里醒过来。
唯有在二流战争片中才能见到景象化成了现实,而片桐正生活在那样的危险里。濑尾每天早上都巨细靡遗地翻阅报纸,电视新闻也从不遗漏。
有时,他会在车站碰见片桐父母。
自从片桐去了阿拉伯半岛,濑尾总觉得跟他们接触是件很尴尬的事,但现在这种状况下,他们至少可以当作参考。
虽说片桐跟父母已经闹翻了,可是一旦有个万一,第一顺位联络的应该还是他的家人。既然片桐的父母生活得很平静,就表示片桐目前安全无虞。
所以,五月底的某一天,看到片桐的父亲搭上电车的背影,濑尾也放心地前往公司上班。
不料,他在中午接到了一通电话。
* * *
“濑尾先生,二线电话。是一位楠之濑先生打来的。”
“谢谢。”
楠之濑很少打电话到公司来。一边想着真是难得、一边检查资料的濑尾,接过总机转来的电话。
“我是濑尾……”
“你看过新闻了吗?”
濑尾报上名字的同时,楠之濑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新闻?我还在工作耶……”
“发动武装政变了,听说内战已经爆发了。”
“什么?”
陌生的字眼让濑尾一时反应不过来,脑袋稍微整理过后,他才弄懂楠之濑通知自己的事情是什么。
“是真的吗?”
“我只看到临时插播的新闻快报,详细的情形也不清楚。我打电话到所有想得到的地方确认,包括片桐家、外交部、还有大使馆,结果都没有人接。”
楠之濑失去平常的冷静,激动地加快说话的速度。
他没说是哪个国家,但绝对是片桐前往的国度。坐在椅子上的濑尾膝盖打起哆嗦,握住话筒的手腕也抖个不停,牙齿发出咯咯的撞击声。这不是因为寒冷。楠之濑所说的话终于在濑尾的脑海中拼凑成现实。
“我该……怎么办?”
他心中一片混乱,思考无法集中。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化作现实了。片桐是否平安无恙?
“我知道通知你这个消息,你一定会方寸大乱,可是我又不能瞒着你……对不起。”
或许是察觉到濑尾的动摇吧,楠之濑激动的口吻平静了不少,他试着安慰濑尾。
“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会尽可能去搜集情报,下班后记得来我这里趟。你要振作一点好好工作,知道吗?”
这些话并不能把内战剥离濑尾的脑袋。他无心校改资料,脸上血色尽褪。
“濑尾,你的脸色很苍白,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吧!”
刚把话筒放下,上司便如此对他说。来自身旁的劝告听来是那么遥远。或许是引发了轻度的贫血吧!他脚步踉跄地走向医务室,途中有好几次想就地蹲下。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务室,脱掉西装外套躺在床上。
纯白色的天花板猝地染成血红。
内战。
同样的单字在脑中不住盘旋。既然是新闻快报,提供的情报应该有限。
在人称阿拉伯最贫穷的小国爆发战争。那种没有输出石油给日本的国家发生内战,绝大多数的日本人都懒得关心吧!
可是对濑尾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大事。在那块土地上有濑尾最心爱的人。片桐的明信片曾经提到,那个国家以前分裂成两部分,直到数年前才正式统一。
濑尾想起自片桐远行后,他从书上看到关于“圣战”这个回教信仰的第六教义。在回教世界中,人们无不将遵从真神提示挺身而战这条教义奉为真理。
灼热的太阳、金色的沙漠。像一幅不可思议的图画般,用褐色石砖盖成的建筑物和蔚蓝的天空。天方夜谭的童话世界存在现实中。而那个国家现今正烽火连天。不绝于耳的枪声和手持来福枪的士兵。片桐信中的内容在眼前历历浮现。
担心也于事无补,楠之濑说的没错,我根本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拼命祈祷。
祈祷他安然无恙。
虽然我能做的只有祈祷,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来得好。
躺着休息心情还是一样沉重,没等于下班时间濑尾就早退了。在车站的报摊买了三份晚报,里面只有一份报导了阿拉伯半岛的内战,而且记载的只有“爆发内战”这件事,其他没有任何新的情报。
是因为情报太纷乱?还是来不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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