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埋头一口气冲到一株梧桐树下,喘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那个人正站在雨里看他。
变化也只是在一秒。他转身迅速往宿舍跑去,好像只是迈开了腿,又好像只跑了几步。总之,叶朝枫以比他更迅速的速度逼了上来,扣住他的手,用强大的力道死死抓抓他,把他拉进了一旁的幽暗处。他晕头转向间,人已经被按在墙上。
他张嘴低吼:“放……”一个温湿的物体立刻封住了接下来的语言,一股霸道的力量灌进他的意识里。
假如那时旁边有外人,恐怕会吓得报警,以为这是有人劫色。
终于结束一个冗长的吻,两人都在喘气。
展昭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只惹得叶朝枫把他抱得更紧。他低头看了看埋在他肩头的这个男人,简直像,就像一个抱着心爱的玩具不让人抢的孩子,倔强地生着气,固执地把玩具锁在怀里谁都不让碰。
小猫伸出了爪子,推着大灰狼:“放开,我要回去了!”他都喘不过气了。
叶朝枫抬头看他:“你生气了?”语气听着,似乎很高兴。
雨哗哗地下,打在头顶的梧桐叶子上,这下面筋似的雨,容易让人想起惆怅旧欢如梦。想起夏末绿叶下那温和的笑容,想起自习室里身边传递过来的温暖,想起公交车末排的温馨,想起滚烫坚实的躯体想起温柔有力的手臂。
展昭把脸转了去一边,淡淡说:“够了,你玩够了吧?”
叶朝枫恼怒地看着这个倔强死硬的人,看他侧过去的俊美的脸,看他脖子上跳动的透露出他情绪的脉搏。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展昭吃痛,吓了一跳。可是挣扎只惹来叶朝枫咬得更紧。他忍着痛,一声不吭,只是紧抓住叶朝枫的手臂。
慢慢的,叶朝枫松开了口。脖子上留下两道深深牙印。他轻叹一口气,低头细细的吻,大力的吮吸,啃噬。像是把那顿没吃饱的饭在这个人身上补回来一般。
雨水把两个人淋得透湿,拥抱纠缠在一起的躯体却感觉不到寒冷。
滚烫的吻自颈项攀爬到脸上,眉眼鼻唇,都给它一一拂过,最后停在耳边。两张脸亲密地贴在一起,两副胸膛也紧密地贴在一起。那一刻,两人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心跳,是同步的。
低低的咒语在雨声中响起,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边:“我爱你……我爱你……我好像爱你已经许久许久,直到这一世,才说出口……”
展昭浑身僵硬住。
“给我点时间,我去同她说明白。然后……”
然后如何?两个男人的未来,能如何?
心,突然一阵抽痛。明明知道没有用,还是抓紧胸口的衣服。就像,明明没有希望,还是抱紧这个人一样。
如果这是一个茧,那我们是终究得破茧的蝶;如果这是个局,我们中总有一个人是要出局的过客。
依偎拥抱着的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狂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那从远到近的高跟鞋的声音。
不确定的声音响起:“晁……晁锋……?”
叶朝枫抬起头。萧扶玲撑着把伞,木然地站在不远处。大雨和漆黑的夜让她看上去非常瘦小脆弱。
展昭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
萧扶玲不是瞎子,她的视力1。0,刚才那一幕她看得一清二楚。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她终于明白一切的异样原来是因为何事!
原来一切是她自做多情,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假设。
她踉跄后退一步。伞掉到地上。她的世界,坍塌了一角,然后,接二连三的,逐步崩塌,一块块血肉往下掉。
那么痛……
叶朝枫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质问的眼神,什么也没有说。等于默认一切。
她也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良好的教育和自尊让她迅速收拾崩溃的理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家里出了点事,晁锋。”她说,“刚才妈……花伯母打电话过来,说伯父病了。肝上发现肿瘤。”
叶朝枫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伯父在晚饭的时候晕过去了,伯母刚才在医院打的电话。皓兰已经打算立刻回去,我要同她一起回去。”她叹一口气,“你呢?你怎么打算?”
叶朝枫问:“病情严重吗?”
“不清楚。唉,肿瘤,这事可大可小的。”
叶朝枫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展昭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身后空空的,是不停落着的雨和飘零的叶子。
萧扶玲拾起了伞,走过去,帮他遮着雨,轻声问:“你……会同我一起回去吧?”
叶朝枫沉吟良久,点点头。嘉佑往事•;第十一回•;回首向来萧瑟处
多年以后,在叶朝枫跨越了半个地球终于把展昭抓在手里后,他严肃且困惑地问了他一句话:“当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那时展昭才刚刚睡醒,神智还不是怎么清明,叶朝枫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说:“没有爱吧?我只是很想你。”
“想我和爱的区别那么大吗?”
展昭揉着眼睛说:“不同的吧?”
他满脑子只是想着下床刷牙洗脸。风花雪月并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内。
叶朝枫又好气又好笑,抓住他拉回来,问:“那你现在呢?”
展昭给他一拉一扯,后背紧贴上一具温热坚实的胸膛,清醒过来,立刻红脸。
“快说。”叶朝枫的下巴蹭上他后颈,细细摩挲着,鼻息喷在耳后。见展昭还是抿着嘴没动静,便开始不规矩地动手动脚起来。手渐渐往腰移去,嘴如同鱼一般饥渴地紧贴着他的皮肤吮吸,一寸一寸。于是两俱躯体渐渐热了起来。
肩胛处的陈年伤痕褪去了昨夜的激情,还原回了苍白的颜色。叶朝枫指腹的薄茧轻轻划过,叹息着把头抵上展昭的肩。
“还痛吗?”
“什么?”展昭没明白过来。
“这里。”他吻着。
展昭颤了颤,说:“那么多年了,早就好了。就是那里皮肤感觉迟钝了点。”
“那这里呢?”说着冷不丁张口咬了展昭的耳垂,惹得他抽了一口气。
“朝枫,可以放开了。”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展昭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吃不到心爱糖果的小孩一般耍着赖。他一边忍受着他的性骚扰一边努力回想他刚才到底问了什么问题,鉴于他实在不敢问他究竟问了什么,只好选择了一个中庸的回答:“我……不知道。”
叶朝枫立刻把他扳着转了过来,和他面对面。忽然一笑,欺身过去,把这个一脸疑惑和不情愿的人压在了身下。
“我会让你知道。”
同样的一个问题,其实早在多年前,就有人问过他。那是萧扶铃。
那一夜的风雨,萧扶铃也在房间里彻夜不眠一整夜,算是想清楚想透彻了很多问题。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她前面平平顺顺过了二十多年,现在一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她不是不知道叶朝枫有过其他女伴,可她从来不担心,她知道他最终还是会回来。可谁能料到他大少爷这次换了胃口转了性向了?
真是防不胜防。
她一路围追堵劫,现在也累了。爱情,渐渐模糊,她的付出叶朝枫总不够清楚。难道他并不是她的幸福?
她找到展昭的时候,他正在教室里上自习。
窗下,蓝衣少年端坐课桌前,鸦翅般浓的睫毛遮住双眸,清俊的五官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更显得英挺轮廓透着一股子儒雅。
萧扶铃看着,也微微红了脸。心里却是一阵翻搅,涩涩的苦涌出来,堆积在胸口。
展昭这时也很不好受。
他还记得这念初中的时候,确确实实是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的。那是他们班的第二名,每次考试,都同他争夺第一。一个非常好强的女孩子。
一次两人帮老师登记成绩到很晚,他送她回家。路灯暗暗的,少女身上散发出清爽的味道,雪白的后颈突然间给对他产生了无穷大的诱惑力。他的心里一阵悸动。
她歪着脑袋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摇头。
女生笑了:“那就好。”
他第二天就收到一封情书,却是她的朋友写来的。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种失望。
而叶朝枫又是怎么回事呢?回想一下,这场天地间的陷落源自何时?
大概,正是那个夏末秋初的黄昏,又渴又累时听到的一句沁人心肺的话语。问的话其实很简单,只是那天的夕阳太美,叶子太绿,那人的眼睛太过温和迷人。
展昭叹口气,合上一页也没看进的法律书,抽出本外语习题。一摊开,叶朝枫给他用红笔改的批注跃入眼帘。那每一个字都是那人细心写上去的,每一处写了字的地方他也都有详细的解说。记得那时,那人就紧坐他身边,说话呼出来的气带有烟味。
有时靠的太近了,他会不由主的脸红。那人就在旁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会?
他明白很多时候都是习惯在作祟。比如此刻,他明白自己已经习惯了有叶朝枫的一切。习惯早上起来锻炼时看到他已经等在运动场,习惯吃饭时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往他的碗里夹菜,习惯上自习的时候一有不懂侧过头就可以问他,习惯身边随时都有这个人的身影。
如果突然有那么一天叶朝枫不在了,他大概还要花长一段时间来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教室里没有其他人,这声音分外清晰。
展昭盖上笔盖,合上书。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只有面对才能解决。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
萧扶铃站在门口,看着他,轻声问:“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清俊少年儒雅斯文,黑玉般的眸里是一片清明澄静。萧扶铃不由在心里叹了一气:晁锋啊晁锋,这样的人,你何苦去招惹人家?
她轻轻合上门走过去,坐在展昭对面,双手放膝上。斟酌片刻,然后开口。
“我和晁锋认识已经很久了。十多年了吧,感觉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们没有恋爱过,大学时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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