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愣了愣,不知道是对他的行事不满,还是安排上有漏洞,不知该如何应答:“请皇上示下。”
子寰没有立刻回答。临走时没有见到宸星,在他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只要脑海中出现他的身影,就揪心似的痛。压秤的砣不在了,自然空荡荡的,这一路念着,走到哪儿都不踏实。
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一片阴云遮蔽了阳光。说是直觉也好,说是多虑也好,这种感觉曾多次救子寰于危难。
“你另外安排一辆马车,朕要从小路走,挑些能干的人跟着。大队走预定的路线不变,到淮安视情况再作安排。切记此事要保密。”子寰吩咐道。
城外十里处,华子歉与他的人守在山头,静候子寰的到来。
只不过几天的功夫,华子歉一下子消瘦了许多,没有以往的容光焕发,也没有了如春风般笑脸,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他高坐在马上,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已经把宸星关进了牢房,因为实在没有信心用普通屋子来锁住他,虽然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连动一动都困难,但还是不放心,生怕他又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举。
昏睡了几天后,在前一天晚上,宸星苏醒了半刻,又继续昏睡过去。大夫说他平日身体健壮,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见他形容枯槁,怎么都跟康复二字沾不上边。也不知道他现在状况如何,铁笼子或许可以关住他虚弱的身体,却关不住他的心,于是既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有希望他一直昏睡到这场变故平息。
身边的孙青半边脸缠着纱布,以他这种杀手型的武者来说,虽然失去一目损失惨重,却也不是致命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状态,只是他看向华子歉的神情多了些无奈。像这种明摆着是去送死的行为,孙青是不会做的,可现在他也只能尽最大努力,保护延王。
探子传来仪仗队已经出发的消息,华子歉默默算着到达这里的时间。没过多久,队伍便出现在视线中,走在最前端的是旗队,首先入眼的便是直入云霄的旗帜,耀眼的明黄色有些刺眼。紧跟在后面的是侍卫队,除了一小部分外,大多数都是骑兵,队伍紧凑而有序,高度警惕着周遭一草一木。
孙青不时得看看华子歉,随时准备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可一直到队伍走过去大半,都不见他有动静。
华子歉神情凝重,死死地盯着脚底下缓慢移动的长龙,双唇抿成一条线。“不对劲!”他忽然说道。眼尖的他没有在御辇附近看到子寰的几个贴身侍卫,于是他觉得有问题,然而更重要的是兄弟之间用血液联系起来的意识让他感觉到那里没有兄长的气息!
“带一百个人跟我走,其余人原地待命!”华子歉以最快的速度命令孙青,扭转马头策马狂奔。
希望能赶得急!他心中暗道。
一列商队不急不徐地在小道上行着,每个人都粗布装扮,或前或后地跟着一辆青布马车,他们的受过良好的训练,跟一般商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远超出一般人的警惕,因为车里坐着的是一国之君。
子寰在车中假寐,虽然他们的队伍要比大队晚出发,但灵活轻便得多,因此会早一些抵达目的地。可是队伍行到一处山坡处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子寰从帘缝里看到拦在队伍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华子歉。
很意外却有不怎么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华子歉会想在城外就发起攻击,以卵击石,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改变路线却又被他断下;但他不意外的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兄弟兵戎相见。
子寰暗自握起了拳头,对方的人数是己方的几倍,势必要被包围。心跳声清晰在耳,却又仿佛心被整个儿挖去,感官意识变得模糊,这是一种死亡将即的感觉。
华子歉看到子寰的车队,也先是一愣,没想到真能截到他,也没想到原本极度的劣势在一瞬间变成了压倒性的优势。是不是应该嘲笑子寰聪明反被聪明误?
天意难测,莫非是有老天相助定要我胜?华子歉暗忖,即在眼前的胜利让他的心狂跳不止,他大手一挥,不待对方排好防御阵型,就发出了攻击的指令。
子寰这边的二十多个侍卫一见敌人来袭,不待命令翻身下马,用马匹货物组成防御墙,以期挡住攻势,并保护子寰撤退。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有效的防御尚没能组成,便以破竹之势冲来,几乎在刹那间就将防御冲垮。
侍卫们立刻形成第二套防御,将子寰一圈一圈围在中间,拼死保护。杀声突起,双方短兵相接,相互厮杀,刀与枪相互碰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血肉横飞,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
子寰的眼前夹杂的兵器的银光和血液的红光,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并不是第一次遭到围杀,只是以前每次都会有个人保护自己,有惊无险得度过危难,那么这次能够保护自己的人在哪里呢?
子寰抬头看见华子歉远在安全距离注视着自己,没有语言,但双方都能从眼中获得信息。在赤裸裸的目光下,子寰看到了自己的软弱,忽然意识到自己多么希望宸星能够在身边,从来都没有安全感的他,此刻尤为强烈。如果他在身边肯定不会这么害怕,不是超然到已经无惧死亡,而是有他在,能够死在他身旁,那么死亡也会安然,不再孤单。
想要握住一双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尽管这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高于一般侍卫的战斗力和头脑,可毕竟双方人数过于悬殊,很快便被屠杀殆尽,子寰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人。
这时一直未有动静的华子歉举起一张弓,瞄准子寰。虽然说射御之术是身为皇家子孙必修的功课,子寰和华子歉都精于此道,可要在乱军丛中要射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华子歉拉弓搭箭,竟也不怕射到自己人,看来是下了诛杀的狠心和决心了。
子寰见华子歉张弓,心中一震,离弦之箭精准得朝心脏射来,大骇之下,下意识地躲避,箭狠狠得扎进了肩胛骨下侧。
“陛下!”仅存的侍卫惊叫道。
子寰已说不出半句话,凶猛的力道几乎将他击倒,剧痛麻痹着神经,无比得痛恨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得看着华子歉又搭起一支箭。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三十四
子寰已说不出半句话,凶猛的力道几乎将他击倒,剧痛麻痹着神经,无比得痛恨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得看着华子歉又搭起一支箭。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陛下小心!”侍卫舍身护驾,挡在子寰面前,被一箭射倒。
华子歉不由得恼怒,第三次张弓,事不过三,势必要将子寰射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怒吼,一支朱枪以破风之势横空飞来,一头扎进马颈。马儿高高立起,痛苦得嘶鸣,华子歉仰面摔倒在地。
他背脊刚一着地,连忙站起来,心跳骤然加速。这般勇猛的势头,这般刚劲的力道,是什么人?
忽然之间仿佛地面都在震动,马蹄声震耳欲聋,伴着威武雄壮的威吓声,好像有千军万马狂奔而至。
子寰也是大为惊奇,凝神一看,御马在前的是前锋营大统领韩将军。韩将军一身威武,一马当先,又提起一根长枪,率众兵从山坡上冲下来,好像天兵天将忽然降临。
“保护皇上,捉拿逆臣!”韩将军一声虎吼,已策马至前,长枪顺势朝华子歉刺去。
局面几乎在瞬间扭转,华子歉的人数的优势刹那间荡然无存。
韩将军怎么会来的,子寰不知道,但他隐约能猜到,于是心中一热。
宸星在被带到延王府前,曾彻夜走了趟前锋营,亲口对韩将军说,要注意最近的动向,随时准备保护皇上。原本子寰和华子歉都将战场定为淮安,宸星这一举动可谓多此一举,可没想到变故一个接一个,谁都没有想到华子歉差一点就在京城外谋反成功。
天意固然难测,可若人心有了偏颇,那胜负便有了定数。
“王爷,快走!”孙青奋力挡住韩将军,分神对华子歉道。
功败垂成,华子歉岂能不怒,他翻身跃上一匹马,趁旁人激战之际,狠抽马鞭,扭头钻进林中。
韩将军救驾心切,不再追杀,忙去看子寰:“陛下,您没事吧?”
子寰捂着伤口,疼得说不出话,那一箭扎在血肉之躯上,鲜血已经浸湿了前襟,满身的红色。
“陛下,您别动,臣立刻送您回宫!”
韩将军想要去扶子寰,却被子寰一把推开,他咬了咬牙道:“去!替朕把华子歉拿下!”
“陛下,您身子要紧啊!”
“立刻去捉拿他!扶朕上车!朕要亲眼看着他被擒下!朕的天下容不下他!”尽管血色已从他脸上退去,尽管他虚弱得几近晕倒,但他的愤怒不可抑制,他仍然大权在握,仍然是这江山的主人。
一路带兵追着华子歉,本以为他会朝荒山野岭里逃命,没想到他竟返身跑回京城,躲进了延王府,也不知道他是昏了头还是存心找死。
华子歉手下的精兵已被屠尽,跟着躲进王府的不过十来个人。几千士兵围在延王府外,将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如今的王府别说是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由于车不及马快,子寰还没有到王府,韩将军也不敢贸然进攻。他派了几个人进府劝降,不想被里面人的杀了扔出来,一副宁死拒降的姿态。韩将军只得徘徊在府外,等子寰来下指令。
马车返回京城,每一次颠簸不啻为一次酷刑,箭已被截去尾部,可箭头还留在身体里,伤口反复得被牵扯着,血流个不停。子寰不许任何人进来,固执地不肯就医,惟有一口怒气支撑着他。本来有信心将华子歉擒杀于淮安,没想到差点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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