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激情地拥吻。
独孤炫吻着谢默,吻得很深,谢默似乎透不过气,绯红的面容上,湛蓝的眸里闪过湿润的流光。
他们的脚下,有一把匕首静静躺着,在月色映照下闪着清亮的光华。
冥小时候也见过父皇吻母妃,浅浅,如蜻蜓点水一样的温情。
冥以为父皇与他的妃子之间,或许都是如此,可是他从没见父皇如此专注,如此激烈的与一个人在唇舌之间纠缠。
而那个人是他的老师,还是个男人,原本冥以为清华如水,温雅如莲的君子。
突然间,冥忽然知道了先生与父皇之间的关系。
原来先生与父皇的妃子并无不同。
父皇与先生那样温柔的亲匿,满含着冥不懂的情色气息。
独孤冥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有一瞬间,他无法相信,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阴影中,暗色的柱子后,任由柱子上涂着的朱红漆刺着他的眼。
月色越发明亮,所有的一切都像笼罩在月亮的光华下,就连屋内榻上的两人也看得分明。
冥见到先生白皙的背,乌黑又长长的发掩在父皇的同样赤裸的身后,先生的脸在月光下透着说不出的苦恼与欢喜……
冥看不到父皇的神情,他不知道父皇对先生说了些什么。
昏沉的先生突然反手就给了父皇一个巴掌,蓝色的眼睛恼火地睁开,直勾勾瞪着父皇,却在下一刻又拉下父皇的头,深深地便吻了上去。
冥形容不出现在先生的样子,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烟视媚行。
原本以为只属于妖娆女子的词汇,于欲望中的男子,其实一样。
先生的声音在此刻一点也不低沉,略略带了些沙哑与委屈,似有似无的埋怨,他凝视着父皇,蓝色眼睛里面满是冥不懂的情绪。
他想不通为什么父皇在这样的时刻会这样野蛮,非要逼得先生尖叫出声,直到先生咬上了他的肩膀,才低笑出声……
冥听不到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了,但有些声音很近。
低沉与浓烈的喘息,肉体交缠的淫霏声响,如蛇一般缠在冥的耳际。
独孤冥无法移动他的步子,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间谢默平素和煦的笑脸变得模糊,冥突然意识到一点。
谢默不仅是冥的老师,他也是独孤炫的情人,与父皇所有的女人一样的人。
冥年纪还小,但有些东西,他知道。
宫里是情色交融的区域,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来得肮脏。
母妃淑妃齐氏在世的时候,有一次这么对冥说。
说话时她神色很阴沉,而她注视的女子,是许王独孤廉的正妃。
冥当时不懂母妃的意思,母妃没解释。而后来没过几天,独孤冥就听说,四皇叔的正妃死去了。
据说,是被人沉了潭。
原因,她和一个地位卑下的人私通,损了皇家的体面。
听到消息时母妃笑容很愉快,在冥与母妃相处的短短几年中,那是冥很少看到母妃这样愉悦的笑容。
那时母妃俯下身子亲了冥一下。
冥吃惊的张大眼,看着母妃。母妃抱着他微笑。
“孩子,只要是你登上帝位的阻碍,母亲都会为你除去,这个天下必为你所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即使让我牺牲一切也愿意。”
“只要是为了你,我的儿,就算母亲死后不能托生,只能沦落在饿鬼之众,修罗地狱里母亲也愿意。许王的妃子居然想立德妃之子为太子,她该死……”
冥不懂母妃的笑容,他只隐约记得,在他看到许王正妃的那天。母妃盯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微笑着写了一封信,又微笑着叫一名内侍把这封信送给许王。
冥只记得那日所见到的许王正妃,对不是她夫婿的男人,笑得很甜很美。
似乎,那个男人为她所独占。
而母妃听到许王正妃死去的消息,与其后听到很多人死去的消息时一样,她的笑容与许王正妃的笑容一样甜美。
独孤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他觉得在父皇身下,呻吟着的,谢默面上的笑容,与母妃那时的笑一样,充满着独占欲。
似乎,当今的天子只属于他一人。
朦胧间,融融月色之中,有淡淡的荷芳袭来,极淡,夹杂在一室的麝香之气中。
冥觉得害怕,他突然很害怕。
先生,会不会抢走他的父皇?
冥匆匆的,一步也不敢停留的,拚命的往外跑着。
先生,您会不会,究竟会不会抢走冥的父皇?
一点也不想看到谢默,一点也不想看到独孤炫。在冥年幼的心里,他们都是背叛的人,冥狂乱地想着,他想离开这里。
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再呆在先生身边了。
谢默的温柔是假的,谢默对冥的好是假的,谢默喜欢的只有父皇,而父皇,根本不把冥当成一回事。
冷,从头到脚,冥都觉得冷。
大门近在咫尺,冥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人握住。
抬头看,是张笑盈盈的脸。
却隐隐,含着嗜血的快意……
第 4 章
对独孤冥的感觉,独孤净很复杂。
看到冥,净觉得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同样失去了母亲,同样愤世嫉俗,可净没有一个象谢默这样的老师。
他没有谢默那样雄厚的家族背景,也没有像当今圣上为皇子时有那样强大的靠山。
皇族之中,为了帝位的争夺,不认亲情。
当年独孤炫乃是先帝皇后嫡子,又为先帝独孤蕲长子,郭皇后家族势力雄厚,宁朝帝位继承选择了嫡长子继承制。即使那时看起来,独孤净资质比独孤炫更好,他也无法登上太子之位,而为了不至于对将来继承帝位的皇帝造成威胁,净成了“影王”。
“影王”没有皇位继承权,只要当了“影王”,便没有资格当皇帝……
所谓“影王”的最大功能,是为下任皇帝铲除帝位的最大威胁——比太子资质更佳的兄弟。
那时母妃新逝,净如羽毛未丰的雏鸟,尚未学会飞,已经被人折断了飞翔的翅膀。
幼时的他,面对“影王”的选择,只能选择认命。
说不恨,其实也恨。
净恨人世的不公。
但对于那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独孤炫,净发觉自己很难恨得起来。
宫里人人争名夺利,这位太子爷的手却是干净的,他什么也不需要做,都有人已经为他铺开了路。
净记得自己当了“影王”两年之后,他才见到第一个外人,那个人便是他的哥哥。
两年不见天日的生活,除了教导“影王”各种知识的五位先生,还有服侍他的三个内侍,净没有见过其他人。
日日的孤寂,五先生除了学问不再和他说其他,说是必须得和“影王”保持距离。那服侍他的三人温顺有礼,却个个像木偶,净每天只能对着自己养的一盆兰花说话……
传说中,历代“影王”都是养兰高手,净想那是因为寂寞。
何其难耐的孤寂,逼得年轻的净快要疯狂。
直到那天,直到那天独孤净见到了独孤炫,他的兄长。
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炫就站在满树满树盛开的梨花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本来很想扳起脸,虽然年纪还小,可净知道自己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都是因为他。
可那个人,无论他多沉默,无论他的目光如何冷洌,也当自己没看到;不管他脸色多么难看,炫依然谈笑风生。一时间净很难相信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会是未来天下的共主,可炫朝 他眨眼睛。
炫说,炫说净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是不是因为你不爱晒太阳?
还是你讨厌一个人,如果这样,那孤王以后多多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好不好?
炫不知道净那时,已经在这座屋子里幽禁两年了。
他只远远瞧见过灿烂的阳光洒在院落里一片金黄的影,可阳光离净很远。
他摸不到触不到,在这两年里,净一直都在屋子里呆着。
没人放他出去,他只能,只能一个人对着兰花说话。
没有人对净说过,让我们一起去看阳光。
没有人去想,其实净很想出去看日光……
一瞬间,怨恨依旧,净却对炫油然而生了几分感激。
而后,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炫一直都是那样呱噪,净在一旁静静地,含笑地听着他说话。
院落里,大多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处。
这也是净最快乐的时光,在这静寂的净音院里,只有炫来的时候,才像是个活人呆的地方。
净以为炫把他当弟弟。
而相传,历代“影王”,都会喜欢上皇帝。皇帝对于影王而言,是光明。
净不知道那种心情是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看到炫的时候,感觉有一些甜蜜。
可父皇至德帝崩逝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夕之间炫成了皇帝,他正式成了“影王”,喜欢的心情依旧,可他们却回不到从前。
炫已经是皇帝,影王是辅佐大臣,却不能和皇帝接近。
因为他是影子,影子只能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光,影子不能站在前台……
影与光相辅相成,却也像是两道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净觉得失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落。见不到炫,他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有一天,净无意间翻开了先代影王所书的笔记……
他突然狂笑出声。
觉得自己笨,觉得自己傻,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原来皇帝接近影王,只是要他们爱上他……
原来,原来宁朝的君王认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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