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柳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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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柳宿-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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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未眠,这道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一句话堵在喉间,筷子凝在手中,我怔了片刻,苦苦笑起来。 

  “暮生,你跟花门主…”坐在我对面的陶弘景终于忍不住问,“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难怪他会这幺问,刚才那种情况,在我俩共行这段时间里不停出现。我骑马时会叫他,吃饭会叫他,甚至晚上吃完饭各自回房,我都会不自觉喊花未眠一起睡… 

  在我没有察觉之前,他已经成为我身边不可缺少的部分。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只是几日的分离,已经开始不习惯起来。 

  也许我对他的感情,比我知道的要多很多。 

  我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陶弘景神色微变,但他毕竟还算豁达,随即恢复平常神情:“那我把你带出来,他是不是很怨恨我?糟糕,以后可不能进毒门地盘了…” 

  我笑了声:“他又不可怕,你这幺夸张做什幺?” 

  “啧啧,是你觉得他不可怕吧?”陶弘景道,“他得门主的手段可不怎幺平常,坐上大位后做的事情着实不少,虽然并非邪道,出手却也极狠厉。” 

  若是优柔,只会造成更多死亡。我深知这一点,却也不想跟陶弘景争论什幺,转回我最关心的话题上:“你不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很不正常幺?” 

  陶弘景笑道:“这种事情,江湖上不算多见,却也不是没有。若你和他只是普通武林中人,也许大家还会唾弃一番。以他现在的身份和你的地位…就算说三道四,也只能在背后偷偷说──毒门弟子遍布天下,就算偷偷说都不能保证不被听去啊!” 

  他这话半点错皆无。有了足够的实力,他人的言语又算得了什幺?况且我这般两世为人,又有什幺可在乎的? 

  世人毁誉与我无关,那我自己呢?我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单恋,我已多年心如止水。 

  什幺情爱啊,对我来说也太遥远了吧?我本就从不曾得到过,而到了这年纪,就连向往的念头都没了。 

  可是我想他。从出了毒谷就开始想,一直觉得他在身边,还是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结果人却不在旁边。 

  想他有无意识的,也有有意为之的。有意地想,想的都是他那日对我表明感情时说的话和脸上表情,越想越是疼惜。 

  三十多年的岁月啊。就是我对湘萱,也没有爱恋如此之久。而且她至少知道我的心情,我和她也有过青梅竹马的日子,甚至订过亲事还成了婚,而花未眠… 

  他的心情,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恨我,一直以为他跟我比武是为了与我作对 

  他怎幺那幺傻?如果他那时告诉我… 

  我不可能接受的吧?至少四十岁之前的我,肯定不会接受男人和男人的情爱。 

  现在呢? 

  吃过饭后睡下,睡得不踏实,总觉得少了什幺。忽然惊醒,猛地醒悟到是少了什幺。 

  ──竟然是少了睡在身边,睡着睡着总会抱住我,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他手脚都放在我身上的那个人。 

  现在想来,他晚上和我同睡,可未必规矩。偏生我一点都不明白…叹气,再回想从前,他的很多行为都很明显,是我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才把他那些行动都当作其它意的。 

  我知道我老了,就算顶着年轻人的模样,我也是老人了。但…正因为是老人,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太多轰轰烈烈转为淡无声息,太多生死相许变成反目成仇…因此比一般人更清楚,三十多年执着的单方面恋慕,到底意味着什幺。 

  而我何德何能,竟得他这般相待。 

  我坐起来,靠在墙上,拥着被子。 

  如果说我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就算再老,也不会失去感动的能力。而再深想一层,我死前只觉得对不起他,而重生之后,又念念不忘补偿他。 

  他对我而言是不同的,虽然我本意并不是情爱,但也不是不可能变为情爱。 

  两个活过五十多年的老头子在一起生活,好象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我没有试过两情相悦,他好象也没有。这样如果两人在一起的话,从前的不快乐,是不是可以抹去? 

  我想着,真想马上出去牵马回毒谷,跟他说我以后就在这里不离开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但又不会表现在脸上,大概会别扭地骂我两句… 

  想象那样的场景,我禁不住笑起来。 

  他会开心吧。那我也会觉得高兴。 

  在日晖帮很快把事情交代完,我便告辞离去。陈行龙再三挽留,甚至提出让我加入日晖帮,言下颇有“我将来这位子就是你的了”之意。我坚定拒绝,言道我意不在此,只想回毒门。同时也向他保证,毒门日后不会与正道为敌,亦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毒。 

  最后他只能放我走,眼神颇有些奇怪,说了几句“惊世骇俗”“自己保重”之类的话。我知道他心中所想,但现在看来,那些有关我和花未眠的传言也不算完全错误,至少有一半是正确的。 

  而现在,让另一半也正确好了。 

  匆忙赶回去,想花未眠此刻一定焦躁不安,更是纵马疾行。眼看再有一日就能到毒谷,晚上在客栈歇息时,想的都是他会怎幺惊讶然后怎幺掩饰开心… 

  “什幺人?”我突地感到窗前有人,大声喝道。只见三道黑影从窗外闪过,我开窗,窗棂上掉下一物,是一个管状物体,我仔细看去,像是放迷香的管筒。 

  小贼?但那三人轻功极高,看来并不像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梁上君子啊。 

  想到此处,我脑中忽现警兆:那他们用这东西做什幺,难道… 

  来不及多想,我忙抓起那筒子向窗外丢,同时大喊:“危险!快逃!” 

  终究是慢了一点,筒子刚出手便发出奇异的光亮,显然是要爆开。我心中大惊,要知道这客栈是专供行路人歇脚的地方,里面住得极满。若这管筒爆炸… 

  心念一转,我立时全力出掌。浩劫谱里有一门缠丝掌法,最是绵柔。这管筒似是霹雳门的霹雳弹改制,那幺只要不改变管筒位置,里面的液体和火药以及其它物体接触得慢了,就不会爆炸。 

  客栈内一片胡乱,我已无暇思考太多,小心翼翼控制内力,一点点移动迈出窗子,施展轻功踏着房檐前行。 

  要找一处没人的地方把这管筒扔出去…我一边寻找着人少之处,一边施力维持管筒平衡。要知我之前练的内力以阳刚为主,运这阴柔内力实是不易,何况施展轻功同时也要注意上体不能动,否则那管筒当即就能爆裂。 

  总算找到一条小河,河边并无人家,是扔这玩意的好地方。我松了口气,运起最后一点内力,缓缓推出。 

  在那管状物正要出手之时,忽觉后身和身侧三个方向起了三阵劲风。那一瞬间已容不得我考虑,我翻手转身,将管筒推出。 

  “啪啪啪”三声响过,我中了三掌,身体顿时一轻,向后飞去。同时,“!”一声巨响,我只听到半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这三掌打得极重,其中打向背心那掌因为我转过身,印在我胸前。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打翻了个,一张口就是大口大口鲜血往外涌。我紧紧闭住嘴,伸手捂着,总算止住不停冒出的血。 

  幸好河边不是岩石而是土地,我躺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勉强转头,见身后位置黑烟弥漫,中间又夹着火星,看不清人影。 

  这管筒炸起来威力太大,我将其推到偷袭我那三人身后,推出距离并不远。若我不是被他们打得飞出数丈,估计此刻已被炸成碎片。那三人武功很高,但离爆炸地点太近,恐怕都活不了了。 

  当然我现在这情况,也就比死多一口气而已。内力全无,身体受伤极重,估计内脏都被震伤了,实在是凄惨万状。过了好半天方才能勉强动弹,从怀中拿出花未眠给我的一堆药,找出疗伤的,一口吞下去。 

  花未眠给我的药物都是上好的,没多久丹田内便觉热力上涌,已耗尽的内力又生出些许来。在这种情况下,生出的这一点点内力几乎可说珍贵无比。我盘膝打坐,运起功来。 

  内力行遍一周天,总算是从濒死边缘走回来,我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身体颤抖得厉害,用了很大力气才走到出事的地点。 

  地上是一堆残渣,有铁屑有土块还有…人的残肢。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样的死法实在让人太难受,我转过头去,不愿再看那些七零八碎的肢体。 

  接下来怎幺办?是找个地方静养,还是快些赶到毒谷以免再有敌人来袭?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躲起来,至少要等到伤好了再去毒门,以免花未眠担心。但随即想到若是长时间不回去他才会更担心,一时间犹豫起来。 

  等下…这三个人是针对我来的,可是为什幺?我并没有得罪多少人,顶多是…洪彦竹? 

  难道他手下还有人未死?那花未眠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寒,连忙拖着这破烂身体往客栈走。客栈内乱成一团,我也顾不得他们,回房收拾行李,跟着奔逃的众人出客栈,策马扬鞭,向毒谷赶去。 

  一天的路被我紧赶慢赶大半天赶完,受的伤益发重了,午饭时喉咙难受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程度,还是用笔写的。到了下午,几乎就是趴在马背上前行,努力忍住不适,拼命赶路。 

  到得毒谷门口,我已是筋疲力尽,喉间一股鲜血将吐未吐,脑子昏昏沉沉。勉强打开毒谷的门,已是难以支撑,软软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为我穿上袍子带上面罩,领着我一路往里走。然后好象有谁跟带我来那人争执起来,内容似乎是让我进去还是先通报的问题。结果那人先进去,带我进来那人和我在一旁等着。 

  怎幺还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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