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继孝嘴中虽问着张书德,眼睛却不住打量站在厅中的三人。尤其是站在伟岸男子左侧身穿暗绣明锦的英俊公子。总觉得此人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来。
“姐夫,是这样的……”
吴太守眉头微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姐夫’。”
“是,书德记下。还请太守大人原谅。”张书德态度颇为恭敬的回道。
“大人,先听听张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坐在一旁的师爷轻声开口道。
“嗯。”吴继孝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咳!太守大人,今日书德在与友人游湖之时,不巧碰到一小贼,幸好在他行窃之际当场把他擒获。正在教训他欲把他带到衙门交给衙门的兄弟处置时,却遇到这莫名其妙的两人前来架梁要人,态度之嚣张,当真是目无王法之极!还请太守大人为小民书德做主。定要把这小贼关进牢狱,免得再害世人。”张书德言语清晰,三言两语交待了事发经过。站到一旁等待吴太守处理此事。
吴继孝听完张书德的陈述,把目光再次转向厅堂中所站三人。看到那抱着赃污乞丐的伟岸汉子似正在那公子耳边说些什么。
“堂下何人?先报上名来。”太守语气还算尊重的问道。毕竟见到他不但不立即下跪,还敢态度如此逍遥的人,如果不是功名在身,就应是哪个王孙大官子弟才对。
铁牛一进太守府,就十足体现了乡下人进城时所有应该具有的表现。想当初,他在雳王府时,因为害怕被管,一直呆在房里哪也没去,进府的时候也是蒙着头,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见识到皇家王府的奢侈豪华风雅奇趣。这一进了太守府,那真叫做大开眼界。因为手上抱着个伤患,只能用眼睛四处瞧,如果不是皇甫悠拉着他一点,也不知要迷路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太守府的摆设布局在皇甫悠眼中真的不算什么。从府中的陈设看来,这吴太守还不算有多贪,只是某些雕金刻银的地方,引得这辈子就没怎么摸过真金实银的铁牛大惊小怪罢了。
在铁牛眼中,金子银子是用来过日子的大钱。用来装饰,那简直就是钱多没处花的表示!比阿悠家里钱多请人盯他吃饭还要不可原谅!
“阿悠,这太守比你家还要骚包!”这是铁牛进了太守府和皇甫悠说的第一句话。
皇甫悠地回答是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在张书德的陈述中,铁牛一直都在和皇甫悠咬耳朵。
“俺们见了太守大人要不要跪下磕头?”
皇甫悠摇摇头,心底叹口气。心想,你要跪,也要看别人承受不承受得起好不好?
“这太守大人算不算得上贪官?”
应该不算。皇甫悠想了想再次摇摇头。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就理字上来讲,张书德教训的是小偷,虽行为过之态度嚣张,也不能说他不对。如果不是你这傻小子愣不愣咚得闯进去,张书德无意间出口侮辱了当今圣上及皇后,他本来也不会多管这闲事。
“阿悠,你和他谁的官大?”铁牛兴冲冲的贴着他的耳朵又问了一句。
这下皇甫悠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开金口道:“你白痴啊!”
“大胆!好个刁民,竟敢在本官面前口出脏言!来人啊,先把这三个刁民拿下,明日升堂处置!”吴太守开口问话,没想到对方竟当面骂他白痴,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怒发冲冠,大声命令卫兵拿下皇甫悠三人。
张书德露出笑脸。
铁牛迷迷糊糊的抱着受伤乞丐跟随皇甫悠一起被关进了岳阳府衙大牢。
刚开始,铁牛还奇怪,身为王爷和钦差大臣的皇甫悠怎么会没有丝毫反抗的被押入牢房,心想是不是岳阳太守的官职要比阿悠大,所以连阿悠也不得不听他的?
悠然自得坐在牢房肮脏地面上的皇甫悠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捏捏他的大腿笑道:“这不是没坐过牢房么,我猜你也没这经验,带你进来见识见识。”
铁牛本来有点苦色的脸立刻兴奋起来,他还以为这次要蹲大牢屁股挨板子呢,原来不是。嗅嗅鼻子,感叹道:“原来牢房这么臭!还有股子腥味。”
“各地的牢房都差不多。”皇甫悠笑道。
“噢,这样的啊,那你进过很多牢房?”铁牛没心眼的随口说。
皇甫悠收起笑脸,望着铁牛冷笑三声,说道:“下次我会记得带你去天牢逛逛!”
铁牛点点头,说声:“好啊。”坐了一会儿也就坐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隔着木栅栏挤头四处看。见牢房中关了不少犯人,也不敢多看,抬起头看到远处一扇极小的窗子里探出月亮的半个脸,这才想起今月已经入秋了。一想到入秋,铁牛不由淡淡的泛起愁来,秋天到了,离那天也不远了……
皇甫悠笑看这样的铁牛,神情平淡,似在思考什么。
那青年乞丐自进了牢房便已醒转过来,想起自己的遭遇,心头满是悲愤,见救了他的二位富家公子似乎不把蹲牢当一回事,还说什么见识见识,心想等下酷刑上身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见识了!心中这一想,鼻中也不由微微哼出声来。
皇甫悠瞄了他一眼,刚把目光挪开,又重新把视线投到那青年身上。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开口对匍匐在地上的青年乞丐道:“你在方家排行第几?内亲?外戚?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犯了家法么?”
此话一出,那青年乞丐立刻浑身打起颤抖,像是寒冷又像是有无限恐惧,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看向皇甫悠。
见了青年的态度,皇甫悠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继续说道:“你奇怪我是怎么看出你身份的么?”
青年没吭声,只是握紧了双拳。
“江南三大家,刘家、方家、端木家。端木家世代文生,屡出文杰诗豪,加上端木三子在朝廷奉刑部尚书一职,公正廉明断案无数更是让端木家受到江南一带百姓之爱戴。刘家崇武,以武制江南。方家三代富豪,以妓院起家,江南各地凡是稍有名气的赌场、妓院几乎都和方家脱不了干系。方家老祖宗担心自己靠卖人儿女皮肉生意起家,害怕将来报应临头,自己方家子弟也会有被误卖入勾栏之日,便让方家儿女不论本支旁支,一律自出生日起右耳穿洞佩戴特制耳环以便辨别身份。”
“本来这是一件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因我买卖特殊,这些秘密对我来说也就不算秘密了。方少爷,你不想和我谈谈么?为什么江南首富的方家子弟也会落到路边乞食行窃偷人的境地?也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哪。”皇甫悠弹弹衣袍,似笑非笑。
铁牛回过头,不明白皇甫悠的声音中怎么会有一丝兴奋。别看那小子一脸平淡的样子,坐姿连变都没变,可是他就是能听出阿悠那小子和平时不一样。
等了半天,不见青年回答,铁牛奇怪的看了他两眼,以为他伤势加重了。正准备起身到他身边瞧瞧时,“……报应……。这都是报应!”青年蜷缩起身体,喃喃道。
“什么报应?”铁牛不理解,走到青年身边蹲下,摸摸他的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谁也管不了,谁也……!方家完了,彻底的完了!”青年神色愈发颓丧。
“阿悠,俺记得你身上有带伤药吧?拿来。”铁牛大手一伸。
皇甫悠盯着这只大大咧咧伸到面前布满厚厚老茧青筋分明的结实手掌,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腰上解下一个精致的小腰包,慢慢打开,犹豫了半天,才挑了一个青色的小瓶放到那只大手上。
“只要用指甲盖挑出那么一小点,用水溶开,抹在伤口就行。不要浪费了!”
“不就是一点药粉么,看你心疼的!出去俺给你去药房包一大包给你。”铁牛老实不客气地拿过青色小瓶,放开喉咙让牢头送水来。
“你可知道当年号称药圣的齐凛王所配出的药有多珍贵吗……,算了!跟你这傻牛说你也不懂!”皇甫悠拿出这瓶药,还真有点心痛。在他看来,那青年乞儿的伤都是不严重的外伤,随便找哪个郎中开点伤药也能治好,实在没必要浪费他的宝贵药粉。
那边,蹲在青年身旁的铁牛根本就不理他嘀咕些什么。忙着把药化开,要给青年上药。幸好牢头见他们衣着不凡也不敢亏待,很快就把清水送来。
一边给青年抹药,铁牛一边为他宽心,“你别怕,俺们不是坏人。你有什么冤屈就和阿悠说好了,他出来就是专门管这种事的。他要不管你,他就是贪官!不过你偷钱也不对……”
“铁牛…!”
“大爷……,您是说……”青年抬起头。
“你有手也有脚,做什么活不好,何必要偷人钱?哦,俺知道了,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所以没力气做活?你放心,等出去,俺去洞庭湖抓鱼给你吃。”
“铁牛!”
“大爷,难道您们是……”
“是啥?阿悠,啥事啊?”铁牛停下手,看向二人。
皇甫悠张张口,终于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挥挥手道:“没事。你忙你的吧。”说完,手掌摸向腰间。
青年重新打量二人,越看越像。这叫铁牛的男子怎么看都像是打手保镖一类,除了神态憨厚以外。那叫悠的男子则怎么看怎么像官府中人,尤其是他那特殊的气质。
等青年再把目光放到皇甫悠身上时,也看到了他手掌中所放的一枚民间传说中的玄铁御牌。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有你说的方家彻底完了是什么意思?”皇甫悠收起笑脸,神情严肃的问道。
青年乞丐半躺在铁牛怀中,死盯着那枚钦差御令,久久,终于开口道:“这都是报应……,是的,我本是方家子弟,单名敬。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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